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顧一下四周,包括郭偉和黃奇善,他們都在等我的意見。
我說:“趙半仙的死亡,是個意外,畢竟是打架引起的,因此雙方都要承擔責任。這個責任我看呢,由月塘村來賠償全部的喪葬費用,另外負責把他的家屬養老送終。
第二個呢,月塘村負責投資建農貿街,老鷹嘴村按戶數參加抽籤分房子。欠下的錢,跟月塘村籤個協議,寫明如何還,怎麼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老鷹嘴全村人得寫一個刑事責任諒解書,全村男女老少都要簽字按手摸。只有把錢有餘放出來,前面的兩點才能實現。否則他呆在牢房裡,打死也不會給你們修房子。”
我的話音剛落,代表們就鼓起了掌。齊齊起身說:“這樣纔是好。我們還打擾領導幹嘛呢?回去簽字按手摸去吧。”
黃奇善拉我一把說:“這是打死人的事,這樣怕是解決不了。縣公安局不會同意吧?”
我壓低聲音笑着說:“公安局再大,還能大過縣委?奇善啊,劉書記囑咐不要逮捕,想想就明白了。”
黃奇善拍了一下腦袋說:“你這個人,不去做總理,真是太浪費了。”
老鷹嘴的代表魚貫從會議室出去了。趙半仙的女兒叫了幾聲,沒人理她,也只好訕訕地站起身,拉着月白的手哭訴:“妹子啊,我爹死得冤啊,你要幫我伸冤啊。”
月白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快,但她馬上又恢復平靜,拍着趙半仙女兒的背說:“姐,你放心,有政府呢。”
趙氏女兒不放心的拉着手不肯放,追着說:“月白妹子啊,你不就是政府麼?當年我爹對你也好,你不幫我,沒人幫我咧。”
月白任她拉着手,看着她癟着嘴巴說話。
我和郭偉、黃奇善三個從她身邊走過去,郭偉要回工地,黃奇善要代表政府去賠喪葬費,只剩下我一個人沒事,就打算回宿舍去看看。這麼久不在家,估計牀上早就成了耗子窩了。
吳倩已經走了,剩下小梅姐一個人站在玉蘭樹下,低頭看忙忙碌碌的螞蟻。剛走到樓下,看到盤小芹和曾東明並排着走來,看到我,兩個人露出牙齒笑。
“有事?”我問,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朝宿舍走。
“沒事。”盤小芹嘻嘻一笑:“哥,我們來請你喝喜酒。”側眼看站在我身邊的小梅姐,疑惑地笑。
“喝什麼喜酒?”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我們要結婚了!”盤小芹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神色來。這是我認識她幾年後,第一次看到她的羞澀。這個大大咧咧的姑娘,有時候的行爲舉止讓男人都臉紅。
“好事!”我說,伸出手去握曾東明的手,鄭重地告誡他:“東明,祝賀你啊!結婚了,就要負起一個男人的責任,懂嗎?”
曾東明誠惶誠恐地點頭,像是作保證一樣說:“哥,你放心,我只要有半點對不住小芹,你可以拿刀劈了我。”
“我纔不會去劈你,劈你老子還犯法呢。”我說:“只要你做得對,小芹要是無理取鬧,我就支持你。”
曾東明感激地笑,臉上像是綻開了一朵花,指着盤小芹說:“我就說哥跟別人不一樣吧?這是什麼境界?男人的最高境界。”
又巴着臉說:“哥,晚上來店裡吃火鍋,有好東西。”
我點頭答應,目送着他們離開,自己扭身上樓,踩在吱吱呀呀作響的木樓板上,像是舞臺上的舞者,看似慌亂,實則平實。
我的小屋裡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桌子上赫然能看到幾行老鼠足印。撲面一股塵,直入鼻孔,蒙了我的眼,引逗得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杯子裡的水似乎已經變綠,杯底沉澱着一層沙塵,已經凝固。彷彿這個屋子千年不曾住人,絲毫沒有生氣,一切破敗而蕭條。
一陣風吹過,窗戶玻璃吹得扎扎作響,有風從縫裡進來,在屋子裡慢悠悠地打着轉,給人帶來一股不可遏制的淒涼。
我們兩個站了半響,小梅姐開始動手收拾。
一切就好像上次黃微微來一樣,小梅姐忙得滿臉是汗,終於復原出一個整潔的小窩出來。
一張牀,兩個人,小梅姐終究忍不住問我:“怎麼睡呢?”
我笑着打趣她說:“牀上睡啊。”
“我們兩個一起?”她羞得低下頭,不敢看我。
我哈哈一笑道:“不敢吧?”
她似乎鼓足了勇氣,擡起頭看着我,眸子裡亮晶晶的閃着光:“我不怕。我一個半老徐娘,還怕你一個黃花大小夥子?”
她格格笑起來,穿着緊身衣的上身曲線畢露,眼前頓時乳波洶涌。
一絲鑽心的疼痛從腿上蔓延開來,我頹然跌坐在牀上,抱着自己的腿,嘴裡噓着冷氣。這幾天忙啊,忙得忘記了痛,現在一切都鬆懈了下來,本來還未痊癒的腿,頑強地表示着它的存在。
小梅姐趕緊收住笑,蹲在牀邊,捧着我的腿,緊張地問:“痛吧?”
我點點頭,感覺背上沁出了一層冷汗。這種痛,比當時摔的時候來得更徹底,來得讓人不可捉摸。因爲壓根就找不到痛點!只是覺得全身都被一種隱隱的痛包圍着,讓人無所適從。
“我去給你打點熱水來泡泡。”小梅姐慌忙從牀頭拿起熱水瓶,拉開門就朝門外走。
門一打開,就看到月白俏生生地站在門口,手裡提着兩瓶熱水,笑吟吟地遞給小梅姐。
小梅姐不認識月白,狐疑地看着她,並不伸手去接。
月白笑笑,側身從她身邊進到屋裡,站在屋子中央四處打量,微笑着說:“嗯,心靈手巧的哦。”
小梅姐跟着進來,從她手裡接過熱水瓶,就往鐵桶裡倒。屋子裡冒起一陣氤氳,溫暖頓時瀰漫開來。
我招呼月白坐,摸索着掏出煙來,點上問她:“打發走了?”
“走了。”月白嘆口氣說:“她們也難,半仙叔這一走,我確實擔心嬸的生活。要靠他這個女兒,就只有等死了。還好,你都給解決了。”
“這只是暫時的。”我欠起身子,把腳放進滾燙的熱水裡,腳底板一觸到熱水,燙得我收起腳來,嘴裡又開始冒着絲絲涼氣。
打過石膏的腿露出與其他地方不一樣的顏色來,顯得特別的刺眼。月白一眼瞄到,緊張地問我:“你的腿怎麼了?”
“骨折了,打了石膏,還沒好透呢。”小梅姐接過話,在桶邊蹲下身子,要幫我洗腳。
我一驚,縮着腳死也不肯放下,小梅姐正色道:“我是你的保姆,你現在是病人,就應該聽我的。”
說着不由分說捧着我的腳,慢慢浸入到滾燙的熱水裡。一股溫熱從腳底下迅速升起,直接到達我的大腦神經皮層。
月白看我們說話,明白了小梅姐的來歷,微笑着說:“你真好咧。”
小梅姐鼻尖上沁出一層細汗,回頭嫣然一笑說:“這是我職責啊,沒什麼好不好的。”
我閉上眼睛,享受着熱水泡腳,原本隱隱的疼痛慢慢消逝不見了。我長吁口氣,睜開眼,卻不敢低頭看蹲在水桶邊的小梅姐。她的領口敞開着,露出潔白細膩的脖頸,隱隱能看到紅色的乳罩帶子,以及能令人產生無限遐想的深深乳溝。
月白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她朝我眯了一下眼睛,說:“晚飯我請你們吃,好不?”
女人在一起,都會莫名其妙產生敵意,果然,小梅姐斷然拒絕了月白的邀請,直言不諱地告訴她說:“有人請我們吃火鍋了,不麻煩你了。”
月白被她一堵,心情明顯不好起來,說話的口氣就有些變了:“我是請陳鎮長呢。”
“我知道。”小梅姐立即回答:“我是他保姆。”
她再次重申自己的身份,顯得與月白格格不入。
小梅姐是市委副書記家的保姆,習慣了高官生活,眼裡見多了官員的迎來送往,對於一個鄉下的*部,在她眼裡,簡直連一粒微塵都不如。
“你這話什麼意思啦?”月白被她一頓搶白,氣得臉色有些發青:“你既然是保姆,就懂得保姆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能說話。”
“我當然知道。”小梅姐淡然一笑說:“他的身體關係着我的飯碗,要是我伺候不好,我就得丟飯碗,你來養我?”
她邊說,邊用手細細按摩着我的傷腿,不時撩拔起熱水撲在傷口處。
按摩了一陣,她的手在我腳底板慢慢地摩挲,手指頭如泥鰍一樣鑽進我的腳丫間,溫柔無比地揉搓起來。
這樣的曖昧讓人心神激盪,如果眼前沒有兩個女人在,我一定會控制不住無限的聯想。
月白被小梅姐氣得差點吐血,她鼻子裡冒着粗氣,呼吸急促,搭在胸前的頭髮因爲激動而起伏。
“不管你了。”月白扔下一句話,奪門而去。
小梅姐輕蔑地一笑,直起身說:“這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看她那雙桃花眼,分明就是勾引男人的眼呀。”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下說:“小梅姐,你也是桃花眼呢。”
她被我一說,當即紅了臉,噘起嘴脣說:“我能跟她一樣?”
我嬉笑着說:“當然不一樣。我們小梅姐是什麼人哪?即使是桃花眼,也是桃花眼中的極品眼,豈是一般桃花眼能比的?”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溫柔地問:“剛纔這個*部來找你幹嘛?”
“彙報工作啊,你不知道我是鎮長?”我擦乾腳,縮進被子裡,輕描淡寫地說。
“鬼信你!”小梅姐滿臉不高興:“這個*部看你的眼神,你知道是什麼眼神不?”
“什麼眼神?”
“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下去呢。”她又格格嬌笑起來。
“胡說!”我掩飾着內心的慌亂,想要喝止住她荒唐的說法。
“姐過來人,還看不出女人的那點心思?你老實交代,跟她有不有一腿?”小梅姐咄咄逼人的樣子逼近我。
“再胡說,小心我不理你!”我說,找鞋子穿要下地。
“坐着別動。”她制止我的動作:“我去倒水,馬上回來。”
小梅姐站在走廊上,把一通污水朝着地面倒下去,突然想起一聲怒喝:“誰呀?”
接着我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上樓來。
小梅姐慌慌張張進來,憋紅着臉說:“我倒人身上去了。”
我正在想是誰這麼倒黴,門被一腳踢開,一股冷風兜頭吹來,冷得我打了個寒顫。門口站着一個鐵塔似的人,滿臉黑色,怒氣衝衝看着我。
我定睛一看,樂得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