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最難忘的事情,就是九歲那年夏天,遇到一個小天使,她從兜裡拿出一塊糖說:小哥哥,最後一塊送給你吃!然後眯起眼睛微笑。陽光之下萬物炫目。
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以後的十一年,我可以守住我的小天使,陪着她一起成長,一起快樂或憂傷,保護着她,不讓她純潔的羽翼沾染到這個世界的昏暗。
——駱顏曦一個禮拜後顏曦拖着疲憊的身體從上海回來,上海對於顏曦來說,更像是傷害的發音,即便他不知dào 在這件事情上,受傷更大的是他還是她。
顏曦是沒有辦法在回家了,他不知dào 要怎麼面對佳藝,就像他知dào 佳藝不知dào 怎麼面對他一樣。
他太瞭解佳藝了,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消失於安靜,不然會讓佳藝很煩心,她會不懂的處理,會難受,會迷茫。
因爲不想帶給她困惑,顏曦寧願選擇看不見她的痛苦。
從小就是這樣,她不懂選擇的,他來做主,無論怎樣,都是爲了她着想。
這份苦心,你可知dào ?
打電話的時候,舅舅問他。
“爲什麼不回來住了?”
顏曦的在電話那頭,握緊拳頭,強忍住淚水。
“我有二十年不知dào 自己的父親是誰,雖然有些恨他,但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他希望我回到他身邊,我也覺的我應該讓他彌補我這缺失了二十年的父愛。”
“那也對,他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可是也不用連回來看看都不行吧,就是回來吃個飯也沒有時間麼?吃個飯,看看舅舅舅媽和妹妹的時間也會影響你們父子團聚麼?”
舅舅很少和顏曦發脾氣,這個他一直以來視爲自出的外甥,在找到了父親之後連回來看一眼的時間也沒有了?自己和妻子雖然不是他的爸爸媽媽,但是這十一年來,自己何嘗不是把他當兒子一樣養?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這個呆了十一年的家?
陳國豪不知dào 的是,在電話的另一頭,有一個青年早已經泣不成聲,爲了不讓舅舅聽出自己的抽泣,草草掛了電話,然後跌坐在電話旁,無聲的哭泣。
顏曦何嘗不想回家,那裡纔是他的家,從他第一次見到舅舅舅媽,見到佳藝,他們就是他的親人了。
從他第一次到了這個家,這個家就是他一輩子的港灣了。
他比誰都需yào 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小窩,一家人圍在桌邊吃飯,說着無關痛癢的事情,搶頻道看電視,道晚安然後睡覺,早上在廁所門口不斷敲門,詢問好了沒。
這些看來普通而又平常無聊的事情就是駱顏曦生活的中心,都是他覺得無比幸福的事情。
如果能回去,皇宮他也不願意住。
如果能回去,他纔不願意去爸爸那裡,那個爸爸,不是他自己選擇的,是突然來到他生命裡的闖入者,沒經過他允許,不在他控zhì 範圍。
可惜他不能回去,連最起碼的解釋都不能,只能讓舅舅傷心,讓舅舅誤解自己,從而感情破裂。
這個家,這個感情還能回到從前麼?舅舅會原諒自己麼?佳藝從此以後還會不會理自己?以後看到她怎麼辦?不在她身邊的時光,她會怎麼過,遇到困難誰替她解決。不在她身邊的時光,自己又要怎麼過。
這許多的問題像是一張網,越織越大,把顏曦罩在裡面,越捆越緊,就要窒息。
顏曦就這樣坐在地上,將頭埋在兩膝之間,一副野獸受了傷的樣子。
這個姿勢是從佳藝那裡學來的,受了委屈的佳藝會抱着自己的雙膝,坐在牀上哭泣,這個時候,顏曦總會想各種方法逗她笑,讓她開心。
佳藝的淚顏曦都看在眼裡,顏曦的苦佳藝卻從來不知dào 。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你愛一個人就註定成爲她(他)的奴隸,並且心甘情願。
子琪站在門口,安靜的看着他,看着自己從小長到大的朋友,哥們,死黨;看着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看着自己從小長到大又突然變成自己同父異母哥哥的朋友,他所能做的,只有安靜,陪伴,然後安靜,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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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曦開始有一種寄居感,這裡不是他的家,爸爸總是不在家,雖然愛他遠勝過愛子琪,但是外面應酬太多,很難抽出時間來陪他。
這樣更好,如果他對自己太好,自己會覺得更加愧疚,有一種搶了子琪爸爸的感覺,即便他知dào 這本來就是他的爸爸。
子琪的媽媽會盡量避免和他見面,偶爾見了面,簡單的一句,住的還習慣麼,更讓他感覺到自己不是這個家裡的人,如果是自己的家,就不需yào 用時間適應,需yào 用時間來適應的東西,都不是自己的。
因爲這樣的關係,弄得他也很少見子琪,他覺得自己先是在精神上搶了子琪的爸爸,現在又跑來和他們搶寄居的地方。
而且他現在本來就不喜歡見熟悉的人,到時陌生人更讓他有一種安全感,因爲不用負責任,不用掏心掏肺,也就沒有做錯事後的愧疚。
放縱,就是慢慢的自我墮落。
子琪會默默的跟着他,跟在他的摩托車後面上學。
跟他並排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桌。
跟他一起到吃飯的地方。
跟他一起放學後不回家,到酒吧,到夜店,不喝酒坐在角落看着顏曦,然後在把喝醉酒的顏曦扶到車上,先把他送回家,再打車來把摩托車騎回去。
顏曦不是每次都喝醉,卻每次都裝作喝醉,喝醉後可以不說話,不睜眼,不理會子琪對他的好。
很多時候,他想伸出手握住子琪的手,或者拍拍他的肩膀,輕輕蹦起來撞一下他的肩膀,說一句“臭小子”,就像從前一樣。
可是有些沉重讓他沒有辦法那麼輕鬆。
很多時候,他想說一句,子琪謝謝你,謝謝命運讓我認識你,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無論世事怎樣變換,我們永遠是兄弟。
可是有些尊嚴讓他沒有辦法那麼矯情。
子琪對他的好,像是一個包袱,對他越好,行囊越重,最終壓得他闖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