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賢王便是世人口中的三王爺, 只是這賢王基本等同於閒王,空長了一副神仙似的臉,平日裡也的確不幹人事兒。
從少年起便對朝廷避之不及, 好容易帶着相好的出去了五年, 不知爲何又衣衫襤褸的獨自回來, 回來後依然過得逍遙自在, 皇帝也樂得他不長進, 對他倒是放心。
老的都是這樣,小的多少也會學上一些,楚鳳江也是那個浪蕩樣子, 只在嚴肅起來時才帶上一絲威嚴,楚靈就更不用說了, 三王爺許是把她當兒子養的吧……
楚鳳江帶路去了個亭子, 畢竟去正廳等級顯得太過分明。亭子在一片竹林間, 四人相對而坐,一時都沒了言語。
龍沙並沒見過他們二人, 此時盯着面前的一杯茶默不作聲,楚靈推了一碟點心到他面前,龍沙擡眼看了看,又去看楚靈,抿脣朝她點了點頭, 手卻不碰那點心分毫, 辰巳看着心中嘆氣:這孩子怎麼養成這樣了。
“那日下山, 我與靈兒找到了西棠住的竹樓, 被告知你一下山便離去了, 靈兒煞是遺憾,與我抱怨了一路。”楚鳳江打趣道, 辰巳卻只在意西棠爲何說他離去了。
“你們是何時下得山?”
“你與西棠走後四五日吧,你們走後我們二人倒是沒遇見什麼危險,可也沒見着有用的東西,最後又生生繞回那水潭。”
四五日……那幾日自己似乎第一回毒發,昏迷了好久。
“不知辰兄弟此行要去何處?”楚鳳江問。
“我們兄弟本想來尋個故人,卻沒見着,如今也不知該去哪裡。”辰巳實話實說,不知小王爺能給個什麼建議。
“我與靈兒正要去洛陽,你既然無事,不如同行?”
洛陽……
“山河劍的事,莫非你也要插一腳?”
楚鳳江笑了,眉眼間的意氣風發讓辰巳想起了初見西棠時的樣子。
“我又不是江湖人,管他是什麼寶貝,我王府上下還缺那麼一樣麼?只是我與那莊家家主有些交情,他娶妻之時,還請了我去證婚,如今他被一羣江湖宵小堵在家門口放火,我怎能袖手旁觀?”
“這話說的欠妥,你既不是江湖人,又何必管這江湖事兒?難不成要用小王爺的名頭壓他們不成?那些江湖人哪個會買你的帳。”辰巳說的不留情面,到讓楚鳳江愣了一愣。
“辰兄說的是……是我考慮的欠妥了,說來慚愧……世人都道我們賢王府上下不理朝政,但做的事情,哪一樣跟身份無關?說到底還是給了皇家幾分面子。此行看來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哥,那朗哥哥的事兒我們就不管了麼?”楚靈蹙眉:“聽說莊夫人與那些人周旋,險些滑胎,現在怎樣了都不知道,這些人也欺人太甚了!”
楚鳳江面色嚴肅,彷彿思慮再三道:“去洛陽,明日便走,靈兒今晚收拾東西。”說罷看向辰巳:“辰兄,你纔來我們便要走,招待不週見諒了,不知你考慮的如何了,要不要同去?”
辰巳豁然一笑道:“我倒是想過閒雲野鶴的日子,洛陽那種多事的地方我便不去了。”
楚鳳江聽罷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說:“那我們就此別過,來日再會。”
“來日再會。”
留下蹭了頓晚飯,辰巳才帶着龍沙離開,兩人揉着肚子在大街上溜達,盤算着下一步到底去哪。此行沒有找到師兄,辰巳便一直擔着心,不知他如今怎樣,身體如何。
但無論別人在與不在,辰巳知道有一個地方是不會讓他落空的,那便是城郊護城河邊,韓平生的墓。辰巳帶着龍沙來到他墓前,石碑看似簡單刻的字卻很有力道,不知是什麼人用篆體行雲流水的刻上韓平生的大名。墳頭四周長着幾叢草,能看出不久前曾被打理過,辰巳的手搭在墓碑上,沒看出刻碑者的線索卻看出了一些別的。
石碑背面不起眼的位置淺淺的刻着“寒”字,這並不是寒門的暗號,辰巳拇指拂過這個字,這是寒青給他留的話。
辰巳當即回了寒門,在地道若水潭邊的石牀上看見了大師兄的留書。看過之後,辰巳將紙握在手中……
信上是大師兄的筆跡,言簡意賅的說老四不見了,同時傳聞洛陽莊家的事情,他懷疑與老四有關,便與寒青去了洛陽,他知辰巳總有來找他的一天,若是自己先回來,那信就權當白寫了,若是辰巳先來,總要讓他知道該去哪裡找人。
“還是要去一趟洛陽。”
辰巳預感,在洛陽一定會發生一件大事。
今日已經拒絕了與楚家兄妹同行,辰巳決定還是不去叨擾他們了,雖說食宿能提高不止一個檔次,但與自在的上路比起來,他還是選擇了後者。
不過說起食宿,辰巳銀子帶的不算多,就是與龍沙住客棧,也只要了一間房,都是爲了省銀子。夜裡龍沙一翻身,胳膊摟住了辰巳的腰,小臉蹭進他的肩窩,辰巳沒敢動,怕驚醒了他,於是便睜着眼睛想,他與西棠住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幅模樣……
西棠……
第二日天亮。
辰巳穿好衣裳回身拍了拍龍沙的臉道:“起來了。”
那孩子眨巴着眼睛先是愣神看了會辰巳,才起身爬起來去洗臉。
“沒有早拳便起不來了?”辰巳問。
龍沙嘴裡叼着髮帶攏頭髮,瞥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下去吃飯了,然後我們就上路,不知去洛陽要用幾日。”
爲了省銀子,辰巳只能讓烏雲勞累一把,沒有給龍沙另買一匹馬。路程不算遠,連趕路帶休息走了四天就到了,一進城,果然如洱海老闆娘說的,各路人都有,客棧也緊俏,好不容易在一個偏僻的客棧找到一間空房,兩人便趕緊上樓休息了,多日的趕路,龍沙雖從不抱怨,但畢竟是個孩子,吃不飽睡不好,辰巳帶着他便有一種長兄如父的責任感,總覺得虧待了孩子。
他到大堂去要了碗麪,幾個包子,之後便立在一旁聽着。人在江湖,茶寮酒館最能打探消息,站在這裡什麼也不做,便能將此地情形瞭解個七八。
照他們說來,這莊朗前幾日已經是甕中之鱉,本打算擇個吉日搶了他的山河劍。但那些圍了他的人卻都相繼的死了,死法不盡相同,但都有一掌或於前胸,或於後背。
於是這些人這幾日都不敢有什麼作爲,挑頭的將罪名落在了莊朗身上,說他與這些人的死定有瓜葛,讓他給個說法,這簡直是賊喊捉賊不講理了。不過莊朗卻從未露過面,除了飛龍鏢局鏢頭上門那一日,他與莊夫人一同迎敵,結果害得夫人險些滑胎,至今臥病在牀。
不過據說十日後,莊朗要打開莊家大門,與衆人理論,目前留下的人中,除了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便是打算摻一腳的江湖人士了。
消息聽得差不多,他便上了樓與龍沙一同吃飯,他們腳程慢,楚家必是已經到了,不知落在了那裡。
楚鳳江確實已經到了。他帶着妹妹僕人一行徑直搬進了莊家別院,剛入門便見莊朗站在門口親自相迎。
“莊兄~”
“楚兄~”
這兩人相識甚久,也沒那些客套話便直接迎進了屋子。莊朗:“麻煩你跑一趟了。”
“哎,你我都是兄弟,有用的上我的地方,開口便是。”楚鳳江此行十分低調,就像個普通闊綽人家出行一般,帶了兩個貼身侍衛,都穿了常服。
莊朗被困多日,總算有個人能讓他抱怨一番,這拋出個寶貝也麻煩啊:“山河劍一出,便引來不少覬覦它的人,如今鬧到這幅田地,並不是我所願。”
“那些人,可是你殺的?”楚鳳江問。
“哎……說到那些人,我比你們明白不了多少。”莊朗面上爬滿了愁容:“那些人本想擇日圍攻我,卻被一一殺死,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情,殺他們的人是要幫我還是要害我,我也瞧不出來,畢竟他滅了一羣,會有更大的一羣。”
楚鳳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殺人的另有其人?那會是誰的……
“不知莊兄有無兄弟親屬?”
“家父家母過世早,家中除了我與蒲玉還有個弟弟,年紀尚輕,外戚也大多不在洛陽,我實在是想不到會是誰。”
“……”
一說到蒲玉,也就是莊夫人,莊朗便眉頭緊鎖,楚鳳江知道他是憂心便問:“不知夫人身子如何了?”
莊朗搖搖頭:“那日大戰飛龍鏢局的人,動了胎氣孩子早產,不知能不能養活,夫人也臥病許久,請的各地名醫也沒能調理好,我實在是擔心啊。”
楚鳳江見他們伉儷情深有些動容,拍着莊朗的肩說:“你放心,我認得一位神醫,來的路上已經派人去請,不日便能到了。”
那莊朗一聽,看着楚鳳江許久沒言語,之後重重的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