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落花

過新年,樂呵呵?樂個鬼!我憋着一肚子的氣。

爺爺看我眉頭攢在一起,疑惑地看向小風,小風搖頭,表示一無所知。我坐了半日實在坐不下去,跳起來,給爺爺行了個禮後衝向了竹館。

我第一次用腳踹了竹館的門,“砰”的一聲大響,院門敞開。我還未出聲,屋子裡傳來九爺帶着笑意的聲音:“是小玉嗎?”

他的聲音彷彿最好的去火藥,我一腔躥得正旺的氣焰,瞬間熄滅。輕嘆口氣,放緩腳步,溫柔地推開了屋門。

九爺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杆竹子,似在雕東西,我站在門口看着他,他放下手中的竹子和小刀,扭頭看向我:“怎麼不坐呢?”

我走到他的身側坐下,低着頭一言不發,九爺問:“你在生氣嗎?”

我繼續保持沉默,他道:“看來不是生氣了,年可過得好?昨日晚上,天照硬拖着我和他們一塊兒……”

我皺着眉頭恨恨地瞪着自己的裙帶,他卻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從入席講到開席,從開席講到敬酒,從敬酒講到喝醉,從……

我從沒有見過他這麼健談,終於忍不住了,擡頭看着他問:“我在生氣,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應該關心地問:‘你爲什麼生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他一臉無辜的樣子,忍着笑意:“哦!你爲什麼生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我又惱又無奈地長嘆口氣,身子軟軟地趴在案上,他怎麼如此不解風情呢?我究竟看上他什麼了?脾氣古怪,表面上溫和易近,實際上拒人千里。雖然知識淵博,懂得不少,可我又不是想嫁給書。身份還有些詭秘……我腦子中拼命地想着他的壞處。

他一臉的無可奈何和茫然:“我問了,可你不回答,我接着該怎麼辦?”

我惱怒地砸了砸几案:“一點兒誠意都沒有!不如不問。你接着說你過年的趣事吧!”

屋子陷入沉寂中,半晌都無一絲聲音,我心裡忽然有些緊張,他不會生我氣了吧?正想擡頭看他,眼前攤開的手掌中,多了一副鑲金的碧玉耳墜,“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是有點兒誠意?”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把耳墜子拿起。金色爲沙,碧色爲水,竟然是個臥在黃沙中的小小月牙泉。難得的是化用了我的名字,卻又很有意義。漫漫黃沙旁初相見,瀲瀲碧波前不打不相識。能把這麼小的玩意兒打造得如此靈動精緻,打造師傅的手藝也是罕見。

我看了一會兒,不聲不響地戴在耳朵上,板着臉說:“馬馬虎虎,難得你這麼大方,我就姑且不生氣了。”

我一本正經地說着,可脣邊的笑再也難抑制,話還未完,笑意已經蕩了出來,眼睛快樂得眯成了月牙。他本來看着我的眼睛,忽掠過一絲黯然,匆匆移開視線。

石雨在外稟報了一聲,端着托盤進來。我看着面前的碗,低聲道:“你沒叫我,我還以爲你說話不算話,故意忘記了呢!”

九爺半晌沒有說話,最後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地說了句:“怎麼會忘呢?不管怎麼樣,今天總是要你開開心心的。”

我一面扒拉着海碗中的羊肉,一面含混不清地小聲嘀咕了句:“開不開心全在你。”

吃完羊肉湯煮餅,九爺一面陪我說話,一面又拿起了竹子和薄如柳葉的小刀,我看了會兒問:“你是要做一支笛子嗎?”

九爺“嗯”了一聲:“這杆竹子是下面人特地從九嶷山帶回來的,在山石背陰處長了十年,質地密實,不論氣候如何變化,音質都不會受影響。它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叫‘湘妃竹’,音色也比一般竹子更多了一份清麗悠揚。”

我湊上去細看:“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娥皇女英竹?是呀!這些點點斑痕可不就像眼淚嗎?看着古樸大氣,真是好看!”

九爺身子僵了一下後,不着痕跡地與我拉開了距離,笑道:“我手頭笛子很多。這次主要是看材質難得,怕寶物蒙塵,一時手癢才自己動手,你若喜歡,做好後就給你吧!”

我嘻嘻笑道:“我可是個有好東西收就不會拒絕的人。”

九爺笑着搖了下頭,沒有說話。

我出石府時,恰好撞上了慎行和天照。我彎身行禮:“祝石二哥、石三哥新年身體康健,萬事順意!”

兩人都向我回了一禮,慎行的目光在我耳朵上停留了一瞬,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天照卻是忽地笑道:“九爺費了那麼多工夫,原來是給你的新年禮。”

我聽他話中有話,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耳墜子,順着他的話意問:“此話怎講?九爺費了什麼工夫?”

天照笑說:“九爺幼時雖專門學過玉石製作,可畢竟不是日日練習,這次打磨的又是精巧小件,爲了這東西,九爺專門又跟着老師傅學了一段日子,可是浪費了不少上好玉石。九爺在這些手藝活上很有些天賦,從兵器到日常所用陶器,無不上手就會,可看了他做東西,我才知道天下最麻煩的竟是女子的首飾。”

我呆了一會兒,喃喃地問:“你說這是九爺親手做的?”

天照笑而未語,向我微欠了下身子後與慎行離去,我站在原地怔怔發呆。

我不知道我今年究竟多大。李妍已有身孕,都快要有孩子了,我卻還在這裡飄來蕩去,七上八下。如果沒有合適的人,我不一定要嫁人;可如果有合適的人,我一定要抓住。屬於自己的快樂和幸福如果抓不住,阿爹知道後肯定會氣得罵我是傻子。我是傻子嗎?我當然不是,我是又聰慧又機敏又美麗又可愛的金玉,所以即使你是浮雲,我也要挽住你。你是喜歡我的,對嗎?你曾說過你和我是不同的人,我把你喜歡看的書都認真學了,我覺得我可以做和你同樣的人。如果你想做大鵬,我願意做風,陪你扶搖直上;如果你只願做稀裡糊塗的蝴蝶,那我也可以做一隻傻蝴蝶;如果你羨慕的是一頭青驢西出函谷關,從此蹤跡杳然,那我們可以買幾匹馬,跑得比老子更快,消失得更徹底;幸虧你不喜歡孔老夫子,我雖然尊敬此人,但卻不喜他,不過即使你真喜歡他,我們也可以老老實實做人……

我用力咬着毛筆桿,皺着眉頭看着几案上的絹帕。我是在給自己打氣的,怎麼卻越寫心越虛?我心裡默默對自己說了好幾遍,他是喜歡我的,是喜歡我的……再不敢多寫,在帕角註明日期:元狩元年。寫好後匆匆收起了絹帕。

我搖了好一會兒,籤筒方掉出一根籤,霍去病剛欲伸手撿,我已緊緊握在手中,他問:“你問的是什麼?”

我搖搖頭:“不告訴你。”

他“哼”了一聲:“你能問什麼?不是生意就是姻緣,現在生意一切在你自己的掌控中,你的性格豈會再去問別人,唯有姻緣了。”

我硬聲辯道:“纔不是呢!”

一旁的解籤先

生一直留神地看着我們,看我們向他走過去,立即站起來,我猛然停下腳步,握着籤轉身走開。霍去病笑問:“怎麼又不問了?”

我握着手中的竹籤,走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揚手將竹籤扔到了路旁的草叢中:“不問了,能解他人命運卻解不了自己命運。就是我們這一樁生意,他看你穿着非同一般,肯定是想着說出個名堂後大進一筆,卻爲何不替自己測一下是否能做成呢?”

霍去病含笑道:“倒是還知道懸崖勒馬,看來還沒有急糊塗。”

現在想來也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可當時一看到牌匾上寫的“解姻緣”,腿就不受控制地走了進去,病急亂投醫。心很虛,面上依舊理直氣壯:“我不過是看着新鮮,進去玩玩。”

霍去病笑着瞟了我一眼,一副懶得和我爭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樣子。

一陣風過,我用力吸了吸鼻子:“真香!什麼花?”

霍去病道:“槐花。”

我側頭看向他:“叫我出來幹嗎?難道就是爬山?”

他邊走邊道:“沒什麼事情,就不能叫你出來了嗎?隨便走走,隨便逛逛,你看頭頂的槐花……”

他後面說什麼我全沒有聽到,我全部心神都盯着前面的馬車。霍去病側頭看向我,又順着我的眼光看向馬車,馬車停在一個莊園前。我朝他賠笑道:“我突然有些事情,要先行一步。”

他一把抓住我:“不許走!”

我用力拽開他的手:“改日我去找你,再給你賠禮道歉。”話還未說完,人已經飄向了馬車。他在身後叫道:“小玉!”

我頭未回,徑直向前,落在了馬車旁,趕車的秦力握鞭的手猛然一緊,看是我又立即鬆下來,笑着點了下頭。我敲了敲馬車壁,九爺掀開簾子,看是我,含笑問:“你怎麼在城外?”

我躬身替他打着簾子:“你不是也在郊外嗎?”說完疑惑地看向秦力。

九爺看到我的表情,笑着說:“祖母姓石,單名一個青字,這園子取名‘青園’,是祖父年輕時特意爲祖母蓋的。我不願改動任何格局,所以不方便輪椅進出。”

我側頭望着園子,心頭很是羨慕,這位老爺子竟然癡情至此。我當年還納悶爲什麼明明姓孟,卻將自己的生意命名爲石舫,而且石舫所有收養的孤兒都會姓石,今日才明白,原來這是他心愛女子的姓。

九爺從車裡拿了一根柺杖出來,是以前我在他書房角落見過的。他撐着柺杖立在地上,一根柺杖本應該讓他看着笨拙,可那根精緻的柺杖隱在他的廣袖寬袍間,讓人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反倒是我因爲第一次看見他站立的樣子,人有些癡傻,呆呆地凝視着他。

他自嘲地一笑:“可是看着有些怪異?”

我忙搖頭,拼命搖頭:“不是的,是……是……是好看!”他看向我,我急道:“難道從來沒有人告訴你,你給人的是什麼感覺嗎?你……你……一舉一動都很……”我越急越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他,可又怕他因爲我剛纔一直看着他誤會我,話說得幾次險些咬到舌頭。

他伸手替我捋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凝視着我,極其溫柔地說:“玉兒,不要說了,我懂得你的意思。”

我朝他笑起來,視線越過他的肩頭,看到霍去病依舊站在原地,遠遠看着我們。我的心說不清楚地一澀,忙移開了視線。

九爺扶着柺杖而行:“祖父因爲此山多溫泉,所以特地選在這裡蓋了一個園子。”我慢走在他身側,笑問:“你是特地來泡溫泉的嗎?”

他回道:“是,溫泉有助於我腿上的血脈運行。”

我偷偷瞟了眼他的腿,可惜隱在袍子下,無法知道究竟是什麼病。但看他行走,似乎不算費力。

進門前,我下意識地又側頭看向遠處,霍去病的身形仍舊一動未動。暮春時節,頭頂的槐花正是最後的繁密,一樹壓雪的白。風過時,花瓣紛紛飄落,漫天飛雪中,一向喜潔的他卻紋絲不動,任由花瓣落在頭上,落在錦袍上。

鴛鴦藤開始打花骨朵,一朵朵嬌嫩的白在綠葉間和我玩着捉迷藏,我要很細心才能發現新加入的它們藏在哪裡,昨天是九朵,今天就十五朵了,我又數了一遍,確定沒有錯。按照這個速度,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數不清了。

我站在藤架前,嘴裡喃喃地說:“我可是捉了無數條蚯蚓,初春又專門施了牛糞,你們今年一定要爭氣呀!要開得最多,最美!”

鴛鴦藤的葉片在風中輕輕顫動,似乎迴應着我的請求。

“等你們開到最美時,我就帶他來見你們。”輕輕親了一片新長出的葉子,“你們努力,我也努力!”

我進竹館時,只看到天照坐在案前抄寫東西。我詫異地指了指院子中空着的輪椅問:“九爺呢?出門了嗎?”

天照笑道:“去蘭屋看小風的爺爺了。”

我點了下頭,看着輪椅,依舊有些納悶。

天照放下筆,走到我身側,看着輪椅道:“九爺一條腿完全用不上力,另一條腿還能用力,拄着柺杖雖說走不遠,但日常多動動對身體還是比坐在輪椅上好。”

我“嗯”了一聲,天照沉默了一會兒,接着道:“小時候,九爺雖然腿腳不方便,卻也愛動,對什麼都好奇新鮮,總喜歡跟在我們身後玩,可我們那時候不懂事,總覺得帶着他幹什麼都不方便,做什麼都要等着他,所以表面上不敢違逆他,可背地裡總是商量着能甩掉他就甩掉他,甚至爲誰出的主意最高明而得意,我就是自以爲最聰明的那個。九爺慢慢明白了我們的心思,人開始變得沉默,開始花更多的時間在書籍上,因爲只有這些沉默的朋友纔不會嫌棄他。有一次九爺揹着老太爺,獨自一人拄着柺杖出門,到天黑人都沒回來。老太爺急得把我們一個個都痛罵了一遍,罰我們跪在青石地上。後來九爺回來時,身上的衣服撕裂了,臉上烏青,頭上手上都是血。問他發生了什麼,他卻一句都不說,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求老太爺讓我們都起來。”

天照凝視着輪椅,沉重地嘆了口氣,我沉默不語,酸楚心疼,種種情緒在心中翻騰。

“那一次我們心裡真正感到愧疚,大哥把長安城的小混混一個個敲打了一遍才問出緣由。原來九爺看到《墨子》上對兵器製造的論述,就上街去看鐵匠打鐵,那些和我們一樣不懂事的頑童跟在九爺身後唱‘一個柺子,三條腿,扭一扭,擺一擺,人家一步他十步,討個媳婦歪歪嘴’。邊唱還邊學九爺走路,惹得衆人大笑。九爺和他們大打了一架,吃虧的自然是九爺,被打得頭破血流。大哥氣得和那些唱歌的孩子都打了一架。從那之後,我們都想帶九爺出去玩,可九爺再不在人前用柺杖。”

我現在明白爲什麼那根柺杖放在書架的角落裡,也明白爲什麼

雖然放在角落裡卻一點兒灰塵也沒有。他是醫者,自然明白適量運動對自己身體的好處,可那首歌謠和衆人無情的譏笑卻讓他只在無人時才願意用柺杖。

天照側頭看着我問:“你會埋怨我們嗎?”

“有些!不過九爺自己都不計較,我也只能算了,否則……”我哼了一聲,揮揮拳頭。

天照笑道:“玉兒,你的性格可真是隻認準自己心頭的一杆秤,別的是是非非都不理會。”

我微揚着下巴問:“我只要自己過得好,自己關心的人過得好,別的人我不會無緣無故地傷害,難道這有錯嗎?”

天照忙道:“沒錯,沒錯!你可別誤會我的話。我們三兄弟感激你還來不及呢!九爺去了趟青園,回來後居然不再避諱外人地用柺杖。你不知道,連二哥那麼鎮靜的人看到九爺再在我們面前用柺杖,眼睛都有些紅。九爺這麼多年的心結,我們心上的一塊大石,總算因你化解了。”

我臉有些燙,垂目看着地面,低聲罵道:“好個秦力,看着老實巴交的,嘴巴卻一點兒不牢靠。”

天照哈哈大笑起來:“他可不只不牢靠!你若看了他學着你一臉傾慕地呆看着九爺的樣子,就知道沒有把這樣的人才招進你的歌舞坊可真是浪費!我們幾個當時樂得腳發軟,大哥更是笑得沒控制好力道,居然把一張几案拍裂了。”

“你說什麼?你有膽子再說一遍!”我叉着腰,跳着腳吼道。

天照還未回答,正拄着柺杖進院子的九爺笑問:“什麼要再說一遍?”

我狠狠瞪了一眼天照,跑到九爺身邊道:“秦力不是個好東西,你要好好罰他,或者你索性把他交給我,我來整治他。”

九爺看了眼天照問:“秦力幾時得罪你了?”

天照滿臉愁苦,哀求地望着我。我支支吾吾了半晌,自己卻不好意思說出緣由,只能無賴地道:“得罪不需要理由,反正就是得罪我了。”

九爺走到輪椅旁坐下,天照忙擰了帕子來,九爺擦了擦額頭的汗道:“罰他給你做一個月的車伕,由着你處置。”

我得意地笑看向天照,九爺又來了句:“大哥、二哥、三哥最近也是太閒了,我看藍田那邊的玉石場倒是挺需要一個人長期駐守在那裡看管,三哥覺得誰去比較好?”

天照的臉越發垮了下來,滿面誠懇地對九爺道:“大嫂剛生了個兒子,大哥喜得一步都不願離開。二哥爲了照顧大哥,把大哥手頭的事情接了一部分過來做,也忙得分不開身。我最近正打算把長安城所有生意歷年來的賬務清查一遍。再加上我們還要教導小風、小雨他們,天地可鑑,日月作證,山河爲誓,其實我們真不閒!”

我手扶着九爺的輪椅背,低頭悶笑,九爺輕嘆:“聽上去的確好像不閒。”

天照忙道:“確實不閒!我們只是極其,極其,極其偶爾在一起飲了次茶、聊了個天、聽了個故事而已,以後再不會發生此類事情,我們肯定忙得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頭先光顧着樂,竟然沒有聽出九爺的話外話,這會子天照的話說完,我猛然明白九爺已經猜到天照他們幹了些什麼,心裡透着些羞、透着些喜、透着些甜,靜靜地立在九爺身旁。

謹言大跨步地奔進院子,看到我立即臉上一個燦爛的笑,陰陽怪氣地道:“玉兒怎麼也在?來看九爺的?”

天照幾步跑到他身旁,推着他往外走:“昨天剛到的香料你還沒有驗收完,這事緩不得……”

謹言的聲音從院外傳來:“沒有呀!你不是說……你別捂……啊?什麼……藍田?哦!”幾聲後謹言的聲音已完全不可聞,只聽到天照說:“九爺,那些沒謄抄完的舊賬我明天再接着弄,今日還有些事情急着辦,先回去了。”說完只聽到腳步飛快,不一會兒院外已經靜悄悄。

我心中七上八下,甜蜜中帶着尷尬,不知道說些什麼。九爺彷彿未發生任何事情,推着輪椅進了屋子:“湘妃竹的笛子已經做好了,紋理自然雅緻,再雕刻裝飾反倒畫蛇添足,我也就偷了回懶,你看看可滿意?”

我伸手接過笛子:“我可不懂這些,你若說好那肯定就是好了。”

九爺笑道:“你園子裡住着一位名滿天下的宮廷樂師,多少人想拜師都不可得,你不趁着機會向他討教一二?”

提起李延年,不禁想起李廣利,我的眉頭皺了皺。

九爺問:“怎麼了?”

我嘆了口氣:“想到李廣利此人,只能感嘆‘龍生九子,個個不同’。”

九爺笑說:“你操心太多,若真煩把他轟出去也就完事了。”

我淺笑未語,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九爺輕輕咳嗽了一聲:“你最近歌舞坊的生意擴張得很快,我還聽下頭人說你做了娼妓坊的生意,這是明面的,你暗中……還做了其他生意,爲什麼?你若只是想賺錢,不妨做些其他生意,你如今這樣,走得有些急促和過了。”

我一驚後,心中又是喜,自以爲不可能被人知道的事情還是沒有瞞過他,除非……除非他一直密切地留意着我的舉動,訥訥道:“我自有我的打算和計較。”

他默默發了會兒呆,忽地問:“玉兒,知道我爲什麼一直盡力不在外面用柺杖行走嗎?沒有特殊情形,我都只願坐輪椅,而且一直刻意讓衆人以爲我的身體很差,就是天照他們也以爲我身體弱得根本難以走遠,身體還經常不妥當。我的確腿有殘疾,身體也的確內弱,卻沒有我表現出來的那麼嚴重。”

我愣了好一會兒,難道不是天照他們所說的那個原因,不僅僅是因爲幼時的自卑?

“爲什麼?你是故意做給誰看的嗎?”

九爺輕點下頭:“做給陛下看的。我的母親是竇太后的侄孫女,幼時常常進宮玩耍,當年陛下和母親也算感情不錯的表兄妹。所以竇太后在世時,石舫和竇氏一直走得很近。竇氏敗落後,陛下對石舫盤根錯節的勢力很是忌憚。父親和母親過世後,偌大一個石舫落在了我手中,如果不是因爲我是個病秧子,一副苟延殘喘的樣子,石舫的生意又在我手中一點點沒落,石舫在長安城肯定逃不過徹底覆滅的命運。”

他第一次主動提及一點兒身世,我聽得怔怔發呆,當年他纔多大?竟然要以稚齡擔負起衆多人的性命,與漢朝的皇帝周旋。而且他只說了家族中和漢朝的關係,和西域的關係呢?那邊他又肩負着什麼?這一路行來,他究竟承受了多少?

他凝視着我,慢慢道:“玉兒,當今陛下心思深沉機敏,行事果斷狠辣,必要時是一個除對自己外的任何人都能下殺手的人。不要做觸犯天家的事情。你在長安城怎麼和別的商家爭鬥,我都可以……但……”他吞下了已到嘴邊的話,只語重心長地說:“玉兒,行事務必三思。”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情舞第二十章 鴿魂第二十四章 蹴鞠第二十六章 情亂第三十四章 毒計第四章 美人第二十七章 怒吻第十四章 賞星第二十六章 情亂第十八章 綁架第三十四章 毒計第十四章 賞星第十一章 送帕第二章 初遇第十七章 番外 盼雙星第三十七章 死計第十二章 請客第二十七章 怒吻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三十七章 死計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十八章 綁架第三十章 哀慟第十六章 離去第三十四章 毒計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二十三章 逃命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十章 刺殺第三十五章 險計第一章 往事第二十二章 初吻第七章 身世第十八章 綁架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八章 驚遇第一章 往事第三十七章 死計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十八章 綁架第三十五章 險計第十八章 綁架第三十九章 逍遙第三十章 哀慟第一章 往事第三十九章 逍遙第九章 心曲第三十七章 死計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四章 美人第三十九章 逍遙第二十章 鴿魂第三十一章 情舞第三十八章 偶遇第二十二章 初吻第十七章 番外 盼雙星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二十四章 蹴鞠第四十章 番外 傷隻影第三十一章 情舞第三十章 哀慟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七章 身世第三章 重逢第二十二章 初吻第十章 刺殺第十四章 賞星第二十四章 蹴鞠第十八章 綁架第七章 身世第二十三章 逃命第十八章 綁架第一章 往事第十一章 送帕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三十三章 中毒第三十八章 偶遇第十二章 請客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三十一章 情舞第八章 驚遇第三十四章 毒計第七章 身世第二十四章 蹴鞠第三十三章 中毒第十三章 落花第二十七章 怒吻第三十八章 偶遇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三十一章 情舞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三十四章 毒計第九章 心曲第二十章 鴿魂第二十七章 怒吻第十九章 情愫第十四章 賞星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八章 驚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