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還未結束,卻是已經直接在大營內起縞素,白色連天,發喪一般,便是在整個世界的戰爭史上也是不多見的。
畢竟,不管是各個民族、各種文化,都是追求體面的不是?
但此時這鑲白旗韃子營地內,情況顯然是特殊中的特殊!
本就是少主,被老人促弄着過來,卻是由於各種原因,吃了大敗仗不說,連少主那金貴的小命兒也給丟了……
這麼多雙眼睛在看着!
誰!
誰又敢在這等事情上耍心眼,動心思?
那已經不是不想活了的事情了,是要拉着舉族老小一起‘躺闆闆’啊……
始作俑者齊格勒本就不是什麼老牌的強勢人物,不過只是靠‘女兒高嫁’而雞犬升天的混子而已,又怎可能過的了老骨他們這關?
奈何……
即便李長壽很快便是搞明白了鑲白旗這邊的來龍去脈,基本上統籌了全局,新城內外此時也是歡呼不止,軍心民心都是大振。
但。
便是李長壽此時,也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這些鑲白旗的騷韃子在這邊哭喪、辦喪事了。
還是不具備真正主動出擊,走正面的能力哇……
不過李長壽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與楊書磊仔細商議‘報功’事宜。
事情走到此時,雖說李長壽本身並不夠滿意,並沒有達到最想要的那等結果,真的打出威勢來,讓麾下各人各部都得到有效的鍛鍊,真正的成長。
但這般‘取巧’的勝利,已經是給了李長壽相當不弱的主動權,說‘進可攻,退可守’都不爲過了!
此時!
因爲這些鑲白旗韃子的進逼,李長壽雖暫時還無法收到周圍東江各部、包括朝鮮軍隊的消息,但結合前面的消息面來看,不論是東江還是朝鮮人,在面對韃子主力大兵壓境的這般狀態下,根本就沒有走正面的意思。
換言之!
李長壽此役,這近三百級韃子首級,絕對是明珠般耀眼的功績了!
須知,便是被後世傳頌良久、直把袁督師捧上‘國士無雙’模樣的‘寧遠大捷’,到頭來,真正得到的真奴首級,不過也就一二百級。
卻!
還並不是袁督師麾下的將門主力獲得,而是——滿桂這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大混子’,直接公然違背了袁督師的命令,去寧遠城外‘撿屍’撿來的……
要麼說,歷史就是個柔弱的小姑娘,只能任由勝利者打扮呢。
他們!
不過是想讓你看到、他們想讓你看到的東西而已……
“都清楚了麼?”
“要讓大帥知道,咱們現在很難,非常難,需要支援,需要幫助,需要一切,明白麼?!”
城頭上,北風依然呼嘯,饒是在暖陽的映襯下,讓人感覺舒緩了許多,可在暖陽下的李長壽,臉色卻直比這等北風還要猙獰!
“是,是!爺,卑下明白了!這先送去的一百級真奴首級,咱們只留五十級便可。一定要讓大帥知道咱們的難處……”
楊書磊趕忙急急跪倒在地,顫顫巍巍的看向李長壽。
見楊書磊已經領會了其中深意,李長壽也不由稍稍鬆了一口氣,伸手把楊書磊拉起來,柔和的嘆息道:“老楊,一切便拜託你了!”
楊書磊又豈能不明白李長壽的深意?精神不由也隨之大振,忙是又深深對李長壽拱手道:“是!”
看着楊書磊快步離去,若是順利的話,明天早上就能到皮島了,李長壽不由又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眯着眼睛,看向依然在哭喪的鑲白旗營地。
此役,雖是取得了一部分戰果,很大程度上,也可以說打的相當漂亮了!
畢竟。
這般大規模的戰事,李長壽這邊的真正傷亡,不過寥寥四五十人,且多是被韃子箭雨所傷,真正死在慘烈肉搏戰中的幾乎沒有。
但……
卻也正因爲這等勝利,怕是也將打開那個恐怖的‘潘多拉魔盒’啊!
想想吧。
洛噶山此時可還沒死呢!
鑲白旗因爲種種原因,此時雖看着式微,但,究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
若把他李長壽換到杜度、洛噶山他們此時的位置上,又怎可能放棄這等天賜良機,去好好刷一波存在感?!
而不論是已經暫時在名義上取得了汗位的皇太極,亦或是正當巔峰鼎盛的阿敏!
誰!
誰又會放棄這等天賜良機般立威的機會啊……
眼前這短暫的勝利過後——
隨之而來的,必將是天崩地裂一般恐怖的疾風驟雨啊……
李長壽也反覆問自己!
一遍又一遍!
得到的答案卻都是,——他李二不後悔!
後悔個錘子呢?
便是韃子主力盡至,五萬大軍全都趕到新城城下,那又如何?
反倒更證明了他李二的榮耀好不?
試問!
這多少年了,哪個大明的將領,能得到韃子這等規格的待遇了?
真到那時,李長壽便是‘提桶跑路’,顯然也不丟人了!
“呼。”
不斷的調整着思慮間,李長壽也逐漸緩過神來,眼神幽深而狂野!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那!
至少在此時,在這一刻,他李二,他李二麾下的弟兄們,在這些鑲白旗韃子的縞素之下,便是當之無愧的勝利者!
想着,李長壽直接開始巡營,但目光,卻是止不住望向了城中心糧草大營的方向……
……
“害,咱們千總爺可真是天神下凡,麾下的爺們們,那都是天兵天將啊。真他孃的厲害哇,那韃子大主子洛根圖,竟然活生生被咱們千總爺給嚇死了哇……”
“哼,我早就說了,你們還不信!當年燕人張翼德,在長板橋上的那一嗓子,怕也就如此了哇。咱們千總爺,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啊……”
“我就說嘛,咱爺們的眼光都是好的嘛。千總爺這般神威,想來,咱們這新城,必是穩如泰山那。”
“是極是極,兄臺高見哇……”
當李長壽繼續深入一線的時候,新城中的一家酒館內,也是異常的興旺,賓客如雲,新來的都沒位置坐了。
可即便這般,他們站着也要聽裡面人吹牛逼。
沒辦法。
種種原因所限,這酒館,還有附近的幾家茶館,儼然是消息來源的最佳渠道了。
這也是李長壽最犀利或者說冒險之處!
這種狀態下,他並沒有嚴格的管控消息,直接在城內宵禁,而是‘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在大致能掌控的狀態下,去輕微引導這些消息的走向!
或許短時間看,這種行爲有待商榷,可,李長壽有充裕的自信去相信——
把時間線拉長去看,這將是他的一步妙棋!
“啪!”
然而正當衆人越說越嗨,博古論今,恍如在這小酒館內‘煮酒論英雄’的時候。
這邊角落裡的一張小桌上,一個身姿極爲窈窕的少女,卻是用力的一摔筷子,對桌上的幾個精緻小菜,包括一小份傳說中的酥魚,再也沒有了半分興致。
直接惡狠狠的瞪着旁邊還在一邊吃着一邊聽着人家吹牛皮入迷的少年道:“允泰,你還沒吃好麼!走了啊!”
說完,便是不理會呆萌的少年,扭着小腰便是轉身離去。
“額,阿姐,等等我,等等我呀……”
少年見窈窕的姐姐真走了,雖然不捨得桌上的諸多美食,但儼然還是姐姐更爲重要了。
忙是一股腦的把盤子裡所有的酥魚,全都是塞進了嘴巴里,一邊滿嘴流油的快步出去追他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