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所擔憂的事情,終於有了一個定論。
看李姑姑氣定神閒的樣子,還有秋硯的變化,就能猜得出來。
秋硯已經沒有了那種焦躁,臉色似乎也好看了一些。但是人卻瘦了,瘦得厲害。原來她是圓臉兒,潮生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人臉龐生得團團圓圓十分討喜。紅樓裡形容寶姐姐是臉若銀盆,八成就是這個樣子。可是現在她兩腮都凹了下去,原來衣服總是撐得飽滿,現在卻象是搭在架子上一樣鬆垮垮的。
將心比心,潮生如果受着難忍的病痛和巨大的心理壓力,只怕不會比秋硯好到哪裡去。
這一日是正月十四。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燈節。
過了十五,這個年就算徹底過完了。
衆人都覺得有些戀戀不捨,過年是大家難得的好日子。
珊瑚也說:“以前我們在鄉下,正月十五都要耍燈、送火神,鎮上還有舞龍的,猜燈謎的。最闊氣的是大財主馬老爺家,猜中他家的燈謎,給五斤好米好面呢。”
這可真夠實惠的。
四皇子在屋裡聽見了,笑着說:“這有何難。我也出幾個燈謎給你們猜,猜中的本殿下也有厚賞。”
春墨不給面子的笑了一聲:“殿下又來捉弄人了。我們可都沒讀過書,連字都不識,您出的那難題我們可解不出來,只能對着那賞額空流口水了。”
“不怕,我不揀那些弔書袋的出,保管淺顯易猜。想猜的可以讓小順給你們念。”
咦?小順還識字哪?
宮中的宦官們多半出身貧苦——廢話,誰家日子過得好好的要把孩子送來當宦官啊?既然飯都吃不起了,那能識字的可就更少了。
這種情形下小順還能識字,着實是少有。
四皇子果然拿了箋紙裁開來,在上頭寫了幾道燈謎,又命人取了走馬燈來,將謎題粘在上頭。點燃了之後,那燈緩緩的轉了了起來。
燈掛在廊下,衆人圍上前來看。
便有人大着膽子問:“殿下,要猜中了,賞我們什麼?”
四皇子笑着說:“放心吧,難道還能誑了你們?”
潮生也湊上前去看,小順笑嘻嘻地問她:“你也想猜?我來幫你念吧。”
春墨在後頭說:“顯見着你們交情比旁人都好,說什麼悄悄話呢?小順我告訴你,你要是知道什麼,偷偷告訴潮生好助她領賞,我們可不依。”
小順陪着笑說:“哪能呢。大家聽好了,我這可要念啦。”
旁邊人都支起耳朵聽着。
潮生目光往後面掃了一下——秋硯不在。
現在潮生看見秋硯呢,覺得鬧心,看不見呢,又覺得擔心……
所以有人說危險人物在眼皮子底下擱着最好,一眼看不見,就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算計謀劃什麼了。
她這麼一走神,小順已經唸完頭一個了。旁邊聽的人,有的露出思索的表情,有的一臉迷茫——大概是根本沒有聽懂。
五言四句,寫的確實是大白話。
潮生心裡暗暗佩服四皇子。
讀書的人出個燈謎那是很簡單,但是通常那些人都把這變成了一種文字遊戲,而非白話,一般人根本看不懂謎面,更不要說能猜出謎底了。
四皇子倒是挺懂得雅俗共賞,與衆同樂。
既懂得端起皇子架子,又懂得放下清高身段——
這樣的孩子有前途啊。
將來旁的不說,起碼應該能混個什麼賢王之類的吧?
有人央告小順再念一遍,此言一出,衆人紛紛應和。
小順果然不愧叫了這個名字,果然十分順從民意地又唸了一回。
有人猜:“是不是撣子?”
旁邊有人笑他:“你天天和撣子抹布打交道,就覺得是撣子了——殿下說不定都不知道撣子這東西做什麼用的,怎麼會用撣子這樣的賤物出燈謎呢?”
先前那人不服氣:“那你說是什麼?”
“我猜是……”他忽然住了口:“我不告訴你。”
亂哄哄的,倒是挺樂呵。
四皇子笑吟吟地坐在屋裡聽着。
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猜對,四皇子果然不食言,命人將一一個荷包給他。接了荷包的小宦官喜出望外,連忙跪下謝賞,四皇子搖頭說:“平時就得謝,這回就不用。這是你自己憑本事猜中了燈謎掙的。”
小順又幫着唸了第二個燈謎,如此一個一個的猜下去,除了有兩個衆人集思廣議也沒猜出來之外,其他的全都猜出來了。走馬燈還在廊下緩緩的旋轉,兩個燈謎掛在上頭,輪番的從眼前閃過去。
四皇子吩咐人要把燈取下來:“都猜不出來了?可惜了,過幾日我帶去學館給他們猜去。”
“不如讓朕來猜一猜?”
呼啦啦院子裡的人跪了一地,四皇子從屋中迎出來,一撩袍襟正要下跪,皇帝已經伸手挽住他:“你倒是很會取樂,這是在猜燈謎?”
四皇子剛纔的輕鬆笑謔都已經不見蹤影,正正經經地回答:“稟父皇,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寫的都是一些粗淺東西。”
皇帝饒有興致地擡起頭來看那走馬燈:“朕還說今年沒看着什麼燈謎,上元節過得無趣,倒是在你這兒看到了。唔,寫得不錯,都是你自己想的?”
“是,都是一些屋裡、院子裡就有的小玩意兒。”
院子裡其他人退了下去,小順與小肅已經知機的搬來一張椅子,皇帝坐了下來,把走馬燈上剩的兩首謎語都看過了,卻沒有說自己猜出猜不出,拈了拈鬍子,忽然說:“你二哥這幾天在做什麼?”
不等四皇子回答,皇帝又說:“命人去把他也叫過來瞧瞧,看他猜不猜得出。”
咦?
潮生在一旁聽着,十分意外。
明兒就是上元節,宮中肯定有遊樂和賜宴,多半還會召重臣、皇親們入宮同樂。皇帝應該挺忙纔對,不該這麼大冷天的過來,神出鬼沒的。
要是想和兒子們說話,完全可以把他們傳過去就行。
相對於潮生的疑惑,春墨卻顯得喜氣洋洋。
宮裡人最會看風向,皇帝看重四皇子,其他人還不緊着趕着要燒他們華葉居的熱竈?
結果去隔壁松濤閣傳說的人很快回來了——只回來了傳話的人。
那人有點兒小心翼翼的回皇帝的話:“二皇子昨天多飲了幾杯,又受了些風寒,現在起不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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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不行,明天一定要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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