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五日,暗水的行蹤依舊成謎,東方家族、南詔皇宮不間斷的派人尋找藥王谷的所在,仍舊沒有任何的訊息,隨着時間一點一點推移,凌若夕的心也逐漸沉入谷底,這幾天來,她身側的氣壓低到嚇人,就連平時賣萌耍蠢的凌小白,現在也不敢隨隨便便的同她說話。
宮裡因爲她陰沉的臉色,人人自危,再難聽到以前的歡聲笑語了。
“丞相大人,你說這攝政王究竟是怎麼了?根據宮人們的口述,她這幾天已因爲小事發作了好多人,而且,還把京城裡的精銳力量通通調出去找什麼藥王谷,這分明是在空耗國庫啊。”吏部尚書和幾名大臣齊聚在丞相府,向衛斯理進言。
如今凌若夕罷免早朝,他們就連進宮也得先遞牌子,否則,很難見上她一面。
衛斯理也是一臉的不解,“攝政王這麼做,自有她的原因,我等做臣子的只需聽命行事,無需理會太多。”
“丞相大人,你是最得攝政王寵信的,不然你進宮去探探口風,如何?”於老也有些急了,他們總不能毫無理由的看着凌若夕拿國庫的銀子胡鬧吧。
“本官何嘗沒有這麼做過?”在皇榜招貼出的第二日,他就進宮求見凌若夕,卻被她避而不見
“自從這雲族少主進宮以來,攝政王就像是變了個人,行事詭異,做事毫無理由,哎。”於老唏噓長嘆,將所有的過錯通通歸咎到雲井辰一個人的身上。
在他們的心目中,凌若夕是完美到不會行差踏錯的神,自然不可能出錯,她若是錯了,那必定是有人從旁慫恿,從旁蠱惑的,而這個人,只可能是雲井辰。
“這話出了這門別再提起,免得傳入攝政王耳裡,你我都討不了好。”衛斯理沉聲警告道,現在誰都能看出來,雲井辰是凌若夕的逆鱗,若是被她知道,於老暗地裡的這番話,或許他這條命就該丟掉了。
朝臣們的密談,凌若夕並不知曉,不過就算她知道,此刻也沒有閒情逸致去理會他們在暗中圖謀什麼。
她神色陰鷙的待在行宮的廂房外,房內,小一和小豆子正在翻箱倒櫃的尋找着一切與藥王谷有關的線索,找了半天,依舊毫無收貨。
“師姐,裡面什麼也沒留下。”小一遺憾的搖搖頭,神色很是黯淡。
凌若夕冷冷的勾起嘴角,笑容猙獰:“傳令下去,將那五具屍體掛在正午門,讓百姓圍觀!”
以爲死了,就能一勞永逸?她不信,他們的同伴會眼睜睜看着這些屍體暴曬在烈陽下。
小一心有不忍,可當他看見凌若夕似要吃人的目光時,滿腹的反駁最後只能化作一聲嘆息,“知道了,我這就去告訴大家。”
爲了讓這件事傳開,凌若夕還吩咐小丫,在皇城內散播消息,藥王谷的長老以及殺害刑部尚書一家三十四口的兇手,將在今日,懸掛正午門前,供百姓圍觀,供烈日暴曬,以此來還他們犯下的重罪。
聽到風聲的百姓早早的就聚集在了正午門前,人羣接踵,站在鹿臺上朝宮門口遠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攢動的人頭。
人潮猶如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幾乎將整個宮門前的空地佔滿,不少侍衛在現場維持着秩序,只有宮門前的那處地方是空曠的。
“攝政王可真狠。”有百姓對凌若夕這不尊敬死人的舉動頗有怨言,但此話一出,立即引來了四周鄙視和指責的目光。
“你懂什麼?這叫血債血償!刑部尚書府整整三是四條人命,他們才幾個人?僅僅是一死,能謝罪嗎?攝政王英明,用這樣的方式來爲那些無辜慘死的人申冤,你懂不懂啊。”百姓們維護着凌若夕的威嚴,縱然她的這個決定極不理性,也極不人道,但在他們的心目中,凌若夕永遠不會有錯。
那人只不過感慨了一句,就被無數的唾沫星子淹沒,最後灰頭土臉的離開了人羣。
凌若夕孤身站在鹿臺上,雙手揹負在身後,墨色的錦緞隨風飄揚,青絲翻飛,她猶如一尊靜止的雕塑,紋絲不動。
雲井辰悠悠步上石階,看着她形單影隻的背影,有些心疼。
“他們會來的。”凌若夕頭也不回的說道,語調十分篤定,“我不信這些人會眼睜睜看着同伴的屍體曝曬。”
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如果藥王谷的人當真不在乎,那她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她現在可以做的就是等待,漫無目的的苦等。
“恩,本尊也相信他們會來。”雲井辰沒有在這種時候潑凌若夕的冷水,也沒有告訴她,若是對方不來後的結果,“而且本尊還相信,以暗水的身手,就算落入藥王谷的手裡,他也能夠平安無事。”
“你說得對。”明知道這樣的話有多可笑,但他們現下只能這般安慰自己。
不去想,若他平安爲何遲遲沒有歸來;
不去想,若他平安爲何音訊全無。
有時候,人總要自欺欺人,以換取心頭最後一絲希望永存!
負責移送屍體的是深淵地獄的高手,他們面含殺氣,手裡拽着一條麻繩,將屍體當作垃圾拖在身後,一路徒步走到正午門,層層遞進的宮門爲他們敞開,寬敞的艾青石路兩側落英紛飛,嘈雜的人羣驟然間安靜下來,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從宮內緩緩走出的幾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注視着在他們身後被不停拖拽的屍體。
屍體早已面目全非,身上是被鞭撻過的可怕血痕,那些痕跡是在凌若夕的默許下,由深淵地獄的人親手烙上去的,就連死,他們也不願這五人死得太安寧。
雙足在地面輕蹬,縱身躍上宮牆,將手裡的麻繩捆綁在宮牆內冒出的樹枝上,隨後,將屍體推下去,搖曳的屍身展現在衆人的眼前,有不少膽小的婦女捂嘴驚呼,有好些孩童嚇得哇哇大叫。
但深淵地獄的人卻目不斜視,彷彿沒有感覺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似的。
凌若夕冷冷的望着宮門的方向,沒過多久,就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往鹿臺的方向齊聚,她神色不變,仍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雲井辰挑眉望去,在看見來人時,眸子裡劃過一絲精芒。
衛斯理、於老攜同正二品以上的文武官員順着長廊而來,在鹿臺下方的草坪上伏地叩拜,向凌若夕進言,請求她撤回曝屍的命令。
他們七嘴八舌的說着這樣做會對她的聲譽造成怎樣嚴重的影響,希望她能夠三思。
凌若夕靜靜的聽着,不置一詞。
很快,衆多官員一個接一個閉了嘴,誰也不清楚她究竟有沒有把他們的進言聽到心裡去。
“都說夠了?”待到他們安靜以後,凌若夕才冷笑着啓口問道,如同古井般深邃幽冷的眸子,挨個掃過下方的諸人,目光所到之處,衆人只感覺一股寒流順着背脊蹭地爬上頭頂。
那是從內心深處滋長出的恐懼與害怕。
他們唯唯諾諾的跪在地上,不敢吭聲,衛斯理猶豫再三後,終是硬着頭皮開口:“攝政王,請三思啊,縱然那些人犯下滔天罪行,但人死如燈滅,萬不該做出這慘無人道的事,這會讓百姓對您失望的。”
他苦口婆心的遊說道,只可惜,對凌若夕而言,他們所有的理由,通通站不住腳
“從此刻起,任何膽敢求情之人,杖責二十。”這是她給出的回答,冷漠到殘忍,全然不顧下方求情的是朝廷的棟樑,是南詔國的中流砥柱。
“攝政王……”衛斯理難以置信,那些人究竟做錯了什麼事,讓她這般動怒?若說僅僅是因爲刑部尚書府的命案,他絕不相信,其中必定還有其他不爲人知的理由。
凌若夕眉心一跳,“拖下去。”
兩側的侍衛面帶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執行她的旨意,畢竟,這位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丞相啊。
“攝政王,還請三思!”於老眼見事態不對,想要開口爲衛斯理說情。
“兩個人一起拖下去,二十大板,不得放水!”凌若夕無情的命令道,“誰再多說一句,他們就是你們的下場,拖走!”
勃然加重的語調讓兩側的侍衛打了個機靈,他們低垂着頭走上前來,苦笑着想要將衛斯理和於老帶走。
但手還沒觸碰到他們,就被他們掙開了,衛斯理拂袖起身,一臉大無畏的說道:“攝政王,就算今日,你要讓微臣死在此處,有些話微臣還是不得不說!請攝政王爲南詔的江山社稷着想,莫要爲自己換來一世罵名。”
“四十大板。”凌若夕神色不變,淡漠的吐出了四個字。
於老急得只想捂住衛斯理的嘴,這種時候,不是火上澆油嗎?
“攝政王,您這麼做世人只會說您慘無人道!說您暴虐不堪……”衛斯理似乎是和凌若夕槓上了,還在不依不饒的繼續。
“六十。”
“他日,百姓們不會記得您所做的一切,只會記得您犯下的過錯。”
“八十。”
……
眼看着數字節節攀升,大臣們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於老一咬牙,腳下一個錯位移動到衛斯理身後,乾脆利落的將人打暈。
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
“八十大板,帶走。”凌若夕閉上眼,吩咐道,絲毫沒有顧忌衛斯理昏迷的情形。
侍衛們苦着一張臉,在於老的怒視下,輕手輕腳將昏迷的丞相大人擡走,很快,御花園中就有板子聲傳來。
前車之鑑就在眼前,剩下的這幫大臣哪裡還敢說話,還敢替那些死去的人說情?他們只能無力的跪在地上,聽着若隱若現的板子聲,默默的爲衛斯理哀悼,爲他祈禱。
齊聚在宮門的百姓直到入夜,才漸漸散去,但還有一些看好戲的人,留在宮門口,瞻仰着這些懸空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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