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大火延燒上萬家,兩日方息。
張3、李成棟等人匯合後混在避火民衆之中,從大開的城門擠了出去。城中火大,不開城門放人騰開地方,衙役們指揮的丁壯連取水都困難。
再說城中人物頗多非富即貴之輩,燒死幾個都是天大的麻煩。寧願讓縱火賊人走脫,也不能死了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畢竟誰也不知道,這火會不會把杭州城整個燒掉?如今秋高氣爽,天氣乾燥,搞不好9會將杭州內城燒爲1片白地。
若火勢控制不了,還封堵城門,那造的冤孽可9大了。反正即使抓住縱火賊人,這夥人鐵定死罪,可他們能賠償得了杭州城火災損失?
這種時候保住人命,疏散民衆救火纔是緊要事情。
被陳甲搶來的大號蘿莉臉上塗了1層炭灰,李成棟1手夾着這蘿莉,行爲蠻橫在人羣中見人堵路9拳打腳踢,護着蘿莉衝了出來。
張3手裡握着短刀頂在那身高8尺的陳姓富商腰眼子上,周圍健壯家丁環繞,護着幾名傷者緊隨在李成棟身後。
1路橫衝直撞,來到城外依城而建的街坊鎮子裡,治傷的治傷,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該把妹子的把妹子,各司其職,分工明確。
小屋裡這位趙姑娘還犯傻,滿腦子都是匪夷所思。本在房子裡讀書,卻被兩個粗漢拿刀架在脖子上,然後直接拿布團堵了嘴,用棉被裹了扛出梅樓。
本以爲遭到賊人綁架勒索,未曾想又是滿城大火,火魔肆虐照的杭州城猶若明晝,渾渾噩噩被扛着裹出城來。
“在下陝北李成棟,現爲大同東路參將府軍士。奉我家公子之令南下搜尋優良作物,昨日見小姐驚爲天人,獲知小姐身世,本想爲小姐贖身,奈何他人捷足先登……”
在少女直勾勾目光下,李成棟編好的言辭吱唔起來,口齒不清着急帶了鄉音:“咱是軍漢賤役,自知配不上小姐。若小姐看得起我這粗人,9留下隨我等回大同,明媒正娶。若……若小姐瞧不起咱粗鄙,這些銀子也夠數月花費,小姐投奔親族擇人另嫁咱也認了。”
掏出3錠拳頭大銀子,還有1把碎銀子放到桌上,李成棟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只是1嘆,轉身大步出門。
少女咬着下脣,看了眼銀錠子,英氣臉蛋浮現紅暈,心中又是1團亂麻。
院內,郎朗夜空圓月高懸散播銀霜月華,南邊杭州城火光搖曳,紅白相間。
“這姑娘不錯,模樣周正,膽量非常人可比。”張3扭頭對出來的李成棟說着,手裡拿着燒酒爲1名傷員臂上刀傷清洗瘡口,回頭看1眼,眉頭1皺道:“這倭刀淬火時摻了*,這刀傷難治。”
李成棟見傷口處淤腫血跡泛着青黑,而張3手藝又是嫺熟,彷彿經驗很豐富的樣子,問道:“張兄弟,入伍前你做啥營生的?”
傷員嘴裡咬着新鮮柳木枝,滿臉大汗。面部肌肉凝成1團,眸子深縮着很是駭人。
“寧夏中衛小旗,世代屠豬。麻家在西邊軍鎮聲勢與日俱增,又信回教,這9起了衝突,發生了1些糾葛,然後兄弟9來新平堡投軍,承蒙郭操守賞識,又把兄弟推薦給參將大人。”
說着,張31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愴然1嘆,手裡功夫也沒落下,有些殘暴的爲這傷員清洗傷口,用力擠按淤血,強笑安慰傷員:“以前所裡牲畜傷着了,都是咱治的。這人和牲口沒啥區別,只要傷口清理乾淨,按時換藥,沒幾日9能合攏傷口。傷口合上,靜養9成。”
極度疼痛中的傷員神智已經模糊,哪裡知道他在說什麼。
李成棟徹底無語,哪有這樣安慰人的,心中擔憂,回頭看1眼屋子,神色患得患失。
張3從懷裡取出1青瓷小瓶,拔掉瓶塞將白色粉末均勻灑在傷口上,略有些心疼:“這個是苗人秘製的上好刀傷藥,蛇毒都能壓制,有些可惜了。”
以乾淨白布包紮傷口後,下1名傷員被扶過來,張31邊檢查傷口,1邊說:“李兄弟擔心什麼呢?這丫頭是個有主見的,這時候不鬧不哭,說明已有了主意。”
李成棟聞言大喜:“難道這事能成?”
“不好說,要麼會跟李兄弟,要麼會上吊求死保全名節。”張3說罷,9聽屋內哐當1聲微響,李成棟眸子怒睜,猛地竄了進去。
屋內,少女倒在樑柱旁,額頭1片清淤,眼冒金星,氣若游絲。
李成棟攙着少女纖細手臂,痛心疾首:“趙小姐你這又是何必?李某說明媒正娶9說到做到,絕不會污了小姐名節。若小姐要走,李某也可隨行護送,爲何要尋短見!”
“天下之大,已無我落腳之處。李公子氣度胸襟不凡,他日前途遠大,何必垂憐我1青樓女子?”少女淚下,啜泣道:“李公子相贈百兩紋銀,我1女子又能去哪裡?”
李成棟已經投軍,9知道軍士是賤役,雖然長得不錯,可人家姑娘瞧不上也是正常。早9做好心理準備,可見少女寧願死也不願意跟着他,這讓他悲痛欲絕:“父母養育艱難,小姐輕生是不孝。若無去處,隨李某到大同,以兄妹相稱,若有小姐瞅上眼的,李某做小姐孃家兄長。”
張3擦着手上血水,進來後笑說:“你這妮子不識好歹,莫以爲李兄是尋常軍漢。他可是朱公子心腹,李兄兩位結義兄長官居千戶。這趟回去立了大功,千戶做不了,也能做個6品鎮撫。”
“張兄弟莫說了,趙小姐絕非貪慕權勢之人。”
張3挑挑眉頭,轉身道:“你這傢伙平日裡毛毛糙糙,今日也懂得維護起人來。不說9不說了,弟兄們已準備妥當,等陳甲僱來馬車,咱9出發。”
不多時陳甲與兩名壯漢趕來3輛馬車,陳甲握着馬鞭跳下來笑說:“都是些慫貨,看咱兄弟凶神惡煞不肯出活。花了5兩銀子,把車買下了。”
“如此也好,那9先走陸路至崇德縣,再僱船北上。”
李成棟心思全被這趙小姐攪亂了,張3成了臨時頭目,在他指揮下這趙小姐擠在裝乾糧的馬車裡,1輛車主要裝那4個困成1團的倭人,還有1輛馬車自然由幾名頭目乘坐。
此外還有8輛運載土豆的牛車,餘下軍漢都坐在牛車上,也算是全員機動化。都是邊鎮漢子,駕馭牛馬都是生活本能,9這麼上路了。
第3輛馬車裡,張3吃着柚子,打量着這4名倭人,口中嘖嘖稱奇:“倭人身高多在5尺,所謂的旗本武士也鮮有過6尺的。好生奇怪,竟然有1個8尺巨人,3個護衛個個身高7尺,長得也不賴。說說,是不是明人後裔?”
8尺漢子訕訕笑答:“這位大人何必拿身材擠兌倭人,小人陳秀勝,兩晉南遷漢人,乃是義門陳氏子弟,這有戶籍路引爲證。”
張3搖搖頭,撇撇嘴道:“你說是你是海賊我還信,但這個明人身份咱不信。路引什麼的,也不瞞你,我想要多少都能造出來。咱不兜圈子了,再兜下去到了水邊,1刀將爾等宰了丟河水裡,咱也好騰出1輛車裝些江南水果。”
陳秀勝正色跪坐,回答道:“大人好眼力,大人可知日本局勢變動?”
“好像聽人說原來的日本國王豐臣氏不行了,讓德川氏把握了朝政。怎麼,你和這事有關聯?”
“大人明鑑,小國寡民木下秀勝乃是關白豐臣氏1門衆,6年前逆賊德川氏犯上作亂,巧言欺詐當代關白,也9是上國欽封的日本國王……”
“停停停下,聽你們那偏鄉僻壤的破事情讓咱頭疼。”張31臉不耐煩,反倒對身高問題很在意,興趣濃厚:“聽人說那個入侵朝鮮的日本國王身高不足5尺,你是他親戚,怎麼會有8尺身高?其中頗有玩味之處,有意思。”
“8嘎!”
1名渾身血污的護衛勃然大怒,吐掉口中布團,張31耳光抽過去,打的這護衛頭暈腦脹,張3笑眯眯從靴子裡拔出匕首:“護主心切值得嘉獎,但罵我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匕首從這護衛左肩窩斜插進去,刺破心臟後這護衛掙扎抽搐片刻,不動彈了。
擦拭匕首,張3若無其事,雲淡風輕的模樣把餘下的3人震住了,笑說:“這9對了,我不管你們是啥來頭,但知道有大股倭人追殺你們,竟然1路追殺到我大明疆土,實在可惱。3月份那場火災,也和你們有聯繫吧?”
陳秀勝點頭:“都是逆賊德川氏派遣的殺手,那場火災險些燒死在下與諸位家臣。還請上國大人明鑑,此事與我等無關,皆是逆賊德川氏手筆。”
“緊張什麼?有人縱火是府衙捕快要管的事情,與我1個邊軍小卒有何關聯?知道我爲什麼要救你們嗎?”
“還請上國大人明示,我等愚昧。”陳秀勝垂下腦袋,心中誹謗,如果大明朝邊軍小卒都像你這麼難纏,那還得了?
乾咳兩聲,張3壓低聲音道:“是這樣的,見你們被倭人追殺,說明你們在倭國也是有名聲有關係的。咱管不了倭國那趟子事,只是對倭國的金銀感興趣。”
“我聽人說倭國盛產金銀銅,1金市值4銀。而我大明,金少而銀多,1金價值8銀左右。你若不蠢,應該知道其中蘊含的利潤有多少。”
馬車內陷入沉默,有的只是軲轆聲嘎吱作響徘徊於耳際。
陳秀勝嘆道:“大明豪傑何其之多,上國大人遠見,鄙人佩服。”話音1落,不給張3得意的機會,直接潑下1盆冰水:“上國大人有所不知,逆賊德川氏掌權後,擔憂得國不正,故而對各地藩主防備甚嚴,不許他們私自與他國船商接觸,免得各地藩主勢力強盛超出掌控。若有違令,則以謀逆論處。”
“國內雖有豐臣氏遺臣心念豐臣氏舊恩,但他們倍受逆賊德川氏監督。恐怕上國大人的打算要落空了,敝人非是不願,實是無力支持上國大人之構思。”
張3努努嘴,搖頭嘆道:“那留着你們也9沒啥用了,弄不好那幫吃飽撐着的御使還要告我家公子私通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