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之儒學雖剛猛，但是這頭猛獸也是有鏈子拴着的。
而這個鏈子，便是當時的禮制。
所復者惟殺者之身，意思便是你復仇的對象只有一個人，不要牽涉殺人者家人和子孫。
“復仇不除害，朋友相衛而不相迿，古之道也。”
林柯唸完了他所知的最後一句話。
“陳公子，這又是何意？”中年道士問道。
林柯回答：“復仇的對象應該是仇人本身，不能因爲擔憂仇人的兒子日後加害於己，而將其子也一舉剷除，應該幫助朋友復仇，但不要搶先幫朋友擊刺仇人，而是讓朋友動手。”
“此爲，復仇不除害，朋友相衛而不相迿。”
“原來如此。”中年道士一臉受用，打了個稽首禮：“多謝指點，貧道受教了。”
高彥感嘆：“陳兄學識淵博，我等不如也。”他剛剛因爲文氣頗爲深厚而自得，現在卻沒了那種驕傲的心思。
吳俊一臉羨慕：“原來陳兄竟然看過《禮記》、《論語》、《公羊傳》等書，想必定然家學淵源。”
“拓本而已。”林柯拱拱手：“京城閱書易，天下亦將迎來書籍盛世。”
他來之前，知識被世家大族把持，紙張製造之發、科學邏輯思維等東西還沒大行其道。
但是他來了，他定然要爲大魏聖朝帶來變革。
這種變革之下，書籍製造成本只會越來越低，價格變得越來越便宜是肯定的。
至於世家把持？
只要有身份背景在，那些世家就算掌握着“力量”，那也沒有聖皇的“力量”大。
推行下去，書籍盛世不是說說的。
“舊禮時代已去，新禮時代確實有可能。”聞夢也面露期待之色。
小二聽不懂，一直很好奇地打量幾人的面色，奇怪這些哥哥姐姐怎麼忽然就這樣了。
而那大水牛阿水的眼中則是浮現思索之色。
“如何？你們可有收穫？”
林柯看向小二和阿水：“當年先生可有和你們說過這些？”
小二很果決地搖了搖頭：“沒有！先生只是告訴我，有仇不報非君子！”
阿水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表情像極了人：“確實未曾。”
“原來如此，情有可原。”
林柯微微點頭，而後翻手取出暴風：“如此，只斬你即可。”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中年道士拂塵一掃：“陳公子，這是何意？”
僧人站起來，唸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吳俊的目光在小二和阿水之間來回轉動，驚疑不定。
高彥此時體內文氣才恢復了不足一半，但是還是選擇相信林柯，低聲吟誦《陋室銘》，加固涼亭防禦。
聞夢左手緊緊拉住小二，右手翻掌便取出幾個彈丸，上面文氣噴吐。
“公子，我不知你爲何要斬我。”
阿水眼中露出恐懼之色，身子後退兩步：“我一直爲人族躬耕，不知犯了什麼錯？”
聽到“人族”二字，林柯的神情更加篤定：“江寧府處處村落都已遭殃，惟獨山腳下的村落沒有問題，這是疑點其一。”
“可是江寧府還有很多村落都沒被屠村，這並不合理！”
阿水臉上寫滿恐懼，轉而恨恨道：
“公子要斬就斬，待公子發現自己殺錯妖時，不知公子是否還能念頭通達！”
“哈哈，念頭通達？”
林柯輕笑一聲：“且告訴你疑點之二。”他張開地圖，而後用文氣在其上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圈。
“這些被屠村落環繞府城，乍一看似乎是要圍攻府城，其則不然，你只是在復仇而已。”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些村落都是曾經買賣了你同族宰殺吃肉的村落。”
“先前已有相師占卜你的跟腳，但是卻得出你修的是儒道而非妖道，在接觸你之後，你的公羊儒道已經隱藏不了了。”
林柯的千幻分身已經讓人去妖魔部查過典籍，整個江寧府登記在冊的妖族先前知府都親自去查了一個遍。
千幻分身再查了一個遍，確認了所有登記在冊的妖族都沒問題，而且全都是走的妖道。
再結合一些已知信息，方纔判斷出來的。
關鍵是，他前腳才以儒念宣告自己的到來，後腳這牛妖就來了，太巧了！
沒有登記在冊、修的儒道，而且還是公羊儒，擺明了復仇心極重，動機有了。
而且……
“而且你明明是三境，卻撒謊稱自己爲一境！”林柯冷哼一聲：“你莫非真以爲我是三境初期便看不出來嗎？”
如果林柯只修儒道，或許還真會被這老牛騙過去。
可惜，林柯修的是變革之道，銳意進取。
再加上儒念也是鋒利無比，一瞬間就看破了這牛妖阿水的隱藏。
三境隱藏成一境？
三境兇妖，屠戮了數十個村子的兇妖，就是大水牛阿水！
“我家阿水不是兇妖！我家阿水不是兇妖！”小二終於是明白了什麼，掙扎着想要回到阿水身邊。
不過立馬便被聞夢用文氣弄暈過去，抱在懷裡。
“小二……”阿水看了一眼小二，沉默着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聞夢一手抱小二，另一手將手心彈丸往天空一丟，身上文氣涌動。
“疾！”
幾粒烏漆嘛黑的彈丸凌空旋轉一圈，一邊轉動一邊表達，最後變爲幾隻身上冒着熱氣的大梟。
“嘎嘎！！”
大梟在天空中張大嘴巴，眼眸處閃爍紅彤彤的兩點光芒，似乎有一定的靈智。
而且身體裡還有二級的氣息。
二級的機關傀儡獸！
“我也發現你的不妥之處，只是無法像陳公子一樣機敏睿智，識破了你。”聞夢冷喝一聲：“兇妖，今日便要讓你伏誅！”
她話音一落，幾隻大梟立馬張開森森利爪，朝着阿水抓去。
“阿彌陀佛。”
“貧道倒是聽懂了，徒兒，出手！”
“高兄，保護好他們，我出去！”
僧人、道士等紛紛也催動體內力量，一同朝着阿水出手。
“唉……”
阿水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而後瞬息之間，體內澎湃的妖氣便散發出來。
這股恐怖的妖氣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壓向了涼亭。
原本被附着了防禦力量的涼亭卻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咯吱”聲。
“原本想讓你們多活兒一會兒，可惜。”
阿水擡起頭顱，身軀直接人立而起，兩米多高，鼻孔吐氣如柱。
來自於阿水身體裡的這股氣息太過強大，以至於林柯都忍不住皺眉道：
“第四境？書生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