在做手術的當天,雲井辰抱着凌若夕離開三王府,回到大宅裡,他們需要一個足夠安靜的地方,進行這場不容有失的手術,凌小白吵吵鬧鬧的想要跟着他們一起走,卻被雲井辰嚴厲喝止,有些事,他還太小,不該看到。
手術需要有下人在旁邊伺候,雲井辰特地命深淵地獄的人,回去本家,將小丫帶來,她是可以信任的人。
當聽說了這次驚世駭俗的手術是什麼以後,小丫嚇得花容失色,可她很快就平靜下來,拍着胸口保證,一定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手術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一扇屏風將屋子一分爲二,裡面有一個木板牀,凌若夕站在牀邊,深吸口氣,“你出去吧。”
“爲夫在這裡陪你。”雲井辰握緊她的手腕,固執的說道。
在這種時候,他怎麼可能讓她獨自面對?
“那你在那裡等着,我不想讓你看見接下來的畫面。”凌若夕知道,以這個男人對她的在乎,他到時候或許會情緒失控,保險起見,她指着屏風外的椅子,讓他待在那兒。
雲井辰拗不過她,只能答應,“本尊會等你,一直,記住,你不能有事,否則,哪怕孩子平安生下,本尊也會一把掐死它。”
滿是殺意的話,不像是一個即將做父親的人應該說出來的。
可凌若夕卻聽得滿心感動,眼眶有些發熱,她何德何能能夠得到他傾盡所有的深愛?腳尖緩緩踮起,在他的脣上用力咬了一下,小丫和小一立馬將腦袋移開,不去看眼前這幕太過曖昧的畫面。
“我答應你。”
得到她的承諾後,雲井辰這才慢吞吞走出屏風,他拂袖在椅子上坐下,心潮無法平靜,緊張、不安、忐忑、恐懼……種種情緒此刻在他的心窩裡徘徊、盪漾;
“可以開始了。”凌若夕翻身躺在牀榻上,勾脣輕笑,用這樣的方式,來緩解小一和小丫的緊張。
屋外,深淵地獄的人正在焦急的來回踱步,他們是知道屋子裡即將發生什麼事的,可這幫大男人,除了着急,什麼也做不到。
小一深深吸了口氣,雙手的掌心已經滲出了一層涼汗,他不能緊張,淡定!淡定!在心裡默默唸了好幾次後,砰砰直跳的心臟,總算是平靜下來。
他拿起一旁的匕首,用烈酒塗滿,然後再用燭火進行消毒。
小丫見此,急忙將一枚護住心脈的藥丸塞到凌若夕的嘴裡,她哽咽道:“夫人,你一定要撐住啊。”
光是想想,她就能想得到這開膛破肚,會有多疼。
凌若夕孩子氣的衝她眨了眨眼睛,她難得的撒嬌,讓小丫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點,白色的布條捆綁住她的四肢,這是爲了避免她因爲疼痛傷到自己。
在所有的準備工作通通做完以後,小丫用剪刀替她將腹部的衣裳剪開,露出圓鼓鼓的肚子。
鋒利的刀刃冰冷的貼在肌膚上,隨後,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入神經末梢,饒是凌若夕自問經受過無數的折磨,抗壓能力極強,但在這鑽心的疼痛下,她的嘴裡依舊無法遏制的發出一聲嗚咽。
小一充耳不聞,他靜心的做着自己的工作,而小丫則忙着替凌若夕擦汗。
血腥味很快就在房間裡瀰漫開來,當聽到那一聲嗚咽時,雲井辰的眼睛立馬紅了,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代替她,來承受這一切!
可他卻做不到,他只能像個懦夫,坐在這裡,看着自己深愛的女人,備受煎熬。
雙手用力握住木椅的扶手,他死死的盯着那扇屏風,彷彿透過它,看見了裡面正在發生的慘烈事情。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紅日初升西落,京城裡的百姓紛紛收拾着東西,打算回家。
深淵地獄的人等得都快哭了,他們不停的踮着腳,想要往屋子裡看,可緊閉的房門卻隔絕了所有人的目光。
“媽蛋!到底現在情況怎麼樣?”有人急得直撓頭。
“不會有事的,凌姑娘那麼強,一定不會有事。”有人雙手合十在胸前,不停的爲凌若夕祈禱。
如果真的有神明,就請他開開眼,放過她,讓她能夠如願以償吧。
燭光正在閃爍,紅燭垂淚,雲井辰仍舊保持着和白日一樣的姿勢,紋絲不動。
他的額角有青筋正在不斷凸起,心頭的焦慮,折磨得他快要發瘋。
小丫不忍的將腦袋瞥到一邊,她不明白,爲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夫人的身上?她更不明白,一個人究竟能有多堅強,纔會在面對這種事時,一聲不吭;
很疼,這種疼讓凌若夕恨不得立馬昏死過去,可她卻還得咬緊牙關,努力保持着清醒。
她不能暈倒,不能昏迷,必須要堅持到手術結束。
小一的臉上早已是汗水淋漓,但他的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專注和認真。
當鮮血淋漓的嬰兒從凌若夕的身體裡被抱出來,她明顯鬆了口氣,顧不得還未縫合的傷口,吃力的想要起身,去看看孩子。
“夫人!”小丫趕緊上前將她按下。
沒有啼哭,沒有嬰兒該有的哭泣!
她的心頓時一沉,眼眸中已泛起了淡淡的淚光。
小丫用最快的速度替她將傷口縫合好,然後,抱着孩子,替它診脈。
凌若夕靜靜的等待着,就像是即將被法院宣判的犯人,天堂還是地獄,就在小一這個法官的一句話中。
“呼。”在替寶寶診脈後,小一明顯鬆了口氣,“它有脈搏,只是脈象虛弱,所以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樣有活力。”
他的話讓凌若夕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活着,她的寶寶還活着。
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勇氣,所有的苦難,這一刻都變得值得!變得有意義。
聽到裡面的談話聲,雲井辰一個健步,出現在了牀沿,被鮮血染紅的牀板,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只看了一眼,就沒有勇氣再多看,目光緊緊的注視着這個面如死灰的女人,“你怎麼樣?”
他連一眼也沒有去看被小一抱在懷裡的寶寶,所有的心思,全撲在了凌若夕一個人的身上,彷彿她是他的整個世界。
嘴角顫抖的擠出一抹笑,“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
母子平安!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虛弱的身體在鬆懈後,很快就無法再繼續堅持,凌若夕放心的任由自己墮入黑暗中,她沒有聽見,雲井辰那彷彿憤怒雄獅般的怒吼,還有他瞬間爆體而出的可怕威壓。
據說,這天,整個房間在他的威壓下,倒塌、崩潰。
據說,如果不是小一在情急下,說出凌若夕性命無憂的消息,那個女嬰,就會被他親手掐死。
不管怎麼樣謝天謝地,她們母女二人,都沒有大礙。
凌若夕失血過多,好不容易調理好的身體,再度被摧毀。
雲井辰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從喂藥到替她蓋被子,事無鉅細,他都不願讓旁人插手,親手替她去做。
而寶寶,則被他丟給了小一和小丫照顧,沒有足月的嬰兒,看上去像只皺巴巴的猴子,膚色蒼白,青色的血管佈滿她的渾身,小一使出了渾身解數,才替她將性命留下來。
雖然寶寶平安出世,可到底沒有足月,今後無法修煉,不能有太過劇烈的情緒起伏,哪怕是擁有頂尖醫術的小一,對此也束手無策;
“哎,雲公子可真心狠,一次也沒來看過小姐。”抱着寶寶,小丫無奈的搖頭嘆息一聲。
“雲公子要照顧師姐,沒能分出精力探望寶寶,可以理解。”小一一邊磨藥,一邊說道,倒是很能理解雲井辰的做法。
在那個男人心裡,不論是小姐還是小少爺,加起來的分量,都比不上一個師姐。
“說起來,當時還好你機靈,及時告訴他夫人性命無憂的事,不然……”想到當時千鈞一髮的局面,小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時候,凌若夕陷入昏迷,雲井辰誤以爲她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玄力失控,他奪走了小一懷裡的孩子,就想掐死她爲凌若夕償命。
“過去的事還說它做什麼?你可別在師姐面前說漏嘴,否則,師姐鐵定會生氣。”小一提醒道。
“我是那麼多嘴的人嗎?”小丫衝他翻了個白眼,“不過,夫人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啊?這兩天,雲公子的臉色好難看,我都不太敢去房間裡探望夫人了。”
不是每一個人都如凌若夕這般膽大,不畏懼雲井辰的威嚴。
“師姐失血過多,陷入昏迷,沒什麼大礙,過不了幾天就會甦醒。”小一很瞭解她的身體情況,並不太擔心。
將草藥磨好後,熬成湯汁,他親自送往臥房,這是他特地爲凌若夕準備的,補血順氣的靈藥,可以爲她調理身體。
雲井辰癡癡的坐在牀沿,雙眼滿是疼惜的注視着牀榻上昏迷的女子,怎麼看也看不夠,他時而替她將髮絲撥開,時而拂過她的面容,小一進屋後,瞧見他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在心裡搖頭嘆息。
他怎麼覺得雲公子已經淪爲了癡漢了呢?哪裡還有以前的意氣風發?
“唔。”一聲低不可聞的嚶嚀,讓雲井辰瞬間驚住,他的手指還停留在凌若夕的面頰上。
“你這是什麼造型?”睜開眼,他那張放大的疲憊面容,就筆直的映入凌若夕的眼中,把她嚇了一跳,這個滿臉鬍渣,眼圈泛青的傢伙,是在搞什麼鬼?他究竟有多久不曾合過眼了?
“醒了?”顫抖的手指握緊掌心,“本尊以爲你會睡很久。”
“我沒事的。”凌若夕解釋道,剛醒來,她的身體還沒什麼力氣,連說話也有些氣喘。
小一在激動後,趕緊把藥遞了過去,凌若夕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接,雲井辰就自然而然的將藥碗接了過來,攪動着勺子,輕輕吹了吹氣,這纔將藥送到她的嘴邊。
他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熟練到好似做過無數次。
凌若夕看得目瞪口呆,神色傻乎乎的,可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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