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尚書房內。
大臣都已經離開了,弘治皇帝拿着蔣冕擬出來的名單,陷入了沉思。
儘管對名單上的人名並不熟悉,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印象,但其中有幾個點弘治皇帝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首先就是禮部侍郎楊廉,禮部尚書毛紀都被砍了腦袋,這禮部其他官員弘治皇帝本來就準備好好的換一換。
尤其是這左右侍郎,山東和南直隸兩省在疫情期間的事情,他們也難逃其責,毛紀被砍腦袋,他們至少也是要掉烏紗帽的。
現在竟然還升遷了,楊廉還要當尚書,這讓弘治皇帝是極其不滿的。
其次就是這一次做的極爲不錯的童瑞、方永良兩人,這兩個布政使弘治皇帝是有印象的,不僅僅是這一次的疫情防控做的不錯,在以往的時候,陝西和河南兩省的發展也是極爲迅速,像長安和開封都已經成爲了極爲重要的大城市。
人口超過百萬,工業發展、農業發展也是極爲迅勐,各個方面都做的極爲不錯。
雖然說疫情是最先出現在河南,但這種東西和人關係不大,就好像地震一樣,它並不是人爲的,也不是人所能決定的。
蔣冕這邊直接一口功過相抵就否定了童瑞的功勞,這顯然是非常片面的。
“張忠,將這份名單上所有人的資料以及以往的考覈情況等送過來。”
想清楚了這些,弘治皇帝立即下旨道。
“是~”
一旁伺候的張忠連忙恭敬的回道,隨即也是命人去做此事。
弘治皇帝緩緩的起身,來到落地窗旁邊,看着外面的景色,此時已經開始入秋了,然而大明北方依然還是沒有下什麼雨,整整乾旱了一年。
這纔出現了鼠疫,蔓延至各地,導致了幾萬人的死亡,至於經濟損失,這個根本就無法去統計了,這個月朝廷能夠收到的稅銀肯定是要比以往少很多的。
“朝堂上的這些大臣,尤其是重臣,基本上都是走科舉考試、翰林院這條道路出來的,一個個雖然有學識,有才華,筆桿子厲害。”
“然而在執政方面卻是非常的缺乏經驗,也缺乏對大明各個地方和底層的瞭解,如此大的疫情,很多朝堂官員竟然還不重視,不以爲然。”
“在面對重大的問題和事務的時候,這些大臣往往又都沒有什麼用,拿不出什麼好的建議和方法出來,所用之法、所提之建議不過是以往歷朝歷代的辦法而已,很少能夠根據實際的情況來提出切實有用的策略出來。”
“而且長期這樣下去,這守舊派的官員將始終把持着朝堂的話語權,實幹派的官員卻是難以升遷。”
“就像這一次一樣,明明表現出衆,卻是得不到升遷,守舊派的官員明明碌碌無爲、尸位素餐,然而卻是可以平步青雲,長此以往的話,這大明又會恢復到以前,沒有人幹實事,都是一羣攀關係、塞銀子、只會寫文章的官員。”
“長此以往,我大明堪憂啊!”
身爲天子,弘治皇帝需用思考的東西不僅僅是隻是眼前的這一次人事變動,僅僅一次的人事變動並不能決定什麼,也影響不了大局。
弘治皇帝需要考慮的是朝廷的用人制度,因爲這關係到以後的長遠發展和問題。
“或許應該向新學的學子開一條路出來,有競爭纔有壓力,只是這恐怕會遭到朝堂之上所有大臣的反對。”
弘治皇帝想到這裡就皺起了眉頭。
天子也並不是真的一言九鼎,很多時候大臣們也能夠駁回天子的旨意,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這些大臣們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現在現在的選官制度就是科舉考試,只有考上了舉人才有做官的資格,考上了進士纔有做大官的可能。
也只有進了翰林院在裡面修書、編書了,纔有機會成爲朝廷的柱石,位極人臣。
“翰林院裡面的翰林下放的地方去歷練一番,得到鍛鍊的時候,也是能夠更深入的瞭解大明各個地方的情況,百姓的生活,而不是隻待在翰林院裡面修書、編書。”
“以前的那些歷史,修的再好、編的再好又如何?”
“於國家江山社稷並無任何實質性的意義,國家需要的是實幹派的官員,能夠真正做事,解決問題的能臣幹吏。”
想清楚了這些,弘治皇帝心中便已經有了決定。
僅僅只是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張忠這邊就將名單上所有官員的情況送到了弘治皇帝書桌。
廠衛的效率極高,尤其是有了電報之後,對於地方官員的情況也是可以很快就知道,因爲廠衛的力量遍及大明乃至全球各地,在封疆大吏、朝廷百官之中也是有廠衛的,平時就有專門的收集相關方面的信息和情報。
並且在廠衛之中還有一個專門的部分專門來分析收集上來的各種情報,進而推斷出一些事情來,如果是關係重大的事情,則是會第一時間內上報上去。
比如像某地駐軍的變動,這是否有天子和五軍都督府的命令,如果沒有,出現異常的變動,那就要第一時間內上報。
不僅僅有分析部門,還有專門的建檔處,對各種各樣的人專門設立檔桉,並且對其的一些情況進行深入的調查。
想要查誰,幾乎是分分鐘的事情,能夠迅速的調查清楚。
“哼!”
“這個楊廉果然也是收了湯沐、許銘的銀子,毛紀被砍腦袋了,你還要升官?”
“還有這個張璉,在山西疫情期間竟然躲到五臺山去了,怕死的很,放任疫情的事情不管不顧,現在竟然也要升遷。”
“這個胡錠每次的考覈都不行,典型的一個碌碌無爲、尸位素餐的官員,但他和蔣冕是同鄉的關係,每年胡錠都少不了給蔣冕送冰敬、炭敬什麼的。”
弘治皇帝越看是越生氣了,這堂堂大明吏部尚書,這選拔官員的時候竟然如此胡來,根本就不是選賢舉能,而是看誰和自己關係好,看誰有沒有給自己送銀子。
“我看他這個吏部尚書是做到頭了,該回家養老了。”
弘治皇帝將蔣冕提交上來的奏疏重重的往地上一扔,顯得非常生氣。
這以前劉晉當吏部尚書的時候,選賢舉能,爲朝廷也是選拔出了一大批的優秀官員,像王守仁、韓文、鍾藩、李昆、童瑞、方永良等能臣幾乎都是劉晉一手選拔上來的。
公平公正的官員考覈制度下,實幹出人才,這幹得好不好用數據來說話,稅收增長了多少,人口增長了多少,道路、橋樑修了多少,這些才能夠反應一個地方官員的真實作爲情況,這選上來的官員至少不會太少。
以前王守仁在南直隸起初就是抓稅務,將原本一毛都難收到的南直隸變成了如今大明的稅賦重地。
鍾藩以前是地方的布政使,表現優異,逐步得到了重用,這一步步的提拔上來,現在當了尚書。
類似於這樣的情況很多,尤其是在地方的官員上,劉晉主政時選拔大量的能臣幹吏,這也是這一次大明能夠迅速控制住疫情的重要原因。
因爲在大明各地都有大量官員考覈制度下成長、提拔起來的官員,那些靠着嘴巴子、筆桿子和關係的傳統守舊派官員在這樣的制度下是很難競爭過這些實幹派官員的。
沒有那些能臣幹吏,這疫情怎麼可能控制的住?
就靠那些守舊派的官員?
一個個不是怕死的躲避瘟疫去了,就是嚇的半死,手足無措,更有少數一些還和姦商勾結,大發國難財的。
“必須要將翰林院的那些翰林都送到地方去鍛鍊、鍛鍊,光會修書有個屁用,一個個就知道拉關係,什麼同門、同鄉、同期、同年的。”
弘治皇帝真是越想越氣,這治國果然還是要用對人,用對人了,自己都可以少操心很多,氣都可以少氣一些,都可以活的更久一些。
翌日,早朝。
“陛下,山東、南直隸來電,兩省疫情已經完全控制住,請求予以解封,逐步恢復社會秩序。”
有大臣站出來奏報道。
山東和南直隸因爲那檔子事情,疫情算是做的最差的了,但砍了一批腦袋之後,總歸是有人怕死,再加上選拔了能臣幹吏過去統一指揮,這疫情算是控制下來了,現在也可以逐漸的恢復正常的社會秩序了。
“嗯~”
弘治皇帝滿意的點點頭,還是要靠實幹派的人過去才行啊,指望守舊派的那些官老爺,估計着現在都還在發國難財吧。
“今天呢,朕也有件事情和大家商量、商量,大家一起說說。”
弘治皇帝見大臣們講完了事情,也是緩緩的開口,準備聊聊將翰林院官員下放到地方去歷練、歷練的事情。
聽到弘治皇帝的話,衆人頓時就來精神了,一個個豎起耳朵聽起來。
弘治皇帝很少在朝堂之上自己提什麼事情,都是大臣們說事情,然後大家來討論的,這非常難得弘治皇帝有事情要和大家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