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地獄的開鑿工作整整進行了十天,才勉強鑿出一道崎嶇的隧道來,從三十號山谷外的空地作爲洞口,往下延伸進五十米,一路朝前方的懸崖底下蜿蜒延伸,長達一千八百米,寬度卻僅僅只能讓兩人並排通過。
大清早,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後,泥土留香,早已經在昨天夜裡收拾好行李的衆人以絕殺爲首,站在洞口外圍,男男女女黑壓壓一大片。
“想要離開的就是這些人嗎?”凌若夕隨意的掃了眼打算同自己一起離開的近兩百餘人,再看看站在更遠的地方,雙手空空的幾十人,“其它的都不願意走?”
“雖然此處遠離塵世,但他們早已經過慣了這樣的日子,這裡好歹是他們的故鄉。”絕殺解釋道,他只不過是按照凌若夕的話,放出風聲,讓想要離開的人做好準備,至於那些不願走的,則並未勉強。
願意離開的,大多是實力高強的高手,而剩下的,實力大多徘徊在藍階,他們害怕着外面的生活,害怕着離開這片早已熟悉的土地。
凌若夕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人各有志,我能理解。”
道不同不相爲謀,沒有覺悟的人,即使跟隨她,也不會成爲她的助力。
“你們考慮好了?我醜話說在前頭,一旦離開這裡,你們將會唯我之命是從,同樣的,我會給你們熟悉外界的時間與機會,你們付出力量與忠誠,我爲你們提供展翅高飛的契機。”她漠然啓口,話語裡帶着龐大的壓迫感,這是警告,也是提醒。
“我會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絕殺率先表態,並覺得絲毫勉強,這是他早就答應下來的事,她做到了,他自然也不會反悔。
凌若夕滿意的笑笑,爾後,看向他身後的衆人,等待着他們的表態。
“雖然我沒有料到你真的能夠做到這件事,但老大都點頭了,我的答案也同老大一樣
。”暗水似是想通了,一改前幾日的針鋒相對,第二個附議。
有兩大高手前後表態,剩下的人,自然以他們馬首是瞻,這些人或許手段殘忍,殺戮無數,但他們的心,卻是剛正不阿的,他們很清楚,是凌若夕爲他們帶來了自由,歸順她,他們心甘情願。
“好!”心底一股豪氣頓時升起,她傲然微笑:“從今日起,你我皆爲兄弟,有我凌若夕一日,必許你們一方天地。”
“是,主子!”兩百餘人整齊的應答,直衝雲霄,震得人雙耳隱隱發麻。
凌若夕莞爾一笑:“還是叫我姑娘吧,我們並非主僕,而是並肩同行的同伴。”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怎樣換取旁人的信任,更何況,她沒有霸主的野心,而是真心實意的對這幫人有所好感,對於值得的人,她不介意交心。
坦誠是信任的第一步。
顯然,她這番話得到了極其滿意的效果,從他們釋放出的善意便能看出來。
“這是鬼醫準備的靈藥,可以避免地下的毒氣,爲了以防萬一,你們還是服用一顆爲好。”凌若夕利用鬼醫的靈藥,開始收買人心。
老頭在一旁特鄙夷的癟癟嘴,“虛僞!小人!”
那分明是他辛辛苦苦煉製出來的靈藥,該感謝的,也是他這個煉藥師不是麼?可偏偏看看這一個個的,居然真的被她這收買人心的舉動給感動,傻透了。
“孃親果然是最棒的。”凌小白一臉與有榮焉的說道,用力點了點腦袋。
等到衆人服下解藥後,凌若夕這才下令出發,她率先跳下洞口,黑漆漆的通道,幾乎沒有任何的光亮,一股潮溼的黴氣撲鼻而來,她一把將凌小白緊抱在懷裡,護着他,在前方爲衆人開道。
雲旭緊隨而其後,手掌戒備的握住刀柄。
一行人緩慢的在這碎石遍佈的隧道中行走着,從未離開過這片土地的衆人,激動萬分的議論着外面的世界,幻想着將來美好的生活。
“有力氣說話,不如把精力留着,待會兒空氣會越來越少,做好準備。”凌若夕冷眼掃過後方情緒激昂的衆人,提醒道。
她可不希望他們因爲激動,到時候沒力氣走完這條隧道。
“是這樣麼?反正我沒覺得身體有哪兒不舒服的,姑娘,你太小心了吧。”後方傳來一聲戲謔的調侃。
凌若夕沒有反駁,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希望到時候他們還能說出這種話來。
隊伍行進的速度並不快,遠離洞口後,他們幾乎只能靠着直覺摸索前進。
“哎呀!”
“嘶!我的腿!”
“大家注意腳下的石子
。”
……
不斷有人被崎嶇的道路扭傷腳踝,哀嚎聲,痛呼聲,徘徊在衆人的耳畔。
“自己小心,放慢速度。”凌若夕眸光微冷,或許她高估了這幫人的適應能力。
“姑娘,你沒事吧?”雲旭擔憂的問道,這道路實在是太過曲折,又毫無光亮,饒是他,也走得異常小心。
“這種難題,我早就面對過無數次,比起我,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在前世,再漆黑的空間,她也獨自闖過,面對過,早已練就了一身敏銳的直覺,即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場所,她也能安然的走出去。
凌小白害怕的閉着雙眼,將腦袋深埋在她的頸窩間,小手用力拽住她的衣襟。
“害怕了?”凌若夕冷冽的聲音,染上淡淡的關切。
凌小白身體一僵,口是心非的反駁道:“誰說的?寶寶纔不怕呢。”
不怕你幹嘛抱女魔頭抱得這麼緊?他肩頭的黑狼在心中吐槽道。
“那就好。”凌若夕沒有揭穿他的謊言,單手緊摟住他僵硬如石的身軀,另一隻手撫摸着石壁,緩慢前進。
身後,衆人手拉着手,避免再被石子撂倒。
在一團漆黑中,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遠,又走了多久,只是隱隱覺得,這條路,彷彿沒有盡頭。
最折磨人的,便是看不到希望的心理壓力,凌若夕明顯感覺到,後方衆人的情緒比起剛下來時,低迷了許多。
她饒有興味的笑笑,繼續前進,沒有說一句話安撫他們。
能夠跟在她身邊的人,怎麼可以連這樣的小難關也挺不過去?
“師姐,咱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啊?”小一第一個挺不住,他氣喘吁吁的問道,豆大的涼汗一顆顆順着他的面頰滑落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狼狽,但他卻能感覺到,這雙腿已經開始發抖。
凌若夕頭也沒回的說道:“快了。”
“再堅持一下。”雲旭拍拍他的肩膀,爲他加油打氣,這話不止是說給小一一個人聽的,同樣也是說給身後的衆人聽的。
“我們等了多少年,終於等到這次的機會,我們是不會在半路放棄的。”暗水咬着牙,斬釘截鐵的說道,漆黑中,他那雙閃爍着決絕光芒的雙眼,璀璨且明亮。
“就是!姑娘,咱們不會掉隊,你只管放心大膽的往前走。”
“兄弟們,加把勁!別讓姑娘看了咱們的笑話去。”
……
士氣瞬間大漲,聽着後方傳來的加油打氣聲,凌若夕滿意的笑了,這樣的人,纔是她想要的同伴
半個時辰後,通道愈發窄小,已無法讓兩人同時通過,空氣逐漸變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好似要用盡渾身的力氣一般,不少人的臉色開始浮現青紫,但他們卻咬緊牙根,不肯露出任何一絲的脆弱。
只因爲,那衝在最前方的女人,還在繼續前進,作爲男人,作爲要追隨她的兄弟,他們怎麼可以停下步伐?
硬撐着又走了近百米,一堵厚實的牆壁擋在了通道的前方,凌若夕停下步伐,輕輕將凌小白放下,湊在他的耳邊,低聲道:“閉氣。”
凌小白立即猛吸口氣,捏住自己的鼻尖,腮幫鼓得圓圓的。
“絕殺,交給你了。”凌若夕側開身體,讓身後的絕殺上前。
這條通道只能抵達此處,他們需要一個人轟開地面,而此人非絕殺莫屬,誰讓他是所有人裡實力最高強的呢?能者多勞嘛。
“好。”絕殺一口應下。
凌若夕開始指揮着衆人退後,避免被碎石所傷。
這條隧道一直延伸到萬丈懸崖之下,她通過計算,勉強算出了懸崖的周長,而此處,若無意外,應當是位於懸崖另一面的安全地帶,只要能夠打穿地面,他們便能夠重獲自由。
絕殺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此時激動中帶着些許緊張的心情,雙手朝上頂住地面,口中發出一聲低喝,天玄巔峰的玄力如同浩瀚的海浪,從手掌竄入岩石之中。
“嗡嗡嗡……”
腳下的大地開始震動,頭頂上,一塊塊碎石源源不斷的落下,凌若夕護住凌小白,擡起手臂,將掉落的石子拍開。
“大家小心。”她一邊維持着身形,一邊提醒道。
“我的天!差點被砸中。”有人心有餘悸的說道。
“喂喂喂,這裡應該不會塌陷吧。”有人被這地動山搖的震感弄得心頭惴惴不安,話剛說出口,他立馬接收到了來自同伴的冷眼。
或許這世上真的有烏鴉嘴一說,當玄力震破地皮,一縷曙光從百米之上的地面投射下來時,凌若夕還沒來得及放下的心,再度一緊。
“快,衝出去,這裡要塌了!”
隨着她的話語,搖搖欲墜的岩石,迅速龜裂,一條條巨大的裂口,伴隨着無數的碎石,轟隆隆降落在地道之中。
整條隧道在幾秒內轟然倒塌,凌若夕摟住凌小白,迅速飛身躍起,身影快如閃電,她不敢低頭,不敢去看下方倒塌的通道,雙眼所注視着的,唯有頭頂上那灑落下陽光的洞口。
“呼!”一道黑影從地面的裂痕衝破土而出,緊接着,又有無數道人影追隨而上,好似流星,劃過蒼穹。
“這也太刺激了。”暗水一臉後怕的懸空站定,看着下方被碎石淹沒的通道,以及地面上那一道道深達數米的裂痕,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