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當鄭氏三兄弟前腳邁過奉天殿(行在)門坎的剎那,門後關門之音乍起,心頭皆是猛的一個下意識咯噔,脊背頃刻發涼,如墜入冰窖一般。
出於爲人之本能,三人還未來得及看清這殿中究竟是何情形之時,已然是本能的下意識折身回首望去。
可。
就在他們看見這身後已然關上的大門,想要再一次回身看看這奉天殿(行在)之中,想要搞清楚是什麼狀況之時。
忽然感覺雙腿受到一股大力襲擊,腦袋更是頓感天旋地轉,整個人直接被放倒在地。
噗嗤、噗嗤、噗嗤。
緊接着,是利刃劃破血肉之音。
鑽心般的劇痛,霎時在這龍鳳豹三人心中暴起。
幾乎是出於身體之本能,龍鳳豹三人都是下意識的想要反抗,可就在他們倒地的瞬間,卻是頓感有着一股巨力砸落背脊,強大的重壓之下,根本無法起身。
建文朱高熾、洪熙朱高熾,以及老萬曆,三人似是早就已經分工明確了,在龍鳳豹被掃堂腿撂倒的瞬間,各自一屁股坐了上去。
至於爲什麼其中沒有永樂朱高熾這位重量級選手,那是因爲永樂朱高熾的減肥已經卓有成效,現在已經不適合這個噸位的攻擊。
“你們……!”
鄭芝龍心中憋足了一口氣,猛的仰頭望去。
然。
這腦袋剛剛擡起來,眼裡剛映入那一幫滿是龍袍身影的剎那,
一把亮晃晃的砍刀,直接朝着他腦殼砍了下去,直接劈開了他的天靈蓋。
亂刀之下,鮮血濺飛。
從進門到三人被一衆亂刀砍於地,前後算起來最多也就是十來秒的功夫,這三人甚至連喊出聲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然是徹底寄了。
在殿外守着的侍衛,更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完全不知道這奉天殿(行在)中發生了砍人事件。
全程目睹這一切的隆武帝,此刻站在一旁,雙眼瞪得滾圓,下巴都快合不攏了。
媽耶。
這就是我朱家的祖宗嗎?!
做事情都這麼直接!都這麼殘暴的嘛?!
實在太血腥了!腦花都滾了一地啊!
隆武帝從未親臨過戰陣,望着這血腥一幕,不由胃縮,忍不住想吐。
接着。
這幫大明天子儲君見龍鳳豹三人不動彈,,又是接連在致命處,比如脖子之類的地方補了幾刀,纔是紛紛停手。
再看地上的鄭氏龍鳳豹,這三兄弟得意而來,此刻已經是被砍得不成人形,簡直是比戚夫人還要戚夫人數倍。
在一身怒意盡數釋放結束之後,這幫朱家天子纔是皺起了眉頭,望着地上這三具不成人形的屍體,內心泛起作嘔之感,紛紛是別過頭,不看這現場。
倒是老朱棣、朱老四等幾個沙場老手,皆是神色平靜淡漠,對這種血腥場面,一點動容都沒有,畢竟早已習慣了。
至於老朱。
作爲大明太祖,在這場狂砍之中,他並沒有出手。
就這三個逆臣,簡直是髒了他朱元璋的手。
只是看了眼還愣在原地的隆武帝。
“愣做幹什麼?”
“速將這逆臣的信物,送至鄭成功。”
在鄭氏軍馬之中,第二代除卻鄭成功,還有鄭彩等幾個,若是鄭成功沒有鄭芝龍信物,很難短時間獲取這幾人的信任。
一語出。
這隆武帝纔是反應了過來,連忙是給跪在自己身邊發呆的老太監使了個眼色。
這老太監同樣是被嚇懵逼了,此刻顫顫巍巍,連滾帶爬的來到鄭芝龍屍首之旁,從其身上摸了半天才終於是摸出符令,然後急匆匆的離殿而去。
從傳出符令到鄭成功搞定一切,多少也要一個時辰的時間。
爲了讓體驗感不那麼漫長。
在這老太監走出奉天殿(行在)的瞬間,季伯鷹直接是將隆武大明的時間加速,僅僅只是半分鐘的體感,便是能夠感知到殿外有着兵甲之音響起。
直到這一刻,纔是恢復了隆武大明時間的正常流速。
在聽見兵甲匆匆之音響起的一刻,隆武帝的臉色霎時就變了,他的第一念頭是,鄭氏反賊殺進皇宮,要給龍鳳豹報仇了。
“朱成功,覲見陛下!”
而,就當兵甲之音停下後,有着一道肅殺之音,從這殿外響起。
直到這一剎那,直到聽見鄭成功的聲音,隆武帝心中懸着的那顆心,才終於是定了下來。
他知道。
從現在開始,他終於可以挺起腰板,正兒八經的做一個皇帝了,而非是一個任人擺佈的傀儡天子。
“進。”
隨着,一語出。
殿門霎時被推開。
鄭成功表情正肅,披甲而入,方一入內,鼻息間便是有着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氣涌入。
然。
這小鄭只是快速瞥了眼地上已然是血肉模糊的三具屍體,便是收回了目光,臉上依舊是那副冷峻肅殺之意,彷彿地上死的不是他爹,只是一頭豬。
“此子,必成大器。”
老朱棣見鄭成功如此心境,眸子微亮,讚歎道。
接着。
隆武帝也沒有說話,在這個場面之下,他也不敢說,也沒資格說。
畢竟在場這波人中,他連燕藩子孫都算不上,唐王更是遠系宗藩,在家族中的排位極低,自然是得把發言權交給太祖爺。
老朱注視着披甲踏入殿中的鄭成功,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接掌整個大軍,可見鄭成功的軍事素養,的確有着閃光點。
並且,就方纔鄭成功這目不斜視的操作,就已經是獲得了老朱的認可,心性之堅定,絕非常人,這等人才堪在亂世建功。
況且,這小鄭又是一心忠於大明,着實是難得。
“鄭成功,聽封。”
隨着老朱一語出。
披甲在身的鄭成功,撲通單膝跪了下去。
“臣在!”
“即日起,咱授你節制京師諸道兵馬之權,升左都督,賜柱國公。”
這三道官銜,皆有有着深意。
第一個,實際上就是讓鄭成功接掌鄭氏兵馬,這麼做也是唯一的法子,畢竟在龍鳳豹死後,能夠接掌鄭氏兵馬的,也只有鄭成功了。第二個,左都督,這是大明最高軍銜,算是皇帝對你的認可。
第三個,柱國公,這個封爵就很有深意,因爲鄭芝龍已經有了平國公的封號,鄭成功作爲鄭芝龍的長子,完全可以承襲平國公爵位,但是這裡卻是另外封公,便是告訴鄭成功,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兩沒有任何關係,好好幹,朝廷不會虧待你。
“成功,你即刻回去,着手北伐事宜!”
隆武帝這會也是勁頭上來了,看向鄭成功,連聲道。
等率軍北伐這一天,他從登基的那一天開始就在想,已經想了幾百天了,夢裡都在想怎麼北伐,現在終於是可以付諸實施了。
“臣,遵旨。”
鄭成功恭敬行禮。
隨後沉頓片刻,又道。
“請陛下準允臣帶回父親叔伯的屍首。”
隆武帝瞥了眼地上這三具已經認不出誰是誰的屍體,微微點頭。
“準。”
接着,又是加了一句。
“賜王公之禮厚葬。”
聞言。
鄭成功眼眶可見泛紅,撲通跪地,磕了個響頭。
由此可見。
父親之死,鄭成功自是心中悲慟。
但是於他而言,家與國,國在前,一切都是大義當先。
他更是明白一件事。
只要自己父親還活着一天,以自己父親叔伯之意,這隆武北伐就不可能成功,這大明就不可能收歸失地,甚至在當下局勢,連偏安一隅都做不到,只能最終淪落一個被吞滅的下場。
退一步講,他其實更是打心裡看不起自己父親叔伯幾人的海盜作風,難成大事。
但。
終究這是他父親,他鄭成功並非草木,孰能無情。
“臣,叩謝陛下天恩!”
在磕頭行完禮之後,鄭成功便是率然起身,招呼着人殿外甲士將這三具屍首擡了出去,這纔是恭敬退出了奉天殿(行在)。
小鄭接下來還有的忙了,他得把軍中高層都召集起來,將不忠於朝廷,不忠於陛下的將領,趁他們還不知龍鳳豹之死的前提下,將其軍權罷免,或是軟禁,或是直接給砍了。
同時還得增發軍餉犒軍,如此才能徹底將這一支軍隊握在手中。
“接下來,浙東。”
唯二坐着的仙師季伯鷹,掃了眼鄭成功折身離去的背影。
這隆武大明的第一步計劃,收歸鄭氏兵權,現在已經是完成。
在鄭成功徹底接掌鄭氏兵權之後,將會對軍隊進行一次大整頓,然後重建京師三大營,明令編入其中,成爲受天子掌握的京軍。
而接下來,就是第二步,搞定浙東的朱以海。
“等咱見了朱以海,定要給他幾個大耳巴子。”
“糊塗混賬一個,腦子拎不清。”
聽起‘浙東’二字,老朱便是斥聲罵着。
不過。
實際能夠聽的出來,老朱當下所氣的,只是朱以海不通時勢,在這個節骨眼與隆武爭權,以致南明抗清勢力不得合一,更是讓辮子在一旁看笑話,簡直是在丟他朱家的人。
“父皇,這魯王朱以海終其一生都在爲抗清復國奔波,三起三落之下,也就抗爭至死,倒也算是個有骨氣的漢子,不算是辱沒我朱家皇族風骨。”
一旁的阿標,此刻出聲說道,給了朱以海一個極爲中肯的評價。
老朱棣和朱老四等一衆,對於阿標給朱以海的這個評價,同樣是沒有什麼異議。
縱觀朱以海這一生的經歷操作,除卻在與隆武帝爭奪正統這件事上出了岔子之外,在其他方面着實是沒有什麼黑點可言。從死人堆裡爬出還生以及御駕親征這些就不說了,終其一生都始終堅持在抗清第一線,哪怕是清軍以他妻兒老小威脅,他也決不投降,哪怕是最後被逼的窮途末路和平民一樣挖地吃紅薯,也要和辮子死磕到底,故而民間又戲稱朱以海爲‘番薯王’。
可以說,朱以海是大明末年,皇明宗族中抗清意志最爲強烈的一位宗室子弟。
單就這一份錚錚傲骨和堅持不懈、百折不撓的毅力而言,朱以海確實沒有辱沒朱家皇族的這個‘朱’字。
………………………
浙東之地,紹興。
天氣很好,風和日麗。
監國府邸之中,有着一個面容白皙,看似爲一儒雅書生,可眉宇間透出的那一抹剛毅以及舉手投足間的貴氣,卻是表現了他的不同尋常。
後院,小池涼亭,有着蛙鳴陣陣。
紹興政權的監國魯王朱以海,此刻正獨自在這涼亭中坐着,一動不動,似是僵住了一般,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沉默的狀態。
其實對於現在的魯王朱以海來說,他也過的極度不爽,每一天內心都焦躁的不行。
去年。
他之所以答應衆臣至請,於紹興監國,是因爲他認爲天下無主,自己身爲宗藩子弟,理應站出來樹起抗清大旗。
可當得知隆武稱帝之後,他明白天無二主的道理,也就不想監了,但是又被麾下那幫臣僚強行架着重上監國之位。
彼時的朱以海是這樣想的,既然反正也沒得選了,那索性當就是了。
何況他本身就想在一線抗清,殺光這幫辮子。
如果做一個歸養藩王,朱以海明白自己根本無法施展抱負,依大明宗室的法令,藩王領兵都沒法領。
而且自己所在浙東之地,乃是抗清第一線,自己堅守在這裡,這也符合祖宗定下的‘天子守國門’的壯舉。
所以,他堅定的只是做監國,不稱帝。
做監國是因爲他真的想挽起袖子幹辮子,不稱帝也是因爲他只想挽起袖子幹辮子。
至於隆武和紹興鬥法,說是兩個姓朱的鬥法,不如說是兩個政權的從龍之臣在搞事情。
但是。
朱以海監了特麼半年多國之後,朱以海才發現一個讓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他,以及他的朝廷,包括奉立他的首輔張國維等人,都儼然是變成了傀儡。
紹武政權的所有決策,當下都握在方國安手中,他無奈之下築壇拜方國安爲大將軍,節制諸軍,甚至連軍糧分配這種事,這狗東西都敢不經自己批覆簽字,擅自做主。
真真是成祖皇帝可忍,太祖皇帝不可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