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暴虐洪水依然在不斷翻滾着,激盪着。
阿巴泰部的營地中,早已經徹底流離破碎,幾如有點類似傳說中末日降臨時、整個大西洲都沉淪水下的場面了……
然而。
因爲新城護城河的支撐,包括韃子這些時日來在新城外修建的大量工事羣阻隔,洪水本身也沒有刻意引流向某一處、衝擊力已經被分散的厲害。
新城此時雖也開始遭到冰冷洪水的侵襲,但,此時站在雄渾的新城城頭上,更像是‘笑看風雲起,一覽衆山小’……
幾如是處在上帝視角,觀看人間罹難……
滾滾洪水繼續奔涌,不遠處,各種悲呼叫喊聲不絕於耳,真的是上蒼怕都不太敢看這一幕了。
而新城城頭上,三姑嬌嫩的小臉上,也是愈發的淡然與冷漠。
看着衆人已經將眼前的局面看的差不多了,她淡漠又冰冷的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大家想來也都是親眼看到了!你們既然能來到這裡,便都是聰明人!多餘的話,我一個女兒家,便不再多說了!但——”
說話間,三姑話鋒陡然一轉。
饒是隻不到二八年華,很多稚氣都未曾消散,可當三姑淡漠的目光掃視過全場,根本無一人敢與她對視!
都是畢恭畢敬的垂下了頭。
尤其是金允兒這邊,總感覺三姑似是在針對她一般,靈魂都有些止不住的顫抖了……
眼見衆人都已經俯首,三姑卻是有些清冷的撇了撇小嘴,顯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奈何,她哥哥的事情,儼然就是她的事情,乃至,比她的性命更爲重要!
當即便繼續冷聲道:“各位既然已經看清了,那便都請回吧!但是,我不希望,城中再有什麼不好的聲音發出來!我哥或許仁義,不願意傷及無辜!但我一個女兒家,可是不會管那麼多的!”
“謝夫人教誨……”
“謝夫人教誨……”
一衆人等,簡直比泡在此時城外的冰寒洪水中還要更爲驚悚,忙是急急對三姑行禮。
轉而,連看都不敢再看這邊一眼,急急退下。
“哎……”
孫復舉心中一時也有些止不住的感嘆,無怪乎,無怪乎李長壽那麼精明的人,卻是會選擇看似沒有什麼依仗的三姑了。
可能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纔是始終牢牢的綁在一根線上哇。
而金允兒這邊,待好不容易下了城頭,腿都有些軟的不成模樣了,忙是急急扶住在這邊焦急等待的金允泰,這纔是勉強維持住了體面。
根本就不理會金允泰的憨批詢問,她只想快點回家。
到此時,她終於是明白,她與真正能做事、能頂事女人的差距,有多大了哇……
“嘻嘻,姑娘好威風啊,月姬,你剛纔看到沒,剛纔便是孫爺,面色都變了,大氣都不敢喘呢……”
與剛剛散去的恐怖壓抑不同的是——
此時的城頭上,三姑看着城外的滾滾洪水,哪還有什麼冷漠?嬌俏的小臉上,早已滿是根本不能控制的興奮!
她的哥哥做到了,做到了哇!
芍藥這個憨憨儼然也沒好到哪兒去,滿眼都是小星星的去拍三姑的馬屁,順便還連帶上月姬。
月姬顯然比芍藥精明多了,用力拍了把芍藥挺翹的小屁股,討着巧對三姑道:“姑娘,這樣,爺可是欠你好大人情了喲……”
三姑饒是還年幼,可一路跟隨李長壽走到此時,她所處的平臺,又怎是常人可以企及?
自然也是精進良多。
此時,自然也明白月姬言下的深意,這件事,儼然是她來唱紅臉了,勢必會因此而得罪一部分人,影響到她的名聲。
不過,三姑的心態又怎是月姬和芍藥可比?
她深深明白,她的哥哥,是絕對不會讓她吃虧的。
轉而,便是嗔了兩女一眼:“你們兩個,是不是又皮癢了?”
“哇,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哇……”
芍藥和月姬怎敢硬剛三姑這等威勢?趕忙便是裝傻討巧起來。
很快,城頭這邊,便是響起了三個女人舒暢的嬌笑聲。
但周圍值守兒郎,卻是無一人敢偷看這邊半眼,連那等心思都不敢生出分毫。
這幾位,可都是真•姑奶奶啊……
……
因爲西城碼頭這邊承擔了不少的泄洪渠道,饒是李長壽一行人卯時初左右,便是趕到碼頭外的近海區域了,卻是一直到了臨近辰時的天亮時分,這纔是得以登岸。
沒辦法。
即便此役的洪水威勢,並沒有被李長壽真正的完全利用起來,可能只發揮了十之一二都不到。
可。
那等天翻地覆般的暴虐恐怖,已然不是言語能形容的了。
此時,饒是已經天亮了,但今天依然是個大陰天,放眼望過去,入目所及之處,幾乎都是結上了一層冰層。
連加了東西的護城河都不例外。
儼然。
這般恐怖的洪水過後,裡面可以預防結冰的寶貝,早已經被衝的沒影了。
而因爲此時還是戰時,外面的情況還不能準確確定,西城碼頭這邊,自然不可能有什麼迎接與歡呼的,整個新城依然是處在冷厲的半宵禁狀態。
李長壽與孔有德等人,簡單在這邊休整片刻,便是直接趕到了東城城頭上,查看韃子營地的詳情。
三姑她們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但孔有德,包括孔有性,尚可喜,尚可義兄弟等人,都已經到了,她們自然也不可能在這麼多外人面前,與李長壽親近,都是強自忍下了那等衝動。
此時,站在新城高大的城頭上望過去,那等冰封場面,直比想象中還要更甚更壯觀數倍!
整個世界,幾如完全變成了冰封一般。
而在這諸多銀白色的聖潔之中,卻又隨處可見烏七八糟的小黑點。
儼然。
這些東西,不是韃子的屍體,便是他們戰馬的屍體,亦或是什麼被丟棄的兵刃鎧甲。
至於活的韃子,肉眼可見處,幾如一個都沒有了。
之所以不說絕對沒有,是因爲,差不多有個一兩千規模的韃子,已經逃到了新城南邊原來鹽場的位置,正在急急根據現有地形搭建工事。
但,用屁股想都能知道,他們的糧草輜重,不說絕對沒有了,卻是絕撐不上多會了。
“哈哈,哈哈哈哈,暢快,暢快啊!我孔有德,這輩子都沒有像是此時這般暢快哇……”
“李大哥,你這本事,我尚可喜算是服了哇。”
“李大哥,我尚可義也服了哇……”
簡單的交流了一下戰況,確定阿巴泰部已經不可能再對新城發起什麼有效的攻勢了,孔有德再也忍不住了,止不住肆意的大笑宣泄着,這壓抑了多少年的興奮與振奮。
孔有性、尚可喜兄弟究竟與李長壽不那麼熟,自不敢跟孔有德這般肆意,他們此時,已經有了不少畏懼李長壽的心思。
但不要錢的馬屁,已然潮水般涌向了李長壽。
李長壽此時心情也是大振!
蒼天不負苦心人那!
新城成立以來,這等最大最恐怖的危機,終於被他化解了。
感受着周圍衆人,特別是孔家兄弟、尚家兄弟的那等欽佩,李長壽也只覺渾身愜意,真的沒有一個毛孔不舒坦。
但!
若有人此時能細心觀察李長壽,恐怕不難便是會發現,李長壽此時興奮的同時,又明顯有着某種不可言說的謹慎!
他時而便是眯着眼睛,看向遼闊的北面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