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
“你這孩子,找什麼呢?”
阿永乾脆地說:“找弟弟,弟弟在哪兒?他什麼時候才能陪我玩兒?”
潮生臉一紅。
孩子話就是直白。
芳園笑着哄他:“永哥兒不用着急,這弟弟還住在王妃的肚子裡呢,明年這時候,永哥兒就能抱上弟弟了。”
永哥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雖然大家似乎都有信心,覺得她還會生個兒子。
可潮生直覺的,這次肚子裡懷的,可能是個女兒。
這純粹是一種感覺——
許婆婆一直在問潮生最近都做了什麼夢。
潮生想,夢挺多的,可是都不象是胎夢。
七公主是常客,她和潮生一向合得來,也就先知道了這個好消息。
“哎喲,可是真的?多少日子了?”
潮生微有些羞澀:“兩個月了。”
“喲,那可得當心。”七公主小心翼翼的扶她坐下,笑着說:“阿永眼見就要添弟弟妹妹了,你們府裡可要更熱鬧了。”
七公主十分健談,潮生又是出名的脾氣好的人。無論在她這兒說了什麼,都不用擔心一轉臉這話就被原樣兒流傳出去。潮生的嘴最嚴,又有一雙巧手,一雙好耳朵。七公主覺得,自己倘若是誠王,也會鍾愛這樣的妻子。溫柔、美貌、賢惠,安靜,嗯,當然了,大舅子也不太好惹。
“這沒孩子的時候盼孩子,有了孩子又想多生幾個。孩子小的時候盼他們快些長大,等他們真長大了,又捨不得他們離遠了。”七公主感慨:“我家那兩個都進了學堂了,現在整天跟野馬一樣只想往外跑,我多問一句都煩得不行。”
潮生理解。
民間俗話說,七歲八歲,貓憎狗厭。這會兒的孩子最不討人喜歡,精力旺盛,好奇心強,討厭約束。進了學堂之後,肯定認識了不少年紀差不多的玩伴,一加一生成的破壞的效果遠大於二。
“說得我都怕了。”
七公主笑着說:“以前我家那一位要管教孩子,我總是心疼的護着。現在我也明白了,不能護,這孩子就是欠教訓。他爹一出馬,頓時收拾得兩個小子服服帖帖的。”
“咦?駙馬怎麼收拾的?”
“就是當年他爹收拾他那樣啊,罰抄書,罰跪,餓飯,老三樣兒,可是好使。”
“餓飯……不會餓壞了啊?”
七公主笑她天真:“你以爲真餓啊?他們當然會偷吃啊。身邊兒的丫鬟小廝都會偷着遞點心,大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反正他們知道懼怕就行,抄書最有用,他們可怕抄書了,寧願罰跪打手心都不願意抄書,可是駙馬還最喜歡罰他們抄書。一般三五遍下來,一本書就背熟了,字也練了,還消磨了時間,他們沒有往外跑去搗蛋惹事的功夫,所以抄書最頂用。”
這……
潮生想想,還真是這個理兒。
跟後世的小學生作功課一個道理。一個生字寫二十遍,一篇課文帶拼音抄個五遍十遍的,潮生小時候最痛恨這樣的作業,她就不明白,明明已經會寫的字,幹嘛還非得寫個二十遍?課文學過就學過了唄,爲什麼還要抄五遍?難道還能抄出花兒來?
古往今來,教育者的手段可沒有多少翻新啊。
但是已經擺脫學生身份的潮生,自己站在父母的角度來看——與其讓孩子出去搗蛋,寧願讓他在家抄書練字。
潮生藉着身孕,又躲過了不少應酬。
嗯,有句話叫雙喜臨門。該着王府要添丁進口的,潮生這邊兒懷上了,李姑姑那邊也傳來了喜訊。
這可是算是老蚌懷珠了吧?
許婆婆樂得象跌進蜜罐裡的老鼠一般,她看待何勇就象自家子侄,一直就爲他的事兒憂心。沒成家的時候愁成家,成了家又愁香火傳承。這回李姑姑一有孕了,許婆婆恨不得把她給供起來!
李姑姑自己也沒想到。
這麼大歲數了還能懷孩子?
這……她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了都。
擱別人家,她這歲數都能當祖母、當外祖母了!
許婆婆說:“哪有。韓國公家裡,世子都兒女成行了,國公夫人不還給他添了個小兄弟麼?這有什麼好害臊的?”
高興得找不着北的還有何勇。老實說,娶李姑姑的時候,他就想過,這孩子麼,有當然好,沒有也不強求。可是真有了,那還是狂喜啊,喜不自勝。原來挺沉默嚴肅的一個人,一整天都在傻樂,別人恭喜他,他樂。別人打趣他,他還樂。別人讓他請酒,他更樂。
李姑姑看他可不順眼了,二指禪神功使出來,擰住他腰上一塊肉。何勇全不在乎,擰吧擰吧,只要媳婦高興,愛咋擰咋擰。
四皇子也意外,見着何勇時說了句:“恭喜啊。”
何勇來了句:“同喜同喜。”
這話讓一向從容淡定的四皇子都被噎了一下。
好吧,的確是同喜沒錯。就是這話,咳,怎麼聽着就這麼彆扭呢。
何勇本來在京城和西北兩處來回,現在許婆婆發話了——你媳婦怪不容易的,不比那年輕人了,這身子要緊,心情也要緊啊。在孩子生下來之前,你就甭回西北了。
李姑姑懷了孕還是丟不下她廚房那一攤子事兒,不過這會兒廚房上上下下誰也不敢讓她動彈了,她到了那兒,也是被好好的供起來,只要動動嘴就行了,絕不敢讓她動手。
李姑姑覺得特別彆扭——哪就這麼嬌貴了?太醫也說了,她身子一向結實康健,這胎也穩着呢。
可惜沒人聽她的,連潮生都不站在她這邊。
潮生進宮去請安的時候,趕上皇帝這一天朝會散得早,也來了椒房殿。潮生正在皇后面前坐着,幾個妯娌都在這裡。外面一聲傳報皇帝來了,幾個人都起身朝殿門口跪下。
雖然是一家子,但是這位公公首先是皇帝。
皇后也在殿門口相迎,皇帝笑着說:“皇后不用多禮。”帝后二人攜手進殿,皇帝掃一眼兒媳婦們,說:“都起來吧——老四媳婦有身孕,以後就別跪了,自己多當心些。”
以皇帝的風格,能和一個兒媳婦說這樣的話,算是難得的恩典和體恤了。
潮生當然畢恭畢敬感恩戴德的謝恩。
皇后說:“這孩子知禮,剛纔我也讓她不要跪呢。”
瞧瞧,這說話的藝術,既和領導保持一致,又顯出了自己周到賢惠,還小小的誇了潮生一把。
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在這種場面上,皇后總是顯得八面玲瓏。
皇帝來了,來請安的幾人當然就告辭了,不在這兒礙眼當電燈泡。潮生從椒房殿出來,芳景就近前一步,攙扶着她。
潮生也沒說她過份小心。
椒房殿前的臺基得有十幾米高,長長的一道石階上下,看着真有些心驚。
潮生走得很慢,壽王妃梁氏在身後說:“瞧弟妹這小心勁兒。”
潮生站定腳,纔回答:“二嫂要是趕着回去,就走前頭吧。”
梁氏卻不趕了,就和潮生並排走。
“弟妹真是好福氣啊。”
潮生低頭一笑。
多說多錯。
這會兒說什麼,只怕都會讓梁氏覺得她在耀武揚威。
遠遠的,潮生看見十公主了。
她只帶着一個宮人,等在臺基下方的一側。
“二嫂,四嫂。”十公主招呼她們。
梁氏雖然是十公主的親嫂子,可是兩人的關係一直淡淡的。她現在等在這裡,潮生也沒把握她到底是等誰的。
不過聽人說起,十公主在議親了。
也差不多了,十公主的年紀放在一般人家也該嫁了。
做公主雖然風光,可是畢竟親孃不在了,只有一個親哥哥,還不怎麼靠得住。
要是十公主是四皇子的親妹妹,那以四皇子的性格,肯定會替妹妹好生打算籌劃。偏偏壽王……他的心可沒這麼細。這時候要是有個周到體貼的好嫂子,那作用就大了。
寒喧兩句,看十公主的架式,是來等梁氏的。
是有關她的終身大事吧?
這種時候,再大方爽朗的姑娘,心裡也沒有底。駙馬是什麼樣的,十公主在深宮中可不會知道,想打聽消息,或是短什麼東西,都只能找哥哥嫂子了。
看梁氏的樣子,倒也比過去顯得周到耐心多了。
她們姑嫂相攜離去,潮生也迎面遇到了白榮。
“白公公。”
白榮禮數一絲不錯:“誠王妃,我師傅讓我來送送王妃。”
“那有勞了,回頭替我謝謝來公公。”
來公公身在御前,就是後宮嬪妃,或是四皇子他們這些皇子王爺,對他都不敢怠慢。白榮又是他身邊兒得力的小徒弟……讓他來送,這面子可給得很大。
瞅着前後都沒有人,白榮說話也隨意了些:“採珠聽說王妃又有孕了,高興得很。”
“她最近可好?”潮生算了一下:“按她的歲數,明年能出宮麼?”
白榮頓了一下:“這個……還說不準。”
“這次要是不抓着機會,那就只能再等三年了。”
白榮輕聲說:“徐美人身邊的大宮女只有採珠和香露兩人。香露比採珠還大了兩歲。兩人當然不能一下全走了——”
潮生明白這個意思。香露比採珠大,那麼這次的機會,香露的機會比採珠要大。
“還有件事兒……”白榮猶豫了一下。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