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校還是一如既往的寧靜,校門口的石獅子張牙舞爪地蹲在那裡,成了一個千年不變的風景。
我的車剛進校門,就看到前頭走着一個女孩。她飄逸的頭髮在秋風裡揮灑成一幅圖畫,美麗的腳踝在空氣中畫成優美的弧線。
我摁了一下喇叭,女孩回過頭,我就看到了一張明淨的臉。
冤家路窄呢!我心裡暗暗叫苦。
彭小媛回過頭,眯着眼睛看了看,一看是我,蹦跳着過來,毫無顧忌地敲打着我的車窗玻璃喊:“喲,發財啦!”
我只好放下玻璃,搖着頭說:“借的,借的。”
彭小媛毫不客氣拉開車門坐上來,拍着座椅嘖嘖讚道:“喲,真皮的啊。”
我只能苦笑,面對她這樣刁蠻的公主,最好的辦法就是三緘其口。
“這幾天你去哪裡了?”她問我。
我裝作無辜的樣子說:“沒去哪啊。”
她呸了一聲說:“你騙鬼可以,騙我難。”
她將一縷頭髮繞在手指間說:“這兩天我都去找你了,你根本就不在宿舍。”
我心裡暗暗吃驚,你一個丫頭片子,沒事找我做什麼?何況老子現在是有婦之夫,來不得半點閒言碎語。
彭小媛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臉一紅叱道:“你想哪裡去了?一看就知道沒想好的,流氓!”
我陪着笑臉說:“彭大小姐,你還不下車?坐在流氓的車上,我可不敢保證你的安全。”
彭小媛反而笑了,手指甲在座椅上劃了一道說:“再敢胡說,我讓你的座椅變廢品。”
我知道她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人,只好繼續陪着笑臉問:“彭大小姐,你找我何事?”
彭小媛卻不說了,歪着頭說:“你請我吃飯,我就告訴你。”
請人吃飯是件很簡單的事,但現在要我單獨請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女孩子吃飯,就是給我三個豹子膽也不敢。
“請不請?”她看我在遲疑,逼問着我。
我心裡想,請個毛線。你個小丫頭,難道還有什麼機密?就算你是副校長的女兒,我們纔開始培訓,連端木都不知道我們的去向,難道你還會先知?
現在唯一能吸引我的就是將來的去向了。留在省裡,算是大員,派到下面市裡,職務應該不會低。與其在省裡做一個沒有實權的大員,不如去下面混一個實際的諸侯。
我研究了一下官員升遷的規律,但凡這個人要被提拔,一定走的是省裡下派到市縣做個副職,過一兩年扶正,再過幾年回到省裡擔任重要職務。真正直接從省裡普通崗位提到領導崗位的,打着燈籠也難找。
我算是有基層工作經驗的人,但對於省裡來說,我的這點經驗最多隻能在簡歷裡體現,不能拿到檯面上說話。因爲,那時候我還不是省管的幹部!
“不請。”我終於說出了心裡話。不是我小氣,而是我現在最重要的是注意影響。
“小氣鬼!”彭小媛憤憤拉開車門下車,她迴轉頭說:“你別後悔。”
她用了很大的勁將我的車門關上,呯的一聲像是割了我一塊肉一樣的痛。
她後面的一句話讓我有點想法,我爲什麼要後悔?難道她真的有什麼內幕消息?
我放下車窗玻璃喊:“彭小媛,你開不起玩笑麼?”
她本來蹬蹬的走了,聽到我叫她,又迴轉身來,站在我車門邊逼視着我的眼睛說:“後悔了?”
我笑道:“我後什麼悔呀,別人想請你這樣的美女還請不到,我有機會請你,這是多麼榮幸的事啊。說,喜歡吃什麼?”
彭小媛眉開眼笑地說:“我要吃西餐。”
等她上到車裡來,我對她說:“我再請一個人來,好不好?”
她默許了我的要求,伸手去弄車裡的音響。
弄了一會,聽到音響裡傳出舒緩的音樂了,她閉上雙眼,開始安靜地聽起來。
我將車掉頭,徑直從校門口開出去。
要吃西餐,只能去市裡。一曲音樂聽完,彭小媛睜開眼問我:“喂,你宿舍裡住的那個人是不是姓鄧啊?”
我點點頭說:“沒錯。他叫鄧涵原,是衡嶽地區臨近縣的團委書記。”
“哦”她拖長音調,鄙夷地說:“我還以爲是什麼大官呢。”
“怎麼了?”我問,好奇心起。
“沒什麼。”彭小媛淡淡地說:“我不喜歡他。”
我被他這句話逗得樂不可支起來,你一個黃毛丫頭,談什麼喜歡不喜歡。你不喜歡人家,人家未必就喜歡你。
“我跟你說啊,你今天請我吃西餐,絕對不冤枉的哦。”
我笑笑說:“沒事,冤不冤枉談得上嗎?”
“真的。”她神秘地湊過頭來,壓低聲音說:“你們這個班的人,這幾天都在搞小圈子,只有你,人不見,水不流,我還以爲你死了呢。”
我心裡一陣不高興,老子好端端的,你個丫頭片子咒我死,何居心?
“想不想知道啊?”她逗着我說。
我不能被她牽着鼻子走,雖然我很想知道,但我還是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不想。”
“不想算了!”她嘟起嘴脣罵道:“好心當作驢肝肺,沒意思。我不吃你的西餐了,回去。”
我笑道:“吃西餐是我心甘情願請你的,不是想從你這裡聽到什麼消息來交換的。”
“哪我還是要告訴你。”她氣咻咻地說:“我如果不是看在我老師的面子上,我才懶得管這破事呢。”
我心裡一陣喜,她這樣的小女孩子與我玩心計,太嫩了!
“你們是不是要選班長?”她問我。
我頷首認可。
“現在要投票選,你知道不?”
我搖頭。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她顯然有些生氣:“你這樣以後怎麼在官場混呢?”
我嚴肅地說:“我從來沒想過混。我作爲一個幹部,一心就是爲人民謀福祉。”
她扭過頭來,看外星人一樣的看着我,突然啓齒一笑說:“喲,沒看出來啊。”
我沒搭理她,認真地開自己的車。
“如果投票選,你會有幾票?”她突然問我。
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說:“應該沒幾票。”
“你肯定會沒幾票。現在你們這幫子人啊,分成了兩派。一派以你們地方上來的幹部組成,另一派就是省直機關的幹部。我聽說,省裡的人比你多。”
我對她熟知我們的事感到很吃驚,按理來說,像她這般年齡的小姑娘,對政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的,她爲何熱衷於我們要選班長,而且還能調查得這麼仔細?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顯得不驚訝,不關心。
“我去你宿舍找你,遇到了你們市縣來的幹部在你宿舍開會啊。”
“他們開什麼會?”我嚴肅地說:“這樣拉幫結派,是樹山頭,搞宗派。是黨的紀律不允許的。”
彭小媛笑嘻嘻地說:“你管得着麼?”
我憤怒地說:“這些人是沒原則了,我要提醒他們。”
彭小媛盯着我看半天說:“等你去提醒他們了,人家已經是班長了。班長有班長的權威,你一個普通老百姓,最多就是建議權,還能怎麼樣?”
我不得不佩服她對政治的熟稔來。想想也不奇怪。她爸是省委黨校的副校長,其實也就是負責全權處理黨校事務的領導。黨校校長是省委書記,省委書記日理萬機,哪裡有空來理會培訓這點雞皮蒜毛的事呢。
她耳濡目染多了,自然把任何事情都與幹部官場掛上勾了。
我嘆口氣說:“隨他們去吧。天要下雨!”
彭小媛依舊一副笑嘻嘻的形態問我:“你不想當班長?”
“輪得到我嗎?”我苦笑道:“我連他們的小圈子都進不去,還有什麼機會啊。”
彭小媛也跟着我嘆了口氣說:“說的也是啊。”
兩個人覺得沒話可說了,空氣顯得沉悶起來。
快到市裡的時候,彭小媛問我:“你剛纔不是說還要請個人嗎?誰呀?”
她這一提醒,我纔想起這個事來,於是掏出電話給甘露打。
電話還沒接通,彭小媛一把從我手裡奪過電話說:“我幫你請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