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博克賽裡(和布克賽爾)城,準噶爾部的都城,巴圖爾琿臺吉濃眉深鎖,陷入了沉思。半晌,方悠悠地問道:“那輝特部的琿臺吉蘇勒坦還沒返回鷹娑川城?”
“是的,琿臺吉,蘇勒坦一天只行三十里,快兩個月了,才抵達裕勒都斯草原”,博貝臺吉恭敬地回答。他是巴圖爾的堂弟,是其九叔呼爾乾颱吉的次子,雖然年輕,卻行事穩健,頗得主上信任。
“何以行得如此之慢?”巴圖爾狐疑起來。
“聽說那蘇勒坦得了風眩之症,連馬車都未曾下過,所以行得慢些”。
“風眩之症?那小子纔多大歲數,怎會得此症?”巴圖爾神色凝重起來,“你速派人盯緊了他的車隊,再派人去鷹娑川、拉薩,還有青海,打探消息”。
“是,琿臺吉,我已命人去打探了”,博貝溫聲說道。
“嗯,我讓你調查的事怎麼樣了?”巴圖爾的聲音轉作森寒。
“琿臺吉,此事已經有了眉目。我找到了哈密哈剌灰部臺吉阿巴火者的幾個手下,據他們說是阿巴火者奉了蘇勒坦琿臺吉的命令,在西臺吉乃爾湖畔的沙海中埋伏,襲擊並殺死了國師汗圖魯拜琥。蘇勒坦還命哈剌灰部改宗薩迦”。
“好!”巴圖爾興奮得站了起來,“你務必將那幾個人控制好,我有大用處!”
??
從烏蘭到都蘭,再翻過崑崙山,到曲麻萊、治多、雜多、索格、納雪、止貢,直到拉薩,到處都是歡迎的人羣,潔白的哈達收了一條又一條。因爲打着護教的旗號,蘇勒坦的大軍受到了熱烈歡迎。熱情的僧侶和信衆將他當成了救世祖,各類犒軍物資堆積如山。
蘇勒坦在開心的同時,也對格魯派的勢力產生了深深的忌憚。“傳令各部,嚴守軍紀,有敢劫掠拉薩百姓者,斬!”他陰冷地下令。
納木錯湖(騰格里湖)以南、拉薩以北的達木草原,水草豐美,氣候宜人。索南羣培、仲美乃、達什朋素克、默爾根佔巴、達棟乃等拉薩重臣奉命在此迎候輝特部的大軍。這些人大多是大家族出身的第巴(頭人),位高權重。
“強佐,拉薩先後迎接過阿爾斯蘭琿臺吉、國師汗,不知道這位蘇勒坦琿臺吉是否好伺候呢”,仲美乃朝索南羣培呵呵一笑,這些人中以他倆爲首。
聽他提到國師汗,索南羣培心裡一疼,想當年與國師汗結拜爲安答的情景浮現於腦海。
“我與您一見如故,願結爲安答,榮辱與共”。
“哎呀,這如何使得?您貴爲國師汗,而我只是個小小的強佐”。
“我說使得便使得,怎麼,莫非您看不起我嗎?”??
往事一幕幕啊!萬沒料到,雄才偉略、博學多才、寬厚仁慈的義兄,竟然葬身於青海!
不過,身爲格魯派的強佐,他一直以本派的利益爲最高利益,所以很快便平抑住了悲傷,笑容滿面地說道:“仲美乃第巴失言了,蘇勒坦琿臺吉是爲了崇高的使命而來,我等應竭誠歡迎纔是!”
??
“多麼肥美的草原啊!這真是長生天賜予蒙古人的牧場!”
蘇勒坦剛進入達木,便爲這塊土地的肥沃而陶醉。美麗的納木錯湖滋潤着這片草原,雄偉的念青唐拉山是它的保護神,最重要的是,這塊草原含蓋了拉薩的北大門當雄,戰略意義重大,控制住這裡便掐住了拉薩的咽喉。
於是,年輕的琿臺吉耍起無賴,剛進達木便停下來,
不走了。
他召來自己的親弟弟蘇穆爾,“小弟今年二十歲了吧,我一直沒給你分封鄂托克,心裡有沒有怨我?”
“我怎麼敢埋怨兄長?”蘇穆爾慌忙解釋。
蘇勒坦哈哈大笑,“我只有你這一個弟弟,又怎會虧待於你?之所以遲遲沒有給你分封,是因爲一直沒有找到適合你的天堂!感謝長生天,今天終於找到了!”
他召來收服的綽克圖、和碩特、土爾扈特七鄂托克的臺吉、宰桑們,對他們說道:“像螞蟻一樣衆唐古特之中,我弟弟怎能獨居!請你們回去之後把我弟弟的所屬阿勒巴圖(緞納賦稅者)和伴當(僕役)遷過來”。
汗的話猶如山嶽,不可違背。青海七鄂托克各出了兩百戶屬民,湊成一千四百戶、七千多人口的新鄂托克,交於蘇穆爾臺吉手中。
蘇勒坦命弟弟駐牧於達木草原,虎視拉薩。
這麼一折騰,可急壞了在達木草原等候的拉薩高官們。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那便只有請琿臺吉來!
索南羣培、仲美乃、達什朋素克、默爾根佔巴、達棟乃等高官來到了蘇勒坦的軍營, 但見壁壘森嚴、殺氣騰騰。衆人不由暗贊:衛拉特之兵果然雄壯!
“強佐和各位第巴光臨,我這心裡着實歡喜得很,快請入營!”因爲已經將拉薩當成了自家的自留地,爲了籠絡人心,蘇勒坦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親自出迎”。
“我等何德何能,豈敢勞琿臺吉親迎?”衆高官皆受寵若驚。
索南羣培小心翼翼地試探,“琿臺吉既已進入達木草原,爲何遲遲不肯進城?莫非是我等有怠慢之處?”
蘇勒坦呵呵一笑,“強佐有所不知,爲了更好地護衛格魯,我打算組建一個鄂托克,在此地駐牧。這些日子便是在忙着處理此事”。
“什麼!您要在達木草原長期駐牧?”衆人聞言大驚失色。
“是啊,衛拉特與拉薩相隔萬水千山,若是他年格魯有難,我擔心救援不及,所以留下一支鄂托克,以備不測。這是我的一片赤誠,蒼天可鑑!怎麼,爾等不歡迎?”蘇勒坦板起了臉,不悅地問。
琿臺吉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拉薩的高官們頓覺一股恐怖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
索南羣培與仲美乃對視了一眼,緩緩點頭,大笑道:“琿臺吉的拳拳護教之心,真是令人感動!我等歡喜都來不及,又怎會不歡迎?”
“剛纔只是戲言,酒菜已經備好,快隨我入帳痛飲!哈哈哈”,蘇勒坦猖狂地大笑,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爲琿臺吉者,便該這般,宰割天下,分裂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