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長月化身的藥鋪老闆正在整理藥材,只見門口走進來一人,“盧掌櫃的,給我抓一副傷寒藥,我家娘子今日不大舒坦。”
長月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等着。”
說着她接過男子遞過來的藥方,隨意瞥一眼後,利落地將藥材抓好,然後遞給男子。
男子接過藥包,着急忙慌就回家去了。
他走後,長月繼續整理藥材,等藥材都整理的差不多後,她囑咐夥計們看好藥鋪,然後自己則轉身回了藥鋪後面的院子。
走進一間房後,長月坐到了桌前開始伏案寫作,只見她面前堆滿了紙張,每張紙上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而桌子的不遠處有兩個木臺,每個木臺上躺着一具白骨。
這兩具白骨自然是赤伶和玄傲的。
先前白璽之所以答應幫赤伶和玄傲重獲肉身,是因爲長月在學習了詭醫的器官煉成術後,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既然能夠用身體的一部分煉成新的器官,那可不可以更進一步,直接生成整個肉身呢?
各種器官組合到一起不就是完整的肉身了嗎?
所以白璽纔會要了兩人的屍骨回來當素材。
得到白骨之後,長月已經多次實驗過,結果始終都是失敗,那些紙上記錄都是她對於秘術的演算。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長月似乎有了一點頭緒,她將手中的筆放下,又將面前的紙稿整理一番,隨即走到了兩具白骨前。
她先取出了一個木桶,然後將木桶中注入了兩種水,分別是玉醴泉和幽泉之水。
幽泉之水是她特意從酆都取的。
等木桶被注滿之後,她又開始掏出各種各樣的藥材,用手將藥材碾成藥粉後灑進桶裡。
不一會兒,木桶裡的水就成了血紅色。
長月再一揮手,兩具白骨就落入了桶中,面對面坐在一起。
接着一個由蜃龍珠幻化的長月出現在木桶邊,不過這個化身修爲不高,高的現在她可幻化不出來。
長月控制着化身施展印訣,只見化身的手快速舞動着,且手勢變化越來越複雜,一道又一道的玄光隨着印訣落在了木桶內。
然而讓長月想不到的是,印訣施展到一半,木桶轟然炸開,兩個修羅的白骨散落一地。
這還不算完,接着施展印訣的長月化身竟然也轟的一聲炸開,化作一團霧氣消失不見。
長月無奈搖頭:“看來還是不行。”
說着她又幻化出一個化身將滿地的狼藉收拾好,自己則又重新迴盪桌子前寫寫畫畫。
與此同時,神女宮唯一的倖存者洪雪寧正身處萬妖帝朝的帝都——妖都。
今日的妖都非常熱鬧,因爲這個國家的君主正在巡視妖都,威武的儀仗出現在大街上,儀仗的中央,一臉威嚴的白璽騎着一隻威武的異獸走在大街上。
大街兩邊,百姓夾道歡迎,紛紛發出熱烈的歡呼,表達着對帝君的愛戴,白璽還時不時會朝人羣揮揮手。
洪雪寧站在人羣之中,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位帝君,哪怕作爲外人,她也不能否認,這是一位偉大的君主。
她來妖都已經有段時間了,在妖都的見聞讓她大吃一驚,各種新奇的事物層出不窮,但它們的作用都非常一致,那就是讓百姓過上更加便捷的生活。
那些東西一看就知是器師的傑作,洪雪寧從前只知道,器師是爲武者服務的,但來了妖都之後才發現,原來器師也能爲普通百姓服務。
這樣一位重視百姓的君主,她從來沒聽說過。
她想,如果萬妖帝朝沒有覆滅神女宮,如果她能早些認識這位帝君,她們一定會成爲好友。
可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
洪雪寧確實對宗門無比失望,可她從沒想過有天宗門會覆滅,她的師父、師兄弟姐妹,還有無數後輩,全部身死魂消、屍骨無存。
這恨她不能忘!這仇她不能不報!
只是如今,以她的實力報仇無望。
白璽似乎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憑着直覺看過去,卻並未發現什麼,於是眉頭緊皺。
此時洪雪寧已經從人羣中離開,她一路飛奔出了帝都。
數月之後,洪雪寧出現在了蠻荒。
如今魔教和十三州打的正激烈。以至於蠻荒內部反而清淨了不少。
又在蠻荒遊蕩數月之久,洪雪寧來到了一處深山裡,此時她的面前有一個漆黑的洞穴。
猶豫許久,洪雪寧擡腳走了進去?
洞穴很深,洪雪寧一路往裡走,不知走了多久,最終她來到了地底深處,眼前出現一片翻涌的岩漿。
這是一個空間寬敞的地下空間,翻滾的岩漿池上方橫臥着一具十幾米高的人形白骨,白骨之上甚至還掛着腐肉。看着十分瘮人。
白骨的胸口處還有一顆血紅的心臟正一起一伏,顯示着白骨尚有生命。
重要的是,白骨身上散發着強大的威壓。
洪雪寧臉上卻沒有一絲懼怕,她對着白骨拱手道:“前輩!”
只聽得白骨竟然開口說話:“小丫頭,我的皮……你帶來了嗎?”
洪雪寧回答:“回前輩,帶來了。”
說着她雙眸上出現一條白色絲帶,正是神女宮的傳承異寶——娑羅衣。
洪雪寧將娑羅衣扯下,雙手奉向白骨,失去娑羅衣,她的雙眸也失去了光明。
那白骨伸手一招,就見娑羅衣朝它飄去,落入它掌心後,化作一件白色紗衣。
白骨將紗衣往空中一甩,紗衣快速變大,而白骨也緩緩起身,將身體整個套入紗衣中。
神奇的是,紗衣披在它身上後,竟直接化作了血肉、皮膚,眨眼間白骨骷髏變作絕色美人。
十幾米高的美人體型又快速變小,不一會兒就變得和正常人一般大小,她飛身落在了洪雪寧的面前,伸手一扯,將洪雪寧的外衣扯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說吧,要我做什麼?”美人漫不經心地看着洪雪寧問道。
洪雪寧回答道:“希望前輩咬晚輩一口。”
美人聞言一愣,隨即似笑非笑地看着洪雪寧道:“當真?”
洪雪寧點頭:“當真!”
美人又問:“不後悔?”
洪雪寧搖頭:“不後悔。”
“很好,那就成全你。”說着美人一把扯過洪雪寧,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這美人的真實身份乃是七大禁忌之一的不化骨,而神女宮的傳承異寶娑羅衣其實是她的皮膚所化。
洪雪寧在得到娑羅衣後就知道,只要將娑羅衣送還給不化骨,不化骨就會答應送還者一個請求。
按理說洪雪寧其實可以直接要求不化骨幫自己報仇,可是她沒有,她其實很欣賞萬妖帝朝的帝君,因此只想通過自己的手來報仇。
而從娑羅衣處她得到一個秘密,那就是如果讓不化骨咬一口,那麼就會化作和不化骨一樣的存在。
並且要終身依附於不化骨。
隨着體內血液一點點流失,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洪雪寧的體內,洪雪寧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許久之後,不化骨鬆開洪雪寧的脖子,對洪雪寧說道:“以後你就留在我這兒修煉吧!”
“是!”洪雪寧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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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時間轉眼而逝。
九方境,九方城城門口。
此時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駕着牛車緩緩來到城門下方,他的車上還坐着一個十歲的男孩。
男孩望着眼前高大的城門,怯生生地問道:“爹,這就是九方城嗎?”
“是呀!”男子笑呵呵地回答道,“這可是咱們九方境最繁華的地方呢!”
男孩又問道:“爹爹,師父會喜歡我嗎?”
男子又說道:“肯定會的,你師父如果不喜歡你,怎麼會在你一出生的時候就來咱們家收你爲徒呢!”
聽到這話,男孩子表情稍稍輕鬆了些。
原來這男子正是牛大壯,而牛車上坐着的男孩兒正是他的小兒子牛安佑。
牛安佑剛剛過了十歲,所以牛大壯按照當初和長月的約定,送他來九方城找塗蘇。
牛安佑坐在牛車上,低頭看着掛在脖子上的長命鎖,爹爹和孃親說這是師父留給他的,他每天都戴着,從來沒有離身過。
因爲這條長命鎖的緣故,他從小百病不生,身強力壯,村裡人都說他好福氣,因此打小他對這位從來沒見過的師父就抱着莫名的憧憬。
如今就要見到師父了,他內心既忐忑不安,又隱隱激動,從出家門開始,他就開始擔心師父見了他會不會不喜歡他,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和爹爹確認着。
就在牛安佑低頭沉思時,他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城門的方向傳來。
“爹!安安!”
牛安佑順着聲音看去,只見城門口正有一少年用力朝他們揮手,臉上滿是喜悅之情。
看到少年,牛安佑眼睛一亮,“爹,是哥哥!”
牛大壯笑着點頭,“是,你哥哥來接咱們了!”
等牛大壯將牛車在城門前停好,牛安佑一溜煙從牛車上翻身下來,快速地邁着小短腿朝牛小犇跑去。
“哥哥!”
他興奮地撲進了牛小犇的懷裡。
十年過去了,牛小犇已經從當年那個稚童長成了大小夥。
當年長月給了他一面令牌,讓他年齡到了可以去滄月閣求學,因此十歲那年,他被父親送去了滄月閣。
他根骨還不錯,中等根骨,因此被滄月閣收入門牆。
起初他被送到了六合城的醫師學院學醫,可是他對醫術好像不太開竅,學了一年多也不過只學了個皮毛。
後來他的老師就推薦他去了三光城的器師學院試試,不想他在器師一途還真挺有天賦。
如今學了七八年,牛小犇在煉器一途上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今日是弟弟拜師的日子,牛小犇特意從三光城趕回來接弟弟,雖然他多年來一直在外求學,但也時常回家看望父母兄弟,因此兄弟倆的感情非常好。
牛小犇接住弟弟在懷裡掂了掂,然後笑着說道:“好小子,最近是不是又長胖了?”
“嘿嘿~”牛安佑從掙扎着從哥哥懷裡下來,笑呵呵地撓了撓頭,“爹爹說我以後要當習武之人,胖點不礙事!”
等牛大壯走到兄弟倆身邊,牛小犇問道:“爹,你們餓不餓,咱們先進城吃點東西吧!”
牛大壯麪露猶豫,“要不咱們還是先去連拜會城主大人吧?讓她老人家久等可不好。”
牛小犇笑着說道:“不礙事,城主大人說了,什麼時候去見她都行。”
這是牛安佑仰頭看着牛大壯說道:“爹,我餓了!”
牛大壯聞言只好說道:“行,那咱們就先去吃東西。”
於是父子三人將牛車交給城門口專門看管牲畜的人後,興沖沖地進了城。
牛安佑還是第一次來這麼繁華的地方,看着街上一閃而過的獸車,慢悠悠從他身邊經過的自行車,各家店鋪門牌一閃一閃的燈光……他新奇不已。
牛小犇提醒他,“安安,牽緊我的手,九方城人多,你可別走丟了。”
這十年裡,魔教和十三州的衝突從來沒間斷過,萬妖帝朝又陸陸續續偷渡了大量人口來九方境。
如今九方境越發繁華了,而作爲九方境的中心,九方城更是如此。
“嗯!”
牛安佑一邊迴應哥哥,一邊東張西望。
牛小犇一邊走一邊和父親說話。
“爹,待會兒你見了城主大人,可千萬別叫她老人家。”
牛大壯問道:“爲啥?城主大人是個年輕人嗎?不能吧!我記得從我們來九方境,城主大人就已經是城主大人了!”
牛小犇笑道:“城主大人是妖族,年紀雖然不小了,但可漂亮着呢,您叫她老人家,她可不會高興。”
牛大壯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你早說啊!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咱們城主大人是妖族呢!”
如今九方境和萬妖帝朝的人族對妖族的存在早就見怪不怪,就連牛大奔他們村犁地的異獸都是妖族馴養、提供的呢!
很快牛小犇帶着弟弟和爹爹來了一家豪華的酒樓,牛大壯雖然平時節約,但知道自家兒子現在是器師,不差錢,也就沒推託,跟着兒子進去大吃了一頓。
九方境內器師的待遇一向優渥,他們供職於公家,每月只要完成固定的工作份額,就能得到不菲的酬勞,平時自己還能接接私單,替同門鍛造武器,因此個個腰包鼓着呢。
吃飽喝足之後,牛小犇就領着牛大壯和牛安佑朝城主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