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偷窺賊?她好好一個懂禮儀、知廉恥的新時代女性,爲什麼會無辜地攤上這麼個名聲?!都是因爲這個淫棍!

蘇嫣雪無言地瞪了煜翔一眼,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有些惱羞成怒的美豔女子,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畢竟一個女子在外人眼前上演了一幕活春宮,換做是她,她也會受不了!可是,這女人是誰?看這樣子,應該是狂犬的妃子吧?

“皇上,就是她,就是她,那天闖進鎖春閣的人就是她,您可要爲臣妾做主啊,要不臣妾真是沒臉活在這世上了!”容妃開始哭鬧,不住地扯着煜翔的衣袖,有點不依不饒的架勢。

人羣裡開始有人竊竊私語,掩嘴偷笑,而原本已經上了馬車的韶華公主聞聲亦下了馬車,好奇地走了過來,一臉興味的站在一旁看着熱鬧。

煜翔皺了皺眉,看着容妃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但仍伸手輕撫着容妃的後背,安慰的語氣更是溫柔似水,“好了,好了,愛妃,那天是朕算錯了時辰,讓愛妃蒙羞,是朕的過錯,朕跟愛妃賠不是,快別哭了,哭花了這張俏臉,朕可不答應,再說哭壞了愛妃嬌貴的身子,朕會心疼死的。”

蘇嫣雪聞言,頓覺一陣寒意襲身而過,禁不住抖了一下,當下萬分慶幸自己沒有吃晚飯,要不然嘔吐傷胃不說,那得浪費多少糧食啊!哎喲,罪過!罪過!暗自做了個鬼臉,蘇嫣雪悄悄擡眼瞄向煜翔,卻發現煜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下登時一驚,趕忙垂下眼,心裡暗喊“倒黴”!

“今後這件事,誰也不許再提,凡有議論者,朕決不輕饒!爲了彌補朕先前的失誤,朕特賜容妃與朕同乘,時候不早了,大家都上車吧!”

什麼?原來她就是容妃!蘇嫣雪略帶錯愕地擡頭,眼看着容妃惱恨地瞪了自己一眼,隨即轉身面帶笑容地隨煜翔往馬車而去,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這份“心胸”,這份演技,着實讓蘇嫣雪有些佩服!

——唉!難道自己真是一個天生的倒黴蛋嗎?穿越到戰亂年代做個人質不說,一進宮就不由自主地得罪了一位公主與一個寵妃,而未來的丈夫還是個腳踏N條船的毫無廉恥之心的狂犬,這未來的日子可怎麼過?

“娘娘,該起駕了,您還是快些上車吧!”

呆愣中,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溫和的男聲,蘇嫣雪回神,轉頭只見修語站在一旁,此時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呃?哦、哦!”蘇嫣雪尷尬一笑,急忙擡腳往馬車的方向走,哪知慌中生亂,腳下一滑,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啊——”,驚慌失措中,揮舞的手臂忽然被人抓住,緊接着身體也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拉離地面,茫然中,蘇嫣雪覺得自己的腰被人輕輕地攔住,整個人轉了一個圈之後,輕輕地落在了地面。

很溫暖,很安全。這是大腦尚在空白中的蘇嫣雪僅有的感覺。

“娘娘,您沒事吧?”

恍惚中,耳邊響起的,依舊是那道溫和的聲音。

蘇嫣雪有些木然地轉過頭,近在眼前的是修語滿是擔憂的臉。他的眼睛很亮,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

多漂亮的一雙眼睛啊!可是,是她的錯覺嗎?爲何她總覺得這雙眼睛似乎藏着好多話想要對她說呢?

“是啊,小姐,您沒事吧?快說說話啊!”

紫月焦急的聲音傳入耳中,蘇嫣雪回過神,察覺到環着自己腰間的手臂,身子一僵,也只這一瞬間,腰間託扶的力量消失了,修語鬆開手,快速後退了三步,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地站回一旁。

“呃,謝謝!是我太不小心了,真的謝謝你!”

儘管彼此都有些尷尬,但畢竟是人家幫自己躲過一摔,無論如何,一句誠懇的感謝都是應該的。

“娘娘不必客氣,保護娘娘周全是臣的本分,時候不早,請娘娘上車!”

修語的表情已恢復正常,語音平淡,彷彿剛纔的尷尬從未存在。蘇嫣雪瞧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轉身往馬車走,卻不期然對上煜翔有些深沉的目光。

——他都看到了?八成是!

——怎麼他的眼神也那麼古怪?難道又在想什麼餿主意了?八成是!

蘇嫣雪下意識地別開眼,疾步走到自己與韶華共乘的馬車前,紫月掀開車簾,車內,一色暗紫,流蘇紗簾半掩着淡青的琉璃窗,梨花木的百寶櫃旁,熏籠內燃的是蟬蠶香,香氣略沉,微微的悶。

韶華公主此時正高高在上地坐着,瞅着蘇嫣雪的眼神充滿了玩味與倨傲。華麗的矮凳旁邊,紫月命人備妥的軟墊和靠枕正摺疊在一旁,只要拉開便可舒服地躺下,辦事伶俐的小李子還聰明地在上面放了一張絨毯,以備冷時可蓋在身上。

蘇嫣雪彎眉一笑,輕巧地上了馬車,拿起絨毯,紫月適時地伸手拉開軟墊,一張簡單而不失高雅的軟榻便呈現在眼前,蘇嫣雪滿意地笑了笑,將靠枕放在一個合適的位置,隨即心滿意足地抱着絨毯窩了進去,翻了個身,狀似不經意地背對着韶華。

紫月看了一眼滿臉錯愕的韶華,暗自抿嘴一笑,說道,“公主別見怪,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適,下午就喊頭疼,這會兒怕坐車顛簸加重身子的不適,壞了皇上的雅興,只得命奴婢把這軟墊子找出來,不過這一路可能不能陪公主您說話解悶了,小姐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是奴婢們都知道公主您大人大量,不會介意這點小事的!時候不早了,奴婢這就去回稟張公公,一切妥當了!”話說完,也不待韶華回答,便急忙跳下車,馬車上路後便在車外隨車而行。

蘇嫣雪雖不忍心看着紫月在車外受凍,但是皇家規矩如此,她暫時也沒能力改變,只得將身上的絨毯藉故丟給紫月,好讓她能暖暖身子。

馬車內,銅爐中焚着銀絲炭,雖不能說溫暖如春,但也不覺得寒冷,隨着馬車有規律的顛簸,蘇嫣雪竟有些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際,耳邊只聽久未出聲的韶華髮出一記幾不可聞的冷哼,“都說南邊兒的女子身子嬌貴,還真是不假,鬆州的氣候這般好都會生出些病來,這要是回了皇宮,那不是眼睜睜地等着嚥氣麼?”

南邊?對於這個忽然冒出來的新詞,蘇嫣雪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仔細回想了一下地圖,方纔明白韶華說的南邊指的就是自己,因爲不管是按照氣候還是地理位置,在這個時代只有梧州是居於南方的!

等着她嚥氣?嘁!美得她!蘇嫣雪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雙眼直愣愣地瞧着車頂的繡金飛鳳,狀似無意地喃喃道,“如果死了能葬入皇家陵墓,那也算死而無憾啊!”

韶華聞言,臉色忽然變得異常難看,目光凌厲地瞪了蘇嫣雪許久,紅脣抿了又抿,卻終究沒有發出一言。

誰都知道,她雖是一個高貴的公主,但是早晚要嫁出皇宮,死了也只能葬在夫家的陵園,而在這個時代,葬入皇家陵園是至高無上的榮耀,除了皇帝、太后、皇后和妃位以上的妃嬪有此資格之外,其餘只有皇帝特賜的恩典纔可葬入,但自從衛國建國兩百年來,有此恩典的也不過寥寥三人而已,而此三人也具是功勳顯赫、戰績彪炳的王侯將相,單憑她區區一個毫無建樹的公主,怎麼可能有此機會?

良久,就在蘇嫣雪以爲韶華不會再理自己,正準備小憩一會兒時,韶華忽然輕輕地笑了,“你說的對,但夢想雖然是好的,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這個造化,不是嗎?”

什麼意思?蘇嫣雪睜開眼,發現韶華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詭異,但是說話的口氣倒是出奇的溫和。她又在耍什麼花招?難道真的受刺激了?

疑惑中,馬車忽然停了,蘇嫣雪拉回心神,這才發現車外的喧鬧聲一陣高過一陣,單憑聲音就知道外面一定熱鬧非常!

這麼快就到了?蘇嫣雪嚯地坐起身,推開車窗。窗外,一片絢爛奪目火樹銀花的世界,踏歌處處,笑聲鼎沸,長街上滿是人間燈火的俗世溫暖。

“啓稟公主、娘娘,皇上有令,由於前面人羣擁擠,馬車前行不便,故衆人在此下車步行賞燈!”

張富貴熟悉的聲音傳入車內,彷彿一支興奮劑般給了蘇嫣雪無窮的活力,轉頭看了看韶華仍舊一臉端莊的坐着,蘇嫣雪撇了撇嘴,快速站起身,撩開車簾跳下馬車,動作乾淨利落。

紫月見狀,不滿地瞪了她一眼,蘇嫣雪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回頭見韶華由宮娥攙扶着走下馬車,方纔恍然大悟,縮着脖子吐了吐舌頭,轉頭,卻又見煜翔正笑容滿面地瞅着自己,而他的臂彎裡,容妃依舊在撒着嬌。

蘇嫣雪仰天翻了個白眼,卻不經意間捕捉到一旁修語眼中閃過的一抹笑意,他也在嘲笑她嗎?蘇嫣雪仔細瞧了瞧,卻沒有尋覓出一絲笑的痕跡,難道是她眼花?

“小姐,皇上走了,咱們快跟上吧!”

紫月拉過扔在傻站着的蘇嫣雪跟上大隊人馬,有些不明白方纔還猴急猴急的小姐此刻怎麼變得這麼慢吞吞的!

原來這就是鬆州。

蘇嫣雪低下頭,看着腳下由黑色石板鑲嵌而成的街道,年深日久,已被先人的雙足琢磨得漆亮如玉。漫步其上,彷彿漫步於歲月一聲悠長的嘆息,任憑周圍再如何的喧譁,那種深入骨子裡的幽靜,卻怎麼也揮散不去。這就是皇家選擇此地建造行宮的原因嗎?

“小姐,你看那些燈,上面的圖示都好漂亮呢!你看那兩隻鴛鴦,好像活得一樣!”

紫月有些興奮的聲音將蘇嫣雪的思緒拉回喧鬧的塵世,蘇嫣雪擡起頭,眼前五光十色的花燈令人炫目,一切是那麼陌生,卻又是那麼的熟悉。

是了,上元夜!這景色多麼像家鄉的上元之夜啊!同樣的人流擁擠,同樣的燈火輝煌,看百戲,猜燈謎,嘗小吃,那些快樂的時光......可惜,她可能永遠也回不去了!

“小姐,您怎麼都不說話?花燈不好看嗎?”紫月晃了晃拉着蘇嫣雪的手,看着蘇嫣雪的眼神充滿了擔憂。

“呃,不,很好看!我只是......我只是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

“哦?那愛妃覺得少了點什麼呢?”

愛妃?蘇嫣雪明顯一愣,隨即皺着眉頭看向不知何時跑到自己身旁的煜翔,更神奇的是,那個強力膠一般的容妃竟然不在他身邊!

“呃,沒什麼!”蘇嫣雪本想出言諷刺,可看到煜翔那一口亮晃晃的白牙後,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她可沒有受虐傾向,尤其是面對一隻沒有理智的狂犬時,更要懂得如何自保。

煜翔挑起了左邊的眉毛,一臉戲謔地看着蘇嫣雪,笑道,“真的沒什麼嗎?朕看不像呢!愛妃是不願意說呢,還是不敢說啊?”

蘇嫣雪沉默地看了煜翔良久,終於發覺有時候自己太過妥協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行爲,尤其是在面對眼前這個不知臉爲何物的男人時!

思及此,蘇嫣雪故作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嘆道,“皇上,不知道您自己什麼時候纔會發現,但是我出於仁愛之心,還是想先誠懇地提醒您一聲,您現在的表情真的非常欠扁,以後萬不可在人前顯露,否則輕則缺胳膊斷腿兒,重則就是生靈塗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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