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衆望,青鏡的病好了,打擊報復也是如期而至了。
平時沒事還要咬人的刻薄性子,遇到這種關係自己衣食生計的大事,豈有不咆哮的道理——就算不打不罵,大宮女想整治小宮女,那辦法也是一筐一籮。
正午的驕陽象燒沸的滾水,**辣的潑下來。露在外頭的肌膚被烤得生疼,象是要裂開了一樣。
一旁的採珠汗如雨下,拿鏟子將石子壓平,小聲嘀咕:“也不知犯了哪路神仙,大中午打發人幹這個,不累死也熱死。”
潮生微微歉疚:“你去歇一會兒,喝口水再來。這也剩的不多了,我一個人也能幹完。”
採珠瞪她一眼:“別胡扯,你倒是該到那邊蔭涼地方歇會兒去。瞧瞧,這臉都紅成柿子了。別是曬傷了吧。”
“都是我……”
“你知道是你連累我,就該加把勁兒,趕緊把這個幹完。”採珠左右看看,湊過來咬耳朵:“真是因爲你前天爲娘娘梳了一次頭的事兒?”
除了這事兒,還能是什麼事兒?潮生點了點頭。
“我早就看青鏡不是個好東西……”
“噓,小聲點,讓人聽見。”
“這麼熱,誰出來啊。”採珠狠狠一鏟子敲在石臺上,噹的一聲響:“有好事兒就恨不得全佔了,有壞事兒就全是旁人的,她身上乾淨着呢。誰讓人家離娘娘近呢,天天梳頭的時候說一句話,比我們幹一百件事兒還頂用。”
她嘴上說的起勁,潮生低下頭,把剩下的活兒抓緊幹了。
採珠是因爲來找她說話,正好被青鏡一起逮着,才遭了無妄之災。
雖然說採珠不是陳妃的宮女,但是煙霞宮裡的小宮女,哪個敢不服大的管?難道採珠能跑到徐才人面前去告狀,說她被陳妃的宮女欺負了?就算她有那個膽子和機會說,徐才人還沒那個膽子聽呢。
把手裡的活兒幹完,潮生都快熱暈過去了,一旁採珠也好不哪去,蔫頭耷腦的,象是鬥敗的公雞。
“到我那屋坐坐,歇一會兒吧。”
採珠剛被她連累過,就算現在快熱傻了,還記得搖頭擺手,連忙說:“我可不去了,別再撞上那個夜叉……”
潮生滿心歉疚,也不好勉強她,又再三和採珠道了歉。
含薰這會兒也不在屋裡,不過桌上卻給她留了一碗綠豆湯,裡面的冰都已經要全化了。
煙霞宮的冰是有數的,只供主子用,幾個有頭臉的大宮女也能沾點光。含薰夾在中間,大宮女還算不上,能弄到一碗冰鎮的綠豆湯,想來一定花了不少的功夫,特意留了給她。
潮生捧起碗來喝了一小口,冰涼沁心,帶着一股淡甜。
含薰是爲了她好。
只是含薰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啦。
潮生的臉和手臂都曬傷了,當時只覺得燙熱沒注意,到了晚間發作起來,又紅又腫,蜇剌剌地疼,象無數小針在那裡猛扎一樣。潮生自己咬牙忍疼,晚飯也沒吃,含薰回來一點燈嚇了一跳:“老天爺,這是怎麼了?”
潮生忍着疼說:“不打緊,想是今天中午在園子裡整花壇曬着了。”
“這,這尋常曬着哪能紅成這樣……”含薰近前來,扳着潮生的臉看,又看她的手臂:“這,這可怎麼好?疼不疼?”
疼當然是疼,潮生只能說:“不怎麼疼。”
含薰眼圈兒都紅了:“你哄我,這還能不疼?這,這都腫了,會不會起水皰?”
潮生也怕起了水皰,想了想說:“姐姐幫我找找,看可有西瓜皮。若沒有,弄點兒茶水來也成。”
含薰問:“那能有用?”
“有的。”
含薰忙抹下眼出去找了,過了一會兒回來,一手拎着幾塊瓜皮,一手提着茶壺。
“正好今天吃了西瓜,瓜皮還沒扔去。”
含薰幫着潮生把西瓜皮削了,上面啃過的地方也颳去,照她說的輕輕的替她在曬傷的地方擦拭。
西瓜皮涼涼的,一捱上來,熱燙的皮膚一下子觸着涼的東西,刺激得潮生立刻打個了哆嗦。
含薰忙停下手:“疼?”
“沒事兒。”
含薰鄭重地說:“疼可要說。”一邊再小心地替她抹拭。
抹了幾遭,感覺疼痛似乎輕了些。含薰再用刀把上面抹過的一層颳去,再替她塗手。
“想不到西瓜皮還有這個用。”含薰一邊塗一邊問:“潮生你以前也曬傷過?”
“沒有,就是聽人說起過。”
那個人是萬能的百度大嬸……
以前大學時潮生的同學軍訓時也曬傷了,當時也是晚上,在宿舍裡頭,沒地兒找辦法去,就有人搜出這個招兒來,還是挺有效的,所以潮生記得清楚。
“想不到青鏡這麼厲害……”含薰小聲說:“望梅姐姐還說,勸過她了,讓她不打罵你……結果這跟打了有什麼分別?”
要折騰人,除了打罵,法子可多的是。
含薰又嘮叨說:“你也是,這麼實心眼兒,和誰借頂軟帽,好歹遮一遮,也不至於這樣,現吃虧受罪,又沒人能替你。”
潮生撓撓頭:“那會兒她催得緊,也沒想過這個。”
以前也曬過……
啊,對,可是以前她不是這具身體。
這輩子雖然日子窮苦,可是得承認,潮生現在是個不折不扣的清秀小佳人,皮膚尤其好,白生生嫩乎乎的,一把下去象是能擰出水來。
想不到這輩子比上輩子命賤,可是身子倒還嬌貴起來了。上輩子頂着這麼大的太陽和同學一起逛街,沒塗防曬霜沒打傘,也只是曬得發紅,一夏天過去,人黑黎黎的,可是並沒曬傷過。
潮生忽然想起來:“對了,採珠今天也和我一起弄花壇來着,不知道她怎麼樣。”
含薰說:“那,我去看看她?”
“嗯,我自己能塗,你去看看她吧。要是她也曬傷了,咱把這些也趕緊給她送去。”
含薰囑咐一句:“你慢着些塗,我去了。”
過不多會她就回來了:“沒事,採珠沒曬傷着。”
潮生也鬆了口氣。
害得采珠陪她一起受罰就算了,要是她也曬傷了,那就太過意不去了。
含薰又仔細看看她的臉:“疼得好點兒沒?”
“不象剛纔那麼疼了。”
“我看着,好象也好了些。”她嘆了口氣:“要不,明天我再跟望梅姐姐和畫樑姐姐說說,看她們能不能幫忙講講情。”
“不用了。”潮生說:“這兩天我躲着些,等她消了氣應該就沒事了。”
開玩笑。
潮生心裡明白,望梅和畫樑心裡到底怎麼想的,這還是另一說呢,指望她們調停說情,不要要越說越上火纔好。
要知道,雖然青鏡是專給陳妃梳頭的,可是望梅和畫樑又不是一點兒不會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青鏡天天梳她們天天能看着學着,盡差能差哪兒去?再說青鏡又不是報時鐘,天天一點兒不錯空不出岔子。就算是鍾,那還有缺油不走的時候呢。以前青鏡不能梳的時候,難道陳妃就披頭散髮了不成?望梅是肯定會的,畫樑看着話不多,但手也巧。前天青鏡一病,她們倆也都能頂上這差事,何必把機會給她?
青鏡生得好,性子潑辣口齒伶俐,倒很有些象紅樓裡的晴雯,拔尖兒要強,陳妃身邊四個大宮女裡頭,歲暮因病挪出去了,剩下三個絕不是一團和氣,起碼望梅肯定看不慣青鏡。
其實含薰和潮生,怕是讓望梅當槍使了吧?
想清楚這一點,潮生當然不讓含薰再去找望梅。
指望她求情,恐怕……越求這裡頭的仇越結得深。
“對了,剛纔我去提茶,還遇到望梅姐姐了。她聽我說了你的事兒,也說青鏡這事兒做的不地道,說明天回了娘娘,替你拿點藥膏擦呢。妹妹你放心,娘娘心善的,有了藥膏,你臉一定能好,不會落下什麼的。”
潮生一驚:“望梅姐姐已經知道了?”
“嗯。”
得……
潮生尋思着,望梅這話一聽就……
明天回了娘娘,討些藥膏?
這一回,就得從頭說起吧。娘娘總得問一句怎麼曬傷的?那望梅一定又善良又周全的,把潮生怎麼曬的,因何曬的說一說。那青鏡就難免給牽扯進來了。娘娘聽了會怎麼想?不管哪個主子,聽說自己手下的人欺下瞞上,比主子還會使威風,都不會高興吧?就算不立刻冷落了青鏡,那心裡也得紮根刺。
真是……望梅這借刀殺人使得好,使得妙,含薰和潮生成了她手裡兩杆槍,槍槍不落空,刺得青鏡有口難言,八成吃了虧還不知道自己虧在哪兒。
宮女也有江湖啊!
說曹操曹操到,門外面望梅的聲音問:“妹妹在屋呢?”
含薰忙答了句:“在在,望梅姐姐快請進。”
她放下西瓜皮過去開了門,望梅一笑,走了進來,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急忙過來看潮生的傷:“哎呀,我光聽含薰說了一句,怎麼曬成這個樣啊?”
潮生忙說:“是我自己笨,沒想着借頂軟帽遮遮。”
望梅臉一板:“你是老實……唉,我光勸了她,她也明明說了,結果還這麼……看看,這真讓人心疼啊。”
含薰在一邊說:“望梅姐姐不知道,剛纔比這還厲害呢,手指摸上去,都覺得燙得不行呢,這抹了好一會兒西瓜皮,比剛纔已經好些了,剛纔看着還要紅。”
望梅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眼圈兒都紅了,看着真是標準的演技派!
“潮生生妹妹不要擔心,今天天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回了娘娘,一定幫你討些藥膏來。這麼漂亮齊整的小模樣,要是留下什麼疤瘌印子,那這輩子可不完了?青鏡也真是……”
一盆髒水又嘩啦一聲倒給青鏡了。
其實……潮生覺得,自己這麼皮嫩,誰也想不到啊。青鏡也指定想不到自己這麼不禁曬,本來是想小懲,結果變成大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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