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豹沙路比(上)

斷木山,位於烏魯魯山脈最中央,是爲聖地。傳聞,曾是一棵通天巨木。又有傳聞,巨木真身爲神靈隕落後幻化而成。

巨木高萬丈,不見樹冠,不見年輪。春來又秋去,不見葉落,不見樹長。

萬年前,一場大火燒燬巨木。歷經萬年,巨木日漸煥發生機,形成如今人們所看到的斷木山。

亞特蘭百族從不輕易染指斷木山。究其原因,斷木山內有大恐怖。

遠在萬年前,甚至,可能要追溯到更早的十萬年前,斷木山便有四位守護者,寸步不離,亙古長守。

關於守護者的由來,更無人能說得清。大概只知道,守護者屹立在亞特蘭最頂端。

——《亞特蘭百族編錄之通天巨木守護者》

‘艾雷’那虛幻的身影,在風中緩緩消逝。

頭骨‘啪’地一聲落在地上,依舊古樸無奇,只是佈滿裂痕。

他走了。

可能在遙遠的未來,他真的永遠地走了。

胸口被巨大的悲傷充斥,悲意愴然。兩行清淚滑落,艾雷擡起頭,腦中一片茫然。

金髮男孩格雷被那個古怪的老頭道格拉斯帶走,紅髮胖男孩佈雷留在了兔爺身旁,拜他爲師。不出意外的話,再相聚時,他們兩人恐怕擁有一身不俗的實力。而自己,除了一個頭骨,一無所有。

未來的路,該如何走下去?

這是擺在他眼前最迫切,也最重要的問題。

隨後,他才憶起,覺醒時分,頭骨中那詭異的恐怖景象。那背生巴掌雙翼的黑色怪物,到底是什麼生物?那個巨大的漩渦又是怎麼一回事?剛纔過於悲傷,一時間竟忘了向‘艾雷’詢問。

嘆了口氣,艾雷雙手捧起頭骨族器,怔怔出神。

這一刻,他想起了母親臨終前那充滿眷念不捨的溫柔如水的目光,想起她那如春風般的喁喁細語,想起了她臨終前的的叮嚀:

“你要把你弟弟找回來,照顧好他,別讓人欺負他。”

對了,帕雷!

猛然間,艾雷彷彿迷失在大霧中的船,看到了前行方向。

“既然前方沒有路,那我便親手開闢出一條道來。”艾雷眼中的迷茫逐漸消散:“這一生,我要活得無怨無悔,不再有遺憾。”

“未來的我,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

“嗷——”

還未等艾雷說完,前方密林出便傳來一聲粗狂的吼叫,將艾雷從雄心壯志中驚醒。

擡頭尋聲望去,一頭渾身長滿黑色鬃毛的野豬,從密林中鑽出。

“魔獸?”

艾雷不敢確定,眼前這頭野豬,和他印象中稍微不同。

說它是野豬,眼前這大傢伙個頭比尋常野豬大太多,幾乎快趕上兩頭野豬大小,一身灰色密長的鬃毛如剃刀般,直直立起。

最令人側目的,還是它嘴角邊那兩根足有二十公分長的獠牙,讓人毫不懷疑,它可以輕易刺穿粗壯的樹幹。

這野豬,正是一頭最低階的地系魔獸——長牙豬。

此刻,野豬發現了眼前的鮮活獵物,不禁雙眼發亮,口中發出興奮的吼叫,朝艾雷猛衝過來。粗壯的四肢踩在落葉上,塵土飛揚。

即使是最低價的魔獸,也不是現在的艾雷能抗衡得了。

艾雷驚慌地抓起頭骨,毫不遲疑,轉身就往密林深處奔去。

作爲最低階的魔獸,這頭長牙豬顯然智慧不足,只憑最本能的野性追逐獵物。

一路上跌跌撞撞,所過之處,不少細長樹木紛紛被撞倒。一時間,落葉紛飛,滿地狼藉。

然而,艾雷並不認得這野豬,只憑最純粹的求生慾望,在雜草叢生的密林中倉皇飛逃,同時,儘量選擇往樹木極多的方向奔去,利用錯綜盤繞的樹枝的阻擋,來減緩野豬的速度。

好在這頭野豬不擅長速度,一人一獸,前後追逐。

“嗷——”

身後傳來野豬興奮的吼叫聲,越來越近。

“怎麼辦?”

很快地,艾雷額頭上佈滿汗水。他回過頭,那野豬已進入到五米之內,這個距離還在不斷縮小。

“噗通——”

剛受到接連打擊,年幼的他早已心神俱疲。又經這驚慌逃竄,艾雷一失神,摔倒在地上。連一階戰士都沒達到的他,體力,耐力都不算很出色。

況且,自小體弱的他,同樣的訓練量,他都要比同齡人來得更費時費勁。

見到眼前獵物摔倒在地,野豬更加興奮,口中吼叫連連,邁開蹄子猛衝上來

看着眼前不斷逼近的龐然大物,艾雷彷彿可以預見到,野豬那兩根尖銳的獠牙,從自己身體中穿膛而過。恐懼之意不禁充斥全身,下意識地閉上雙眼。

“嗷——”

出奇地,身體中並沒有傳來預料中的疼痛,野豬的吼叫聲漸漸遠去。

“什麼情況?”

微微睜開眼,艾雷驚奇地發現,那長牙豬慌不擇路地向遠處跑開,彷彿見到某種恐怖景象。

“吼——”

疑惑之餘,身後傳來一陣更爲野性的獸吼。

聽到這一聲獸吼,艾雷驚慌地從地上迅速起身,躲在一棵樹背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前方十多米開外,一黑一黃,兩頭形似豹子的魔獸,相互對峙。

黑色豹子通體黝黑,背後一團雪白如雲的鬃毛披散飛揚,四肢粗壯,威猛無比;黃色豹子個頭上,比黑色豹子要小上幾分,一條條雷電形狀條紋布滿全身。

兩頭魔獸彷彿在爭論什麼,口中獸吼連連。

背後有云的黑豹?

渾身閃電條紋的豹子?

艾雷已經傻眼了。

纔出狼窩,又入虎穴。

這都什麼運氣?

“沙路比,你這蠢東西。”黃色豹子開口罵道。

聽這聲音,居然是一頭母豹。

此時,她擡起前爪,指着黑色豹子一頓劈頭蓋臉:“咱兒子牙都還沒長齊,吃得了肉嗎?你腦子是不是壞了?要吃你自己吃去,別拿來禍禍咱兒子。”

“沙菲雅,你太小看咱小沙魯了。”黑豹沙路比不甘地反駁道:“畢竟,他可是我偉大的沙路比的兒子,將來可是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算牙沒長齊又如何?區區一頭野鹿而已。”

“滾——”

艾雷仔細一看,這纔看清,在這兩隻豹子中間,一頭渾身是血的野鹿,倒在血泊中。而在野鹿身上,還趴着一隻通體黝黑的‘小不點’,正是兩隻豹子口中的‘小沙魯’。

讓艾雷驚懼的是,眼前這兩頭豹子,和之前的兔子一樣,居然都能口吐人言。

越高級的魔獸,智慧就越高。艾雷已經明白這一點。

眼前這兩頭豹子絕非一般魔獸。

原來,剛纔那野豬是被這兩頭豹子身上的氣息給嚇跑。

恍然後,艾雷更加小心翼翼地藏在樹背後,正尋思該怎麼逃走。

稍有不慎被那兩隻豹子發現,小命可真就玩完了。

哪知,兩隻豹子越吵越激烈,似乎渾然不知艾雷的存在。爭到激動處,那黃色母豹激動地擡起雙爪,在黑豹頭上猛敲狠打,越錘越兇。

“好啊,沙路比,現在膽子是越來越肥了,居然敢吼我。”

“不是的,沙菲雅,你聽我解釋。”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小子能耐越來越大了啊。連老孃都敢吼,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過來!”

面對母豹的‘咄咄逼人’,黑豹簡直欲哭無淚,捂着頭,向後不斷躲閃。

眼前這景象,看得艾雷目瞪口呆,腦海中不禁浮現一個古怪念頭:

家暴?!

就在艾雷正要退走之際,那黑豹猛地目光瞟向這處。

“吼——”

咆哮聲中,黑豹縱身一躍,身影一晃就擋住了艾雷的去路。

黑豹那雙金色如銅鈴般的眼睛,戲謔地盯着他。

“小子,看完就想走?”

不知道家醜不可外揚麼?

這要傳出去,讓我偉大的沙路比大人面子往哪擱?

此時,母豹也不再發怒,反而饒有興致地轉向艾雷。

“居然是人類小孩,這可不多見。”

聽這話,這兩隻豹子似乎見到過人類。

“黑貓大人,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繼續,我只是碰巧路過採蘑菇。”艾雷叫苦不迭,畏懼地向後跌退。

“黑貓?”

黑豹沙路比不禁一怔,隨即勃然大怒起來。

“你居然叫我黑貓?你這是在侮辱偉大的沙路比大人,不可饒恕。”

堂堂聖階魔獸,居然被人喚作黑貓?

惱怒下,黑豹擡起右爪,猛烈地拍落下去。

眼見黑豹的爪子落下來,艾雷慌忙提起頭骨,本能地護在身前。

“啪——”

儘管黑豹並沒有動用聖階的恐怖力量,但是單單隨意一拍,足以將他這瘦弱的小身板拍爛。

令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

擋在艾雷身前的頭骨族器,竟然沒有碎裂開來,甚至原本在頭骨上的裂痕,也絲毫沒有擴散痕跡。

黑豹那可怕的力量,彷彿沒入無窮汪洋中,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

白色頭骨依舊和之前一樣,安然無恙地橫在艾雷和黑豹中間。

“居然沒碎?”

一擊不見成效,黑豹不禁惱怒起來,旋即,再一次擡起爪子。

這一次,它是真的惱怒了。聖階的澎湃力量在這一刻,驟然爆發。它的前肢,被黑色光芒籠罩,身上的狂暴的野性氣息,在身側怒嘯。

這一刻,黑豹周圍的空間,劇烈震動起來。

它真的發怒。

狂暴的烈風,令艾雷幼小的身軀,搖搖晃晃,幾乎快站不住腳跟,只能死死地將頭骨,擋在身前。

“啪——”

黑豹的爪子猛然落下,再一次拍在佈滿溝壑,幾欲碎裂的頭骨上。

預料中的的劇烈爆炸,在這關鍵時刻居然成了啞彈。黑豹那蘊含聖階的磅礴力量,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佈滿裂痕的頭骨仍舊紋絲不動,彷彿海綿吸水,將黑豹的力量完全吸收。

居然再次抵擋住了!

“不可能——”

黑豹震驚地叫道。

不僅黑豹,就連艾雷也恍若做夢般,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手中這顆古樸無奇的頭骨,居然接連擋住了黑豹那可怕的拍擊。

此時,艾雷才猛然想起‘艾雷’的叮嚀。

“好好善用頭骨,它將是你未來最大的仰仗。”

連強大的聖階魔獸都能抵擋下來,頭骨族器,真的不是尋常物!

艾雷心底稍微有些心安,小心地試探道:黑貓……不,黑豹大人,這都是誤會。您大人有大量,應該不會和我這種小人物計較吧?”

“你小子想走?沒門。我沙路比走南闖北,什麼風浪沒經歷過。媽的,我還真不信邪了,一顆破頭骨而已,能有多邪乎。”

見到黑豹不依不饒,艾雷心裡叫苦不迭。

“啪——”

“啪——”

“啪——”

此刻,黑豹完全惱羞成怒,擡起雙爪,左右開弓,拍得頭骨族器啪啪直響。

黑豹這凶神惡煞的模樣落在艾雷眼裡,更讓他心驚膽顫,眼皮直跳,默默祈禱頭骨足夠堅實。同時心裡舒了一口氣。

還好這黑豹也是個一根筋,這巴掌要是拍在自己‘嬌弱’的身板上……

“啪啪啪……”

黑豹越拍越驚奇,銀髮男孩手中的頭骨分明平淡無奇,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碎裂開來。可偏偏,無論自己再怎麼猛烈拍打,力量彷彿完全被吸入頭骨中,完全激不起一層浪花。

猛然間,黑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這頭骨可以吸納外界力量?

這可撿到寶貝了!

當即心中大喜,停止拍擊。

見到黑豹停了下來,艾雷反而一愣,疑惑地看着黑豹。

“小子,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黑豹嘴上露出無良奸商的笑容,似乎吃定了艾雷。

“交易?”

艾雷心裡涌現不好的預感。

“什麼交易?”

“我可以饒過你一命。”黑豹奸笑道:“作爲條件,你把這頭骨留下,如何?”

“不行,這頭骨是我家族很重要的傳承祖器,不能給你。”

見到黑豹盯上族器,艾雷這才反應過來。

開什麼玩笑,這頭骨可是‘未來的自己’花費大氣力,留給自己的重要‘遺物’,怎麼能隨意說送人就送人?將來還要仰仗它逆襲呢!

“小鬼,聽我沙路比大人一句勸。”黑豹見硬的不行,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溫和地循循善誘起來。

“人嘛,除了生死無大事。錢財,寶物,這等都是身外之物,都是浮雲。做人,不要太過貪財好利。錢財寶物再好,都不如小命重要。你說呢?”

“少扯犢子,你就是惦記我家族族器,就不給你。”

說什麼也不能把族器讓出去。

畢竟太年輕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艾雷完全沒悟出其中精髓,還以爲是黑豹服軟。

見到男孩如此‘不識擡舉’,黑豹臉徹底拉下來。

奶奶的,我沙路比大人什麼時候如此低聲下氣過,你個毛頭小子還蹬鼻子上臉了?

“小子,你太不識擡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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