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的時候,天空中開始飄起零星的雪花。
陳自默揹着書包,走出市一中的大門,就看到江鵬如以往那般,站在對面路邊的人行道上等着他,旁邊的停車位上,黑色奧迪轎車停在那裡,車上已經落了一層潔白的雪花。
陳自默知道,白啓林肯定坐在後排座上,正在注視着他。
“江叔,你稍等一會兒啊……”陳自默笑呵呵地舉起胳膊招了招手。
“中!”江鵬眉開眼笑地大聲答應——他喜歡陳自默,比喜歡自家那親兒子還要喜歡。因爲每次陳自默見到他,喊一聲江叔,都會讓他渾身舒坦,虛榮心爆棚——想當年縱橫燕雲省的燕雲賭王陳金的兒子,每次見到他都會禮貌地喊一聲江叔……偶爾和朋友坐在一起聊天,這也是一份吹牛逼的本錢啊!
陳自默轉身望着校園裡面,很快,蘇瑩瑩揹着書包小跑過來,往路對面看了一眼,打趣道:“專車來接你了,怎麼還不走?”
“昨天的筆記,忘了還你。”陳自默把手裡早已準備好的筆記本,遞給蘇瑩瑩。
“陳自默,以後換個方法吧,怪不得每週四都借我筆記。”蘇瑩瑩忍俊不禁地嗔怪道,旋即覺得自己這句話略有些不妥——這不是在暗示鼓勵陳自默,換別的方法討好自己麼?想到這裡,蘇瑩瑩板起臉故作嚴肅地說道:“瞧你,每週末都車接車送的,太高調了,影響不好。咱們學校比你們家有錢有勢的同學,多得是,市長的孩子都在這兒,放學後照樣坐公交車回家。”
“行,我聽你的。”陳自默笑着伸手示意,一邊說道:“我送你上公交車。”
“也就幾步遠,用不着!”蘇瑩瑩撅着嘴雙手交叉在腹前,歪着頭看着陳自默,道:“自默,你不覺得這樣很無聊嗎?我勸你加入興趣小組,你這也沒時間,那又沒興趣,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倒是有這份閒工夫,來送我我這幾步遠啊?”
陳自默撓撓頭,看到遠處燕南市至漳秋縣城的車駛來了,便趕緊說道:“車來了,你快過去吧!”
“再見!”蘇瑩瑩抿嘴一笑,邁着碎步走向公交站牌。
目視着蘇瑩瑩乘坐的公交車緩緩駛離,陳自默這才走到路對面,江鵬已然把後車門打開,恭恭敬敬地請他上了車。
果然,白啓林坐在裡面。
“白叔,麻煩你和江叔又來一趟。”陳自默恭敬地說道。
車輛啓動。
白啓林擺擺手,道:“咱們先去富華大廈,有事。”
“嗯?”陳自默面露困惑,但見白啓林神色平靜如常,微闔雙目,他用眼角餘光看了看正在開車的江鵬,心中若有了悟,點頭道:“行,白叔,我爹他在哪兒呢?”
“公司,很安全。”
“哦。”
轎車很快來到了位於解放路的富華大廈,白啓林吩咐江鵬在車上等着,然後帶陳自默下車,進入富華大廈,乘電梯直上十一層。來到了一間豪華的套房中。
房間裡,有兩個中年男子,一個滿臉絡腮鬍,長髮披肩,像個搞藝術的畫家,另一個身材矮小瘦弱,一雙三角眼中透着狡黠和精悍的兇芒。見到白啓林,盡皆露出恭敬的神色。
白啓林也沒給陳自默做介紹,只是擺了擺手,那兩名男子便告辭離開。
跟着白啓林走進臥室,來到寬暢的陽臺上,只見陽臺上擺着一個三角支架,上邊安裝了一個望遠鏡。
“這是……”陳自默微微皺眉,他已然意識到,有重要到事情即將發生。
“你爹讓我帶你過來。”白啓林指了指窗外,道:“陽臺上安裝的玻璃,從外面看不進來,所以你儘管放心。對面,楓葉酒店五層的508、509住了三人,508是上次去你家裡的那個姓徐的大師,509,住了兩個東洋人,他們是一夥兒的,今天剛到燕南市。目前他們沒在房間,應該是出去吃飯了,你用望遠鏡觀察着酒店門口,他們三人回來時,好好看看那兩個東洋人,是不是和徐林,一樣……”
陳自默詫異道:“什麼一樣?”
“會一些,術法?!”白啓林若有深意地看着陳自默,笑了笑。
“白叔,你都知道了?”陳自默撇撇嘴,一邊隨口問道,一邊湊到望遠鏡旁,拿起來透過望遠鏡往對面的楓林酒店正門口看去——望遠鏡已經調到了,看得非常清晰,就像是,站在門口看着一樣。
白啓林站在窗臺上,淡淡地說道:“你是說知道你,還是知道術士?”
“都有吧?”陳自默有些好奇地挪動着望遠鏡,看看這裡,看看那裡,一邊很沒見識地感嘆道:“真是個好東西啊,人的眼睫毛都能看到哎,白叔,我怎麼覺得您和我爹,是搞間諜工作的?”
“以前你爹做什麼事,都好賭運氣,自信氣運非凡,事實也確實如此,所以他大刀闊斧,長驅直進,從不走彎路。”白啓林仿若答非所問地說道:“他說自己在戰場上賭平了一次,命沒丟,贏了,瘸了一條腿,輸了;後來,他第一次輸,是在獄中才感覺到輸了的那次,是和你母親離婚;第二次輸,是被捕入獄,輸得精光。”
陳自默心裡顫了顫,父親對他說起過類似的話,但白啓林說得更具體,更悲壯和傷感。他忽而想到,父親那充沛無比的本元,所造就出必然會有的超能力,難道是……
賭運?
“白叔,你還沒回到我剛纔的問題呢。”陳自默繼續把玩着望遠鏡,注意楓林酒店門口的情況。
“我比你父親,更早知道有術士的存在,而且見識過幾個非凡的人物。”白啓林說起這些,神色間並沒有什麼敬仰和嚮往,彷彿就是在說幾個普通人,或者說,說幾個非凡的,但並不足以令他這樣的人物去敬仰的人,繼而好像是想到了什麼,面露出一絲笑容,道:“剛認識你父親時,我還曾懷疑過他是一位高明的術士,因爲他和我打賭,比拼拳腳功夫,賭注很大,決定這輩子誰,跟誰。結果,他竟然打贏了我,當時我的狀態突然間變得很差,非常差,彷彿整個天地,都在與我做對,無形中的力量在撕扯着我的動作,我的反應能力。然後我輸了,輸得心服口服,不是因爲服他的功夫比我強,而是,你爹仗義!”
陳自默豁然扭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白啓林。
怎麼可能?
以父親那點兒在部隊中練就的實戰格鬥技能,對付尋常三四條漢子也許還能穩贏,可是,和白啓林對打,就算是十個陳金一起上,也絕對不是白啓林的對手啊。
剛纔,白啓林說,他們是打賭比拼拳腳功夫的。
而正因爲打賭,白啓林的狀態突然變得奇差無比,彷彿天地都在與他做對。
這,真的是賭運!
是超能力?!
陳自默想起了父親出獄那天晚上,以及後來連續幾次,每每父親說到“我敢打賭”或者,他極度自信地談及到要去做某件事的時候,附近整個天地間的五行元氣都會迅速出現急劇的紊亂,氣場變化幅度極大——如果他真的有這般超能力……
那,那他,還是人嗎?
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大能神仙,心想,事竟成!
“不相信?”白啓林笑了笑,道:“其實,直到現在我都覺得不可思議,但絕大多數情況下,確實如此。當然,他賭平了一次,輸了兩次,尤其最後一次,輸得精光,差點兒把兒子都輸沒了。所以,我覺得他的賭運,也是有缺陷的。這給了他氣運的老天爺,就像是賭場裡的莊家,可以讓你一直贏,一直贏,直到最後一把時,讓你連本帶利地全部輸得精光。你說,到底是運氣好,還是不好?”
陳自默搖了搖頭,他心裡很亂。
“注意看,他們回來了!”白啓林忽然提醒道。
陳自默急忙抓住望遠鏡向外看去,果然,身材肥胖的徐林,出現在了楓林酒店門外,他剛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又有兩名看上去很年輕,也就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也從同一輛出租車上下來了,徐林微笑着和那兩名年輕人說着話。
“不對。”陳自默迅速把望遠鏡拿開了——用這玩意兒看,竟然連徐林身上的術士氣息,都看不到。
挪開望遠鏡,雖然看得不太真切,但好在是距離並不算遠,所以,陳自默憑藉其敏銳超凡的六識,準確看到了徐林身上的術士氣息,還有,那兩名年輕人身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極度詭異的氣息,像術士氣息,卻有絕對不是,好像還有着白啓林身上那種罡氣的樣子。
看着三人走進了酒店,陳自默皺皺眉,再次拿起望遠鏡往外看,這玩意看錶象看得真切,但看無形中的氣息,卻是看不到的。
“白叔,那兩人很古怪。”陳自默輕聲道。
“嗯,功夫很好,有罡氣環繞溢體,不過……”白啓林想了想,道:“武學路子走得不對,太偏了,而且攙和了外力作用,陰柔至極而化出的陽剛。”
陳自默欽佩地豎起了大拇指,眼睛卻不離望遠鏡的觀察孔。
“我想起來了,應該是東洋的忍者,他們練的是忍術。”白啓林微微一笑,道:“真得好好注意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