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浩已經等候在客棧門口了。
自己的弟弟,會試會元,殿試榜眼,他清楚,自己已經沒有比較的可能性了,就是在國子監讀一輩子,也達不到這樣的高度了。不過蘇天成身爲榜眼,他也是榮耀的,而且,今日傳臚大典之後,蘇家的門第,徹底改變了。
先前跨馬遊街的時候,他一直都在旁邊看着,狀元、榜眼和探花三人,比較起來,還是蘇天成最爲耀眼,可也最爲低調。他身邊的人議論的時候,大都說到了《木蘭花令》、《蝶戀花》和《長相思》三首詩詞,看着如此年輕的榜眼,寫出來這麼優秀的詩句,讚譽之聲,不絕於耳。
參加殿試之後三甲進士、同進士,這幾天的時間,是很忙碌的,傳臚大典之後,所有進士和同進士,要到禮部鴻臚寺去,學習相關的禮儀,後日到紫禁城去,拜見皇上,參加恩榮宴,至於說頭甲三人,恩榮宴之前,吏部就要授官了。
蘇天成肯定是入翰林了,這是不用懷疑的。
“三弟,恭喜你啊,傳臚大典已經結束了,是不是要再次給父母報告喜訊了,我本來想着,安排人回去報信的。”
“大哥儘管安排就是了,過幾日,我就要回到家裡去了,蘇二童、蘇俊和王大治,也要跟隨我一併回家,吏部授官在後日,按說是有一個月左右的假期的。”
“確實要回去一趟,父母不知道多高興啊。”
兄弟兩人進入客棧之後,客棧的掌櫃,早就準備好了宴席。
掌櫃的專門到房間,請榜眼到雅間,這可真的是高升客棧的榮耀,這裡住了會試會元、殿試榜眼。
還在吃飯的過程中,吏部的吏員來了,通知蘇天成,翌日上午辰時,直接到紫禁城外東直門,有人帶着進入禮部的鴻臚寺,學習相關的禮儀。
吃飯之後,蘇天成很早就休息了,一天的傳臚大典下來,還是有些勞累的。
他一直在等候羅昌的消息,可這些日子過去,羅昌一直都沒有回到京城,也可能是回到平陽府城,有什麼事情耽誤了。
翌日,蘇天成趕到紫禁城外東直門的時候,發現絕大部分的三甲進士都到了。
隊伍分的很明確,頭甲的三人在最前面,成爲衆人關注的目標,二甲的進士大多聚在一起,至於三甲的同進士,隊伍是最爲龐大的,分爲了好幾個人羣,正在議論什麼。
蘇天成隱隱聽到有人在評論《長相思》等詩句,他有些頭皮發麻。
“蘇兄,昨日在下到客棧去找你,聽客棧掌櫃說,你已經休息了。”
“吳兄真的是客氣啊,昨日有些累了,所以很早就歇息了。”
“佩服佩服啊,在下昨日很是激動,好長時間,都沒有歇息的,想不到蘇兄這樣淡定,在下自愧不如啊。”
蘇天成看着吳偉業,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其實這裡面的奧妙,他已經看出來了,吳偉業對陳於泰,顯然是興趣不大,就是在跨馬遊街的時候,也一直是靠近自己這邊的,從吳偉業臉上的表情來看,應該自己是殿試狀元的。
陳於泰站在最前面,有些鶴立雞羣的意思,好在他過了而立之年,應對如此的場景,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陳於泰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寫出來一篇歌功頌德的文章,明日覲見皇上的時候,要代表衆人大聲朗誦的。
和吳偉業說了兩句話之後,蘇天成主動走到了陳於泰的身邊。
“恭喜陳兄啊。”
“蘇兄客氣了,在下不過是僥倖,這狀元,本應是蘇兄纔對啊。”
“陳兄萬萬不能這麼說,在下是心服口服的,日後還要多向陳兄學習的。”
蘇天成暗暗踢了一下身邊的吳偉業,他已經感覺到,吳偉業準備說些什麼了,殿試的名次已經確定了,說什麼都沒有作用了,不如爽快的承認現實。再說了,逞一時快,接下了怨仇,那也太不划算了。
陳於泰確實有些羞愧。
他這個狀元,名不副實,有暗箱操作的成分了,要不是周延儒,他恐怕難以進入頭甲,更不要說頭甲一名的狀元了。殿試之前的拜訪和交易,還有族兄陳於廷的幫助,這些都是決定性的因素了。
至於說他和周延儒之間的姻親關係,衆人皆知。
也是蘇天成太出色了,特別是那三首的詩詞,冠蓋京華,加之是會試會元,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這殿試狀元,非蘇天成莫屬。
昨日傳臚大典上面,周延儒宣佈黃榜,唱到他是頭甲狀元的時候,衆多的貢生裡面,分明有了輕微的質疑聲,讀書人可不會管那麼多的。
畢竟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了,經歷也不少了,陳於泰無所謂,只要是成爲了狀元,其他的事情,不算什麼的。
他想不到的是,蘇天成居然這樣的謙遜,絲毫看不出來有什麼不滿。
看探花吳偉業的神態,都是有些不服的,顯然是替蘇天成感覺到不服。
蘇天成才十九歲啊,有着如此的城府,真的是不簡單了,這一刻,陳於泰甚至覺得,雖然自己是狀元,有着如此深厚的背景,但從前途來說,肯定是比不過蘇天成的。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他已經從周延儒、陳於廷那裡知道了不少,這個蘇天成,肯定會成爲自己最大的對手了。
辰時一刻,衆人在禮部官員帶領下,進入了東直門,直接到禮部鴻臚寺去了。
這學習禮儀的過程,是蘇天成沒有想到的。
首先是鴻臚寺卿授課,鴻臚寺卿是正四品的官員,鴻臚寺的最高負責人,也是朝廷禮儀方面的權威,他授課的內容,重點就是針對翌日即將舉行的覲見儀式了。
鴻臚寺卿授課的過程中,鴻臚寺的鳴贊、序班在一邊,按照授課的內容,坐着示範。
鴻臚寺有九名鳴贊,四十八名序班,鳴贊和序班,都是從九品的官員,不少的禮儀,都是他們具體做的,動作很是熟練。
這樣的授課,也是很有意思的。
鴻臚寺卿授課完畢,接着是鴻臚寺左少卿和右少卿授課,兩人說到的禮儀,就廣泛一些了,包括進入翰林院,以及外放爲官之後,要注意哪些禮儀等等。
官場是一個特殊的地方,一切都要按照規矩來,見到了上級官員,應該如何的行禮,面對下級官吏,要注意一些什麼,都是要清楚的,萬萬不能夠亂了規矩的。
當然了,授課是授課,具體該怎麼做,還是在自身的。
這就好比是幾百年之後,老師上課的時候,要求學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能不能做到,還是在學生自身的。
看着鴻臚寺鳴贊和序班,不斷做着各種各樣標準的動作,看看身邊一些的進士和同進士,忍不住準備做着同樣的動作,蘇天成感覺到有些好笑,想想幾百年之後,步入官場,很多的禮儀,都是需要自己去領會的,絕對不會有人這樣給你示範,要求你怎麼做的。
當然了,鴻臚寺授課的內容裡面,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禮儀,那就是外交禮儀。
午時,鴻臚寺安排了生活,當然不能夠喝酒。
“蘇兄,在下發現,你對這些禮儀,好像都很熟悉啊。”
“吳兄爲什麼這麼說啊。”
“大家都在學習,比劃着做動作,在下看,你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動作,一直都是看着,再說了,昨日的傳臚大典,在下就發現了,那麼大的場合,你完全能夠適應,在下可是惶惶然,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蘇天成有些汗顏,想不到這吳偉業,一直都是注意自己的,難道說着就是所謂的粉絲嗎。
“也不是這樣,在下只是默默牢記,到時候,跟着陳兄做動作就是了,鴻臚寺說到了這麼多的禮儀,短時間之內,怎麼可能都清楚啊,關鍵就是明日的覲見了,不能夠出醜,至於說後面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啊。”
“哎呀,醍醐灌頂啊,在下還正在着急,這麼多的禮儀,一時間記不住,怎麼是好,難不成日後向他人學習啊,這學習總是慢慢來啊,一蹴而就不可能啊,還是蘇兄厲害,在下今後就跟隨蘇兄學習了。”
“吳兄萬萬不要這樣說,吳兄年長,明白的事情多,在下還要向吳兄多請教啊。”
蘇天成眨了眨眼睛,暗自有些叫苦。
若是真的安排到翰林院了,這個吳偉業,一定是時時刻刻和自己在一起的,被陳於泰看見了,有什麼感想啊,說不定惹出一些事情來了。
不要以爲翰林院是以學術爲主的部門了,這麼多年的演變,翰林院已經成爲了人才聚集地,能夠進入翰林院的進士,沒有糊塗蛋,大家在翰林院裡面,慢慢就分出來了關係的親疏,形成了小團體,日後離開翰林院,到六部或者是外放,就是所謂的同盟了。
當然了,從如今的影響來說,東林黨還是最大的。
只不過自己與東林黨,沒有絲毫的瓜葛的,不僅沒有瓜葛,說不定不長時間以後,還會產生一些衝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