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凌若夕的睫毛微微一顫,她沒有說話,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但圍繞在她身側的氣壓,卻驟然冰降。
暗水在暗地裡怒其不爭的瞪了小丫一眼,這女人根本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種時候提起雲井辰做什麼?不知道他和凌姑娘一直處於冷戰中嗎?那人的名字,是凌姑娘心裡的地雷,誰踩誰倒黴。
不知道爲什麼,暗水不想要見到小丫被懲罰,急忙開口替她圓場:“哈哈,其實這事也不錯啊,凌姑娘想做的事,放心大膽的去做就行了,管那些人說什麼呢。”
“可是,雲族少主他……”小丫急切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暗水狠狠踩了一腳。
咬牙切齒的聲音糅雜着玄力,傳入她的耳畔:“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靠!要說你也看清楚情況行不行?別什麼話都往外邊蹦。”
他特地用了傳音入密,只爲了避開凌若夕。
小丫心頭一慌,她完全忘了似乎雲族少主和夫人正在躲避着對方這件事,這……她懊惱的咬住嘴脣,猶豫幾秒後,竟朝着凌若夕九十度彎腰:“夫人,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暗水眼前一黑,腳下踉蹌了幾下,差點栽倒在地上,這女人,腦子是被門給夾了嗎?爲什麼會蠢到這種地步?她確定不是在火上澆油?
他完全不敢去看凌若夕的臉色,只感覺這屋子裡冰冷的氣息,就能夠想象出,她此刻心裡有多惱火
媽蛋!她想找死,也別拖着自己啊。
小丫被他鐵青的臉色嚇了一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又說錯話了,眼眶有些發燙,像是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樣。
“他怎麼想,怎麼看,和我有什麼關係嗎?”就在暗水以爲這次死定了的時候,凌若夕淡泊的話語,才平靜的響了起來,她沒有擡頭,目光始終看着桌上的茶杯。
“可是,夫人明明很在乎……嗷!!”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腳趾就傳來了一陣劇痛,小丫忍不住發生一聲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驚呼,疼得急忙抱住腳,在原地不停的跳動。
凌若夕嘴角一抖,看看疼得眼淚直流的小丫,再看看做了壞事的暗水,不知怎的,竟會覺得這樣的他們,出奇的相配。
“別嚎了,好吵。”暗水掏了掏耳朵,十分鄙視的瞪了小丫一眼,這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不能稍微長點眼力嗎?要不是自己聰明的用這種方式轉移話題,她絕對會被凌姑娘給懲罰的。
笨死了!
明明心裡抱怨着,但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眼眸中浮現的,竟是一片寵溺之色。
凌若夕在一旁興味的眯起眼,喲,好像被她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啊,她努力回想着暗水和小丫之間的來往,可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們二人似乎都沒有太過深入的接觸與交流,但暗水情愫暗生的樣子,她絕不會認錯。
有趣,果然有趣啊。
“你!你好端端的踢我做什麼?”小丫心裡委屈極了,任誰被無緣無故的踹了一腳,都會生氣吧?要不是因爲他是夫人的下屬,她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他的。
暗水暗暗磨了磨牙,這女人腦子真的進水了嗎?這種事能別嚷嚷得這麼大聲麼?怕別人聽不見是不是?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一個暗藏怒火,一個鄙視輕蔑。
凌若夕瞅瞅小丫,再看看暗水,頓時樂了,就連心頭那絲絲黑暗的情緒,也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索性捧着茶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悠閒的打算看戲。
和暗水瞪了許久後,小丫終於敗下陣來,她用力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在心頭哼哼道,好女不和惡男鬥!
她再度將注意力投遞到凌若夕的身上,卻詭異的發現,她居然在自在的品茶?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們倆之間的電閃雷鳴似的。
“夫人……”小丫有些尷尬的動了動嘴角,哎呀,在夫人面前和人鬥氣這種事真是太丟臉了。
“你們繼續,我圍觀,別在意我,當我不存在就是了。”凌若夕戲謔的說道,話語裡暗藏曖昧,聽着好像他們正在做什麼少兒不宜的事情一樣。
小丫面頰爆紅,眉宇間浮現了屬於少女的羞澀,“夫人,您說到哪兒去了?我和他纔沒有什麼話好說呢。”
“沒錯,凌姑娘,我和這女人八字不合,哼,這種笨蛋,誰碰上誰倒黴
。”暗水急忙出聲,努力想要撇清關係,裝作不認識小丫。
“你說誰是笨蛋啊?”小丫怒從心起,她笨嗎?她笨嗎?
“誰答應就說誰,我又沒指名道姓,你幹嘛這麼自覺的對號入座啊?”暗水壞笑道,他的口才可是跟在凌若夕身邊一天天磨練出來的,用來對付一個小丫頭片子,絕對是綽綽有餘。
小丫氣得掄起拳頭就想往他身上砸,可她那點力氣,對暗水而言,就和撓癢癢沒什麼分別,完全感覺不到疼的,兩人在這屋子裡追逐起來,時不時還能聽到,暗水捉弄他的聲音。
看着這一幕,不知怎麼的,凌若夕竟不可遏止的回想起了曾經雲井辰還在她身邊時的畫面。
那時的他也是這樣,總說着讓她生氣的話,惹得她無法保持冷靜,一次次動手,一次次鬥嘴,現在想來,呵,那些她以爲早就忘記的回憶,竟成爲了現在最甜蜜,最苦澀的負擔。
手掌黯然握緊了茶杯,透過杯子裡嫋嫋升起的白霧,她恍惚的彷彿見到了那人妖豔的身影。
想要見他,想要知道他的近況,這樣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烈。
握着茶杯的手指泛起了一陣青白色,直到小丫跑累了,停下來,凌若夕才緩緩鬆開手,但茶杯的輪廓卻已在她的掌心留下了淡淡的印記。
“你們不跑了?繼續啊,反正我很久沒看熱鬧了,這種打情罵俏的畫面,我是最喜歡看的。”她擡起眉梢,似笑非笑的說道,內斂光華的眸子,深邃如海,讓人看不見裡面蘊藏着的真實情緒。
小丫的臉蛋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她急得跺跺腳,“夫人!”
“行了,別嚷嚷,以爲我多想被人誤會和你的關係啊?”暗水很不爽她這副極力想要撇清關係的樣子,不屑的癟癟嘴,以此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你說什麼?”這男人簡直太可惡了!
“哼,我不和你鬥嘴,掉身份。”暗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將目光從小丫的身上收回,看向凌若夕:“姑娘,咱們回宮吧,在這地方呆太久,人會變傻的。”
他絕對是在挑釁!小丫氣得牙癢癢,卻偏偏拿暗水沒什麼辦法,論武力,她不行,論口才,她更不行。
凌若夕微微頷首,“小丫,我剛纔吩咐你的事,你都記住了嗎?”
“恩。”說到正事,小丫的神色不自覺變得嚴肅起來,她重重點頭:“記住了。”
夫人交代的事,她怎麼敢忘記?
“去辦吧,記住,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個消息傳遍京城。”她要讓那個屬老鼠的男人親耳聽到風聲,主動現身在自己的面前。
既然他處心積慮的替她着想,她要是不好好的回報一番,可不是對不起他的一腔好心嗎?
交代完事情後,凌若夕這才起身下樓,步伐緩慢的行過木梯,下方,是空蕩蕩的大堂,熱鬧的舞臺此刻人去樓空,桌椅孤零零擺放在大廳裡
她神色微微一變,“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就是在這裡見到雲旭最後一面的。”
纖細的手指指了指大堂中央的空地。
她淡漠的一句話,卻讓暗水嬉皮笑臉的神色頓時化作無形,一股淡淡的悲傷纏繞在兩人的身邊。
雲旭,這個名字是他們心裡的一根刺,即使拔掉,也會留下永生難忘的傷疤,那是他們第一個離開的同伴。
“他現在只怕在天上過得有滋有味吧?”暗水故作輕鬆的笑道,不願讓氣氛變得這麼低迷。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那些離開的人,那些或痛苦或快樂的曾經,只要記在心裡就夠了。
“呵,或許吧,誰知道呢?”凌若夕搖搖頭,很快就從這低沉的情緒中恢復,她不喜歡傷春悲秋,雲旭的死,她會牢牢記住,在她的心窩裡,有那麼一個地方,是爲他留着的。
兩人離開了清風明月樓,卻並不着急回宮,反而在街頭悠閒的閒逛起來。
“是你!”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凌若夕隱隱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當即停下了步伐,轉身看去,只見那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女人,此刻正用一種憤慨的視線瞪着自己。
“姑娘,你什麼時候又得罪人了?”暗水偷偷問道。
凌若夕白了他一眼:“你認爲這種事可能嗎?”
她從不主動挑釁任何人,但她也絕不會無緣無故受人的非議。
“這位姑娘,你有事嗎?”她冷聲問道,漠然的目光,讓女人頓時有些害怕。
但想到這人對自己見死不救的事,那絲絲恐懼,立刻就被憤怒取代:“哼,上回就是你見死不救,看到街上有人摔倒了也不肯扶一把,你這人太可惡了。”
想想自己剛剛在那白髮男人身上受到的委屈,再看看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她心裡的那團火愈燃愈烈。
要是凌若夕知道,這個莫名其妙衝出來指責自己的女人,其實是在遷怒,她絕對會哭笑不得。
“哦,原來是凌姑娘沒扶你一把,所以你現在秋後算賬來了?”暗水恍然大悟,從這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是啊,就是因爲她,我好不容易採到的藥草,被雨水打溼,用不上了。”還害得她調頭回去重新採了一次。
“這位不知名的姑娘,南詔有規定見到摔倒的人必須要上前攙扶嗎?”凌若夕蹙眉問道,凜然的氣勢不怒而威,她什麼也沒做,甚至於就連語調也始終是平緩的。
可偏偏,就是這樣反而讓女人有種壓力山大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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