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這二百多匹明顯優良的馬羣,便是不斷的打着響鼻,被引領到了城門這邊。
墩子這廝騎在一匹最神駿的純黑色寶馬之上,舔着個大肚子,仰着個大臉,舉目四盼間,恍如根本就不會用正眼看人了,只會用鼻孔看人……
別提多肆意了。
李長壽看着這一幕,也是極爲振奮!
須知。
自從廣寧失守後,大明便基本上喪失了對周邊蒙古部族的影響力,就更別提話語權了。
這也導致,便是遼西那幫大爺兵,有錢都是不好買到戰馬了。
隨之而來的,便是大明這邊戰馬價格暴漲!
乃至別說是戰馬了,便是普通的老馬,現在在關內一匹都能到十幾二十兩銀子的。
像是眼前這二百多匹純戰馬,雖然其中有着不少蒙古矮腳馬,且應該都是被閹割過的,但其中,究竟還是有上好的混血馬的。
就比如此時墩子這貨騎的這匹。
若是用數字來衡量,可能單單此時墩子騎的這匹神駿的黑寶馬,價格就能在五百兩銀子往上。
這還是往低估裡說了的。
若是這些戰馬全加起來,一萬兩現銀那是最少的!
李長壽絕不會懷疑,他此時,若是能把這些戰馬運到遼西,直接要加一萬五千兩,遼西那些大爺,怕是連還價都不會還的,直接便要一口吃下去。
因爲。
他們一轉手,至少還能有五千兩、甚至是更多的利潤空間!
奈何……
李長壽只覺一陣無法言喻的痛楚!
但片刻,他的眼神便是如刀子一般冰冷,果決的對楊彪道:“告訴墩子,留十匹,不,留五匹最好的寶馬,其他的,都趕到海邊船隊附近,就地宰殺!”
“額?是……”
楊彪登時一個機靈,眼神中明顯滿是不捨,愣了片刻這才恭敬迴應。
可。
他快步下城頭的階梯時,身子卻突然一個不穩,差點就要栽下去。
可想而知,他此時的心情。
沒片刻,墩子便也知道了李長壽的命令,登時便要炸了,急急就要衝上來跟李長壽理論!
可這時,他剛一擡頭間,正好看到了李長壽那冷漠如刀的眼神!
“……”
墩子登時便有點萎了,滿眼滿身盡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痛苦,又哪還有剛纔‘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愜意?
但墩子自是知道李長壽做出這個決定,要付出多少的,又怎敢跟李長壽刨根問底?
只能是死死咬着牙,重重對李長壽點了點頭。
“呼……”
看着墩子猶如鬥敗了的公雞一般離去,李長壽這邊也止不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整個人恍如都虛弱了三分。
若是但有選擇!
他李長壽,怎會做這等幾如是‘大逆不道’之事?
奈何……
他李長壽此時沒的選啊……
難不成,要留着這些戰馬,把人留下麼?
還是說,放棄這些牛羊,把戰馬帶走?
可,就算帶回二郎神島上,你有地方養這些戰馬嗎?
若是這些戰馬再有個病、有個災的,又當如何?
往前數幾百年,蒙古人時代的時候,蒙古人的確是喜歡找大島來養馬,比如,濟州島,華夏山東境內的養馬島等島。
像是養馬島,便是直接根據這個來命名的。
但前提是!
這種島得足夠大,馬兒得能跑的開,跑的暢快,跑的愜意。
若要把這二百多匹戰馬,都帶到二郎神島那等幾如‘港島貧民窟’的逼仄環境中,怕,用不了幾天,這些馬兒便都得抑鬱了,別說戰力了,怕能不能活長久都是兩說的……
“千總爺英明那……”
這邊,金老爺子此時自也看明白了李長壽的苦心,卻並多說什麼,只是深深對李長壽一禮。
所謂‘窺一斑可見全豹’。
李長壽此役指揮這白魚嶺鎮之戰,金老爺子幾乎全程跟隨,又如何看不明白,李長壽做個各個決定,幾乎都是站在更高的維度,有些,他金老爺子都是拍馬難及啊。
這樣的人物,又是這般年輕,此時不好好抓住,更待何時?
看到金老爺子這邊說話了,李長壽也緩過神來,很快便又恢復到剛纔的盡在掌控!
笑着對金老爺子道:“金老,你我之間,已經無需太多藏着掖着了。就像是這些戰馬,是真的好啊,價值連城都不爲過!可,在當下,它們只有被吃肉的命!這就是我們漢人說的‘命數’那!”
李長壽這話雖然雲裡霧裡,但金老爺子又豈能不明白其中深意?
忙是重重對李長壽拱手道:“千總爺所言極是,老朽記得了哇……”
見金老爺子是真心被激起了那等向上的慾望,李長壽也不再打壓他,而是笑道:“金老,以後,這白玉嶺鎮周邊的事務,便多多勞煩您了哇。若是您有什麼麻煩,只管招呼我李二便是!但是,咱們也要互利互惠,互相幫襯,這樣才能走的更遠嘛!”
“千總爺所言皆是,老朽現在也是這般想哇……”
……
“噗!”
“耶律律……”
拂曉。
大海愈發幽深壯闊,澎湃的海浪,幾如要把岸邊的冰層都拍成碎渣,卻也不知道爲何,這些冰層,竟是一次次的承受下來。
但此時……
有些不美的是……
周圍的冰層,早已經不再是它原本的、人們最熟悉的聖潔之色,而是……一片涌動的暗黑之色……
這也導致……
大海中,無數的大魚鰭,一大早便是‘撲騰撲騰’的不停,明顯想過來分一杯羹,但周圍一個個血腥氣滿身,直如殺神的猛男們,又怎會給它們這等機會?
讓它們喝點新鮮的血,便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爺,鎮子裡那邊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金老爺子對頭的那幾家,都已經燒乾淨了,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李長壽正站在甲板上,感慨衆生,終於有些瞭解了,‘運奴船後的鯊魚’這個梗,楊彪忽然快步過來低低稟報。
但。
便是楊彪這不怕虎的初生牛犢,此時,都有點不敢看不遠處宰殺戰馬的慘烈了……
說白了,此時的戰馬,就跟後世的豪華汽車一樣,都屬於奢侈品範疇。
宰殺牛羊,雖說也讓人害怕,但究竟是人之常情,不至於讓人接受不了。
可……
就這般暴虐的宰殺戰馬……
真的是着實有些過分了啊……
“嗯?”
“嗯!”
李長壽隨之也從悲天憫人中回過神來,長長吐出一口氣,有些疲倦的看了眼東面那充滿幽深、太陽還未能突破的天空。
這便是事物運轉的規律與節奏啊。
此時退的這一步,就恍如是拳擊手出拳一般,是爲了打出那更具力道、也更具殺傷力的一擊罷了!
不就是兩百來匹戰馬嗎?
宰了便宰了,他李長壽,還承受得起!
轉而,李長壽的眼神便又恢復了正常的寬闊與幽深,招呼楊彪道:“通知墩子他們快點,再給他們一炷香,韃子的追兵,怕快要到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