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自默回到書房收拾着書包,準備出發去學校。
身體狀況恢復得已經很好了,完全不會影響到自己在學校的生活。而且,因爲今天“徐大師”的出現,讓他心生忌憚,感覺還是學校比家裡住着更踏實些。
事實上,學校這種地方,除了比不得政府各部門單位,以及各種宗教場所之外,還真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得多——奇門江湖術士,除非特殊情況,否則絕不會去以上那幾個地點施術害人或者鬥法,原因除了那些地方由於長期大量氣息相似的人在一起,而且又極具獨特性,所以養成了特殊的環境氣場氛圍,在那裡施術的話,術士不但要承受更強的自然反噬,還會……很容易引來關注和打擊。
這些,胡四當年都對陳自默講述過。
忽而聽得敲門聲響起,父親在外面輕聲說道:“自默,我有事要和你談談。”
“哦。”陳自默起身走過去把門打開。
陳金神情嚴肅地進屋。
陳自默把門關上,看着站在了書桌旁的父親,稍作猶豫後,道:“你,你坐吧。”
陳金露出了一抹微笑,伸手把書房中唯一的那把椅子拖過來,坐下,繼而點了顆煙,不溫不火地說道:“一會兒不用去學校了,明天早上,我帶你去市一中報到吧。”
“嗯?”陳自默怔了怔,道:“可是,我還有很多東西留在寢室,沒往回拿。”
“如果你想拿回來,一會兒讓江鵬開車帶你去。”
“學校那邊……”
“今天週日,轉學手續不能辦理,不過這件事不用你操心,一週之內我會辦理好的。”
“哦。”陳自默一時間,竟有些失落了——自從到縣一中求學以來,陳自默固然天性不善言辭不好熱鬧,所以和同學們,甚至是同寢室的人都沒怎麼培養友誼情感,但之所以如此表現,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一直都在期待着去往市一中上學,從而能夠見到蘇瑩瑩,也許,還能做同班同學,還能做,同桌,所以爲了避免將來走的時候難免留戀不捨,他也就儘量不去和同學們交際。
當然,忙於修行和研究術法的他,也沒那麼多時間和心情,去和同學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地加深友誼。
陳金從兜裡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扔到書桌上,神態平靜地說道:“今天我去了你的班主任孫芸老師家裡,叮囑她以及她的家人,不能把你救齊曉靜的事情說出去,也算是再加上一道保險吧。喏,信封裡面是一萬塊錢,孫芸給你的酬勞。”
“酬勞?”陳自默怔了怔,旋即怒道:“你,你怎麼收孫老師的錢啊?她家裡都那麼困難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她女兒被禍害了半年多,到處求醫問藥,早就花光了家裡的積蓄,否則,以孫老師的性格,她會病急亂投醫地找到我?”
“你激動什麼?”陳金哼了一聲,道:“第一,爲了救她的女兒,你身受重傷,得到一定的酬勞理所當然,去醫院看醫生有不花錢的嗎?花了錢也沒能看好病,醫院和醫生退給她錢了嗎?第二,這是她強塞給我的!你爹我,根本不會把這點兒錢放在眼裡,更不會同意,因爲這一萬塊錢,讓我的兒子去承受那麼大的痛苦,而且還會留下不可預知的隱患!第三,拿了這筆錢,以後斷了聯繫,他們一家三口也能稍稍寬心,不至於因爲欠下了你天大的人情,什麼時候想起來都坐臥不安!”
“你說得再天花亂墜,這筆錢,也不應該收!”陳自默忿忿地拿起桌上的錢,作勢要走:“讓江鵬送我去縣城,我……”
“站住!”陳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我話還沒說完,今天不請自來的那幾個人,唔,帶頭那個叫徐林的胖子,手段有那麼點兒神神叨叨的,你覺得,他的危險性有多高?”
陳自默想了想,道:“以他的道行,害不了你和白叔。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還是要小心些,畢竟,他們有槍。”
“你呢?”陳金皺眉問道。
“……”陳自默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本就是膽小的性子,向來謹慎,擅於未雨綢繆,縱然是驟然爆發打擊了別人,也會在爆發時和事後,擔憂着遭到報復。哪裡比得上父親和白啓林,出手便是雷霆,無懼於任何打擊報復。
“算了,這方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陳金深吸了一口煙,道:“徐林說的那本書,卷軸,我記得。確實是我在賭場上贏回來的……唔,今天徐林把話挑明瞭,我也不瞞你,給你講講我爲什麼會被捕入獄吧。”陳金把菸頭掐滅,不緊不慢地講述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1992年春末夏初時期。
燕雲賭王陳金的產業,剛開始進入燕雲省會官莊市,經營一家地下賭場。
不過,陳金大多數時間,都在燕南市遙控管理官莊市的賭場。那天他接到手下報告,說是有一個南方口音的老頭兒,在官莊市的賭場裡已經連續玩兒了三天,總計贏走賭場和諸多客人一百三十多萬元。九十年代初期,一百多萬元莫說是普通人,就算是在一些大老闆眼裡,也是一筆不菲的數額了。所以,陳金立刻啓程趕赴官莊市,和諸多手下一樣,他也懷疑那個老頭兒肯定出千了。
敢在燕雲賭王陳金的場子裡出千……
真有這號不要命的人?
抑或是,有後臺在撐腰,所以故意來攪和陳金的場子!
那天下午兩點多,陳金趕到了官莊市的賭場,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接觸那個正在2號包間打麻將的老頭兒,而是在隔壁通過單向透視窗,認真觀察了一個小時,確認老頭兒沒有出千,而是其運氣和打麻將的水準,或者說,是賭技,非常之高。不過,賭場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陳金自然要是親自出馬的,而且難得遇到這樣的高手,陳金也不禁技癢,就到2號包間換下一個客人。
那老頭兒聽說這位坐到他對面的青年,就是燕雲賭王陳金,當即興致勃勃,不但沒有提出質疑,反而要求把賭注提高。結果,從三點半開始到七點,老頭兒七萬多元本錢和一百七十多萬贏來的錢輸得一乾二淨,還欠下了賭場三十四萬。
賭場負責人當即聯繫了爲老頭兒作擔保的李姓老闆,拿錢過來贖人——賭場就是這樣的規矩,沒有信得過的老客戶擔保,陌生人是絕對不能進入賭場的。
李老闆接到電話後,二話不說立刻把錢送了過來,還極爲誠懇地向陳金道歉,並做解釋。原來,老頭兒是李老闆在南方一個供貨企業老總的父親,除了賭博,沒有別的愛好。老頭兒這趟出來遊玩兒,途徑官莊市住下,李老闆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並做擔保人,讓老頭兒能夠到陳金的賭場裡過賭癮。
老頭兒真過癮了,還有幸與燕雲賭王交手,領略到了陳金名不虛傳的賭技。
本來李老闆把賭債償還了,老頭兒跟着李老闆走人,接下來的事情也就不會再發生。可好賭成性的老頭兒,非得梗着脖子要繼續和陳金賭,不打麻將了,改玩兒梭哈。
李老闆心想這他媽不是給陳金送錢嗎?
可他也不好拒絕,只得又給老頭兒留下十萬塊錢,告訴他輸完就別再玩兒了,並叮囑陳金,千萬千萬別再借給老頭兒錢,否則他夾在中間會很難堪的。
陳金爽快答應,與老頭兒玩兒了一個多小時梭哈。
結果,老頭兒又輸得精光。
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借那位老闆的錢,賭場也不借給他錢了,但賭癮正濃又輸紅了眼的他,不甘心就這麼走了,就從來時帶的皮箱中,祛除了一個卷軸,對陳金說,這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用這個卷軸,換賭場三十萬賭金。
賭場裡幾乎所有負責人,都不同意,但陳金,卻是看都沒仔細看那玩意兒的真假,就爽快答應。
毫無懸念,老頭兒再次輸得精光。
燕雲賭王陳金,又一次做了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決定,他給了老頭兒三十萬現金,讓他別再賭,回家去吧。
他對老頭兒說:“以您的水平陪我玩兒這麼久,值三十萬。”
仁至義盡!
燕雲賭王的仗義和豪爽,感動了老頭兒,臨走時老頭兒私下悄悄向陳金說了實話:“那捲軸確實是本古書,但具體值多少錢我也不知道,是前幾天我在京城的古玩市場花八千塊錢淘來的……實在是對不住了。其實我,我回去也不好意思再張口向兒子要錢,也還不了你這份認清了。”
對此,賭王一笑置之。
他不在乎。
當晚,陳金沒有在官莊市留宿,連夜回了燕南市的老家村裡——那時候,陳自默還年幼,到吃晚飯的時候父親還沒回家,已然習慣了這種情況的他,遛遛達達到侯強家蹭飯吃,吃過飯再遛遛達達地獨自回家睡覺,似乎不知道什麼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