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述?!他怎麼會在這裡?!
下意識地移動腳步跟着蘇侯前往另一側的大帳,蘇嫣雪仍沉浸在方纔的震驚之中,有點回不過神來。
“雪兒,你到底要跟爹說什麼?”
蘇侯坐在首位,蹙眉看着臉色有些蒼白的蘇嫣雪。
聽見蘇侯的聲音,蘇嫣雪方纔警醒過來,當即緩了面色,道,“哦,是這樣的,我聽說爹與齊王聯手對付皇上?”
蘇侯眉頭微動,神色卻未變,“爲什麼問這個?”
“爹,齊王是什麼樣的人,相信您比女兒更清楚,而且,呈平陷害女兒,女兒又設計呈平,我們與齊王之間早已是水火不容,您怎麼能與他合作呢?”
蘇侯的眸光閃了閃,卻沒言語,只沉默地看着蘇嫣雪,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什麼端倪,半晌,蘇侯忽然淡淡一笑,“這個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要大家目的相同,又同時都有利可圖,暫時的合作也不算什麼,齊王精明不假,可你爹我也不笨,最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你就不必操這個心了,爹心裡有數!”
頓了一下,蘇侯又道,“反倒是你,你怎麼出宮了?”
雖然蘇侯的話有些模棱兩可,但蘇嫣雪心知他早晚會問這件事,遂早已準備好了說辭,“爹有所不知,女兒挫敗呈平之後,怕齊王派人報復,早就已經潛逃出宮了,本想回梧州找爹,和爹一起剷除齊王,齊王在京的親兵不多,速戰速決不是問題,誰知女兒路上竟不爭氣地大病了一場,耽誤了行程,等到女兒痊癒,就聽說爹已經揮師北上了,這才急匆匆地趕來!”
“報復?”蘇侯挑了眉,“爹聽說皇帝對你還是不錯的,難道他會坐視不理?”
蘇嫣雪聞言,故作傷心道,“宮裡的事,瞬息萬變,皇上只有一個,而女人卻有一大堆,他今天會對女兒好,明天就可能把女兒忘個乾淨,更何況,女兒因爲呈平一事,早已在皇上心裡成了心計歹毒的女人,他本就很少去女兒那裡,劉昭儀死後,他更是一次都沒去過,而且還把女兒降爲了德妃,您說,女兒還怎麼在後宮安穩的生活呢?”
“可是,爹聽說他已經恢復了你貴妃的封號!”
“爹您也不想想,他是何時恢復女兒的封號的?”蘇嫣雪繼續遊說,“他是在聽到爹出兵之後才這麼做的!當時女兒已經不在宮裡,他何必多此一舉?女兒是一介女流,不懂什麼軍事朝政,可連女兒都能看出來他是在藉此安撫爹,難道爹您會看不出來嗎?”
“這麼說,你不是他派來做說客的?”
蘇嫣雪登時一臉好笑,“爹,您也知道,我進宮爲妃本就不是自願的,我怎麼可能會爲了一個一直敵視咱們的男人去勸說自己的親爹?爹呀,我首先是您的女兒,其次纔是一個並不受寵的妃子呀!”
蘇侯默然地看了神情有些激動的蘇嫣雪半晌,這才站起身將她拉到身邊坐下,拍着她的手道,“你是爹的女兒,也是爹唯一的孩子了,爹真怕連你也失去!不過,好在上天憐憫,你還是站在爹這一邊的,爹很欣慰呀!”
“就因爲我是爹的女兒,所以我纔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爹掉進齊王所設的陷阱裡!”蘇嫣雪見機會來了,急忙將磚拋了出去,“爹,您老實告訴女兒,是不是齊王派人告訴您,皇上藉由呈平一事,讓您與他兩虎相爭,皇上好坐收漁翁之利?”
蘇侯眉頭一蹙,“你怎麼知道?”
“女兒猜的!”事情有了進展,蘇嫣雪微微鬆了口氣,“因爲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讓您與齊王從相爭變爲合作,再加上女兒私自逃出宮,更讓您覺得疑惑,您甚至懷疑過女兒與皇上聯手對付你們,對吧?”
看了蘇嫣雪一眼,蘇侯輕嘆了口氣,道,“爹還以爲那是你與皇上達成的協議,你幫皇上挑起戰爭,皇上讓你離開皇宮,一舉兩得呢!”
蘇嫣雪搖頭一笑,“其實齊王這招,也不可謂不高明,一來他可以爭取時間調動援軍,援軍一到,爹您的先機也就算失去了,二來說不定還能爭取到一個盟友,共同對付皇帝,現在看來,他的兩個目的都實現了!”
“其實這些爹也想過了,可是你確實不在宮裡……唉!”
蘇嫣雪笑了,“爹,您還真是不瞭解女兒,女兒還沒把鳳山拿到手,怎麼可能會輕易罷手呢?無論如何,女兒一定要讓自己在後宮受的苦得到補償!”
“鳳山?”蘇侯很驚訝,“怎麼你也知道鳳山之事?”
蘇嫣雪挑了挑眉,一臉篤定,“呈平都能知道的事情,女兒爲什麼不能知道?”
“你是從何得知?”
蘇嫣雪莞爾一笑,“爹是怎麼知道的,女兒就是怎麼知道的!”
“你也認識雲述?”
雲述?!又是他?
“怎麼?爹也認識雲公子?”蘇嫣雪故作驚訝。
蘇侯遲疑了一下,想了想,終是點了點頭,“他如今就在大帳之內,也是他勸說了齊王,並將齊王的密信帶來給我,而且細緻地分析了皇宮內外的形勢,我也派人調查了,確屬實情,他沒有說謊,只是這個人,身份成謎,爹還是有些擔心吶!”
“那鳳山之事,他是怎麼跟爹說的?”
“他說鳳山是一座寶山,山上不僅有前櫟州侯南雲的藏寶之地,而且山中盛產礦粉,可煉製鐵器,他還帶了一些紅色的石頭給爹看,而那些石頭確實在鳳山到處可見,不僅如此,他還用那些石頭煉製出了這把短劍!”
說着話,蘇侯從袖間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蘇嫣雪拔下劍鞘看了看,只覺劍身寒光冷冽,確是一把好劍。
原來,這就是他們拼死想要得到鳳山的原因!在這個鐵器稀少的時代,鐵甚至比黃金還要貴重,誰擁有了鐵,誰就擁有了天下!
“那個雲述是怎麼跟你說的?”
蘇侯看着蘇嫣雪,似乎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
“鳳山之事並不是雲述告訴女兒的!”雲述就在此處,如果她說謊,瞬間就會被拆穿,“女兒是聽呈平說的,而且女兒也曾聽淑妃說起過一些,不過也只僅限於藏寶之類的事情,沒有爹知道的詳盡!”
既然雲述與淑妃有關,那麼將她拉進來,一來能讓謊言變得更像真話,二來,說不定她還能套出些什麼……
“淑妃?”蘇侯蹙了眉,“此事與淑妃有什麼關係?”
“爹您不知道?”蘇嫣雪故作驚訝,“那個雲述與淑妃關係很微妙,不過女兒也只是推測,實在找不出證據說明他們是什麼關係!”
“哦?”
蘇侯一臉驚疑,背過身慢慢地踱着步,似在考慮什麼大事。
蘇嫣雪緊盯着蘇侯的一舉一動,心下卻在不斷思量着雲述的一切,似乎每件事的發生都或多或少與他有着一定的關聯,難道他纔是所有事情的癥結所在?
“雪兒,你下一步要怎麼做?”
蘇侯忽然開了口,卻把蘇嫣雪問住了。
本來從未想過雲述會冒出來,她只想找出蘇侯與齊王聯手的原因,然後想辦法通知修語,或者讓他們自己想對策,或者她想辦法裡應外合,但現在出現的雲述似乎還是一個關鍵性的人物,而且也只有她最有機會接近他,她能就這麼撒手不管?
“爹認爲呢?”
既然他這麼問了,那他該是有了對策吧?
“你私自離宮,皇上一定會派人追尋,所以現在你既不能回宮,也不能回梧州,一旦你被他抓住,你就會成爲他對付爹的把柄,爹不能冒這個險!這樣吧,你暫且留在軍營,爹先派人徹底查一查那個雲述的底細,再想下一步該如何做!”
蘇嫣雪點了點頭,“對了,爹,齊王的援軍快到了吧?”
蘇侯想了想,點頭道,“算起來,也就這兩三天了!你在外奔波了那麼久,也該累了,爹看你的臉色也不太好,要多休息,天也暗了,待會兒爹讓廚子給你做幾個你愛吃的菜!爹與陸將軍還有一些事情要商議,晚些再來看你!”
送走了蘇侯,蘇嫣雪忙把一直等在門外的妙姑叫了進來,低聲在她耳邊將事情與她一說,妙姑的臉色登時變了,“你……你剛剛說……南雲?”
蘇嫣雪點了點頭,看着妙姑怪異的神情,有些不解,“怎麼了嗎?南雲有什麼不對?”
“哦,沒、沒什麼!”
妙姑明顯的敷衍,讓蘇嫣雪更加疑惑,“您認識南雲?”
“不!”妙姑的反應有些激動,“我不認識他!我從來都沒認識過他!”
蘇嫣雪一驚,急忙上前掩住她的嘴,“您小聲一點呀,小心隔牆有耳!您忘了?您現在可是又聾又啞呢!”
妙姑反應過來,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愧色,蘇嫣雪放下手,妙姑緩了緩臉色,又警惕地探查了一下四周的動靜,這才鬆了口氣。
蘇嫣雪拉過妙姑,低聲道,“我不管您是不是認識南雲,但是您一定要幫我想一想,下一步要怎麼做,現在突然間又冒出一個雲述,我原先的計劃已經被打亂,我自己是生是死都無關緊要,可是我不能害了孩子!”
“雲述?”妙姑蹙了眉,“他到底是什麼人?”
蘇嫣雪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琴師,是櫟州人,至於他到底是誰,到現在也無人知道!”
“櫟州人?”妙姑一愣,隨即一把拉住蘇嫣雪,“他多大年紀?長什麼模樣?”
“他——”
蘇嫣雪剛要說話,卻被妙姑擡手止住,妙姑看了一眼帳門,示意有人來了。
須臾,一道溫雅的嗓音在門外響起,“蘇姑娘,可以進來嗎?”
雲述?!
蘇嫣雪驚訝地看了妙姑一眼,無言地說出了他的名字,妙姑一愣,趕忙站到了一旁,雙眼卻一眨不眨地盯着帳門。
看了看妙姑怪異的舉動,蘇嫣雪輕咳了一聲,緩了緩自己的表情,這才走去掀開帳簾,門外,依舊一身白衣的雲述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韶秀如玉的容顏,宛若水月觀音。
眼前這個男人,曾是第一個她認作朋友的人,如今,卻變成了她不得不防的敵人。命運,到底有多神奇?又有多殘酷?
蘇嫣雪無言地看着他,想像平日那樣的打聲招呼,卻無奈怎麼也開不了口。
“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嗎?”
看着沉默的蘇嫣雪,雲述的眸中閃過一絲黯然,但瞬間便又恢復了清明。
蘇嫣雪讓開身,雲述微笑着走了進去,看到妙姑,他只愣了一下,卻沒多大反應,反倒是妙姑,蘇嫣雪清楚地察覺到她的身子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