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急
“好吧.調查是嗎,我等等。”簡單的寒暄後,他告辭了。
走的時候邁着大步,袍子的一角都被風帶了起來。
“焦慮,不安。這傢伙的表情全都寫在臉上。”等鄭世傑出了門,朱先烯往後靠了靠,靠在了自己的椅背上,“你怎麼看?我覺得他上頭了。”
“啊這.我看你們關係很好的樣子,我就不說了。”
“是啊,關係確實很好。”朱先烯搖了搖頭,“當初我不是不知道,他接近我是因爲我是太子。不過後來天長日久,也能看出來他是個不錯的朋友,他這人真的很好。但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我們都不能只爲自己活着了。”
望着鄭世傑離開的方向,他喃喃道:“沒在這裡繼續追問,這是好事。他還記着我是他的朋友。如果他一定要堅持和我當面鬧,用個人關係逼迫我來決定,那我就真的很難辦了還好,他和我一樣,都不想讓這來之不易的朋友變成籌碼。”
“師兄你和國姓大概認識多久了?”
“快10年了吧,很多年了。雖然彼此之間早就知道對方的存在,而且小時候還見過面,但那時候都是例行公事。上大學的時候他突然湊上來,我們兩個纔開始慢慢地變成朋友。當然,就像我剛纔說的那樣,一開始他的動機確實不太純粹,但我們的關係也確實不錯。因爲朋友也是要靠時間來磨合的。而且”
他摸了摸腦門:“當時我其實還不是皇帝,但他已經是延平侯了。他作爲已經在任的諸侯,投入到我這一面,也算是一種投資,而不是單純的趨炎附勢。因爲延平侯,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方侯’了,或者說伯侯。因爲他是南洋諸侯的伯長。”
東伯侯姜桓楚、北伯侯崇候虎、西伯侯姬昌、南伯侯鄂崇禹。這些出現在上古故事中的帶有神話色彩“伯侯”,如今是確確實實地出現在了這裡。延平侯所領的南洋,囊括了億兆人口和萬里海疆,是天下第一大內藩。
商洛還見過蘭芳的大艦隊,當時他們在南洋配合火箭發射的工作,在預定的區域進行巡邏警戒。
“話說,剛纔國姓說的稅警總團是什麼?”商洛問。
“那個類似於當年開國的時候,太祖高皇帝敕封塞王,除了有軍隊歸塞王指揮之外,還有王府的衛隊。不過塞王只是指揮,他只能指揮而不能調兵,塞王真正能隨意調動的只有自己王府的衛隊。寧王手下‘帶甲八萬,革車六千’,這個是誇張的數,但也沒有誇張太多,至少四五萬是有的。加上當地駐軍只會更多。
“當時設立這種塞王-邊軍的二元體系,就是爲了雙方互相監督,同時兩支軍也可以並肩作戰,一支崩潰了之後不至於讓兩邊連鎖崩潰。蘭芳的情況大體上也在這個框架裡,但也有所不同。蘭芳的艦隊,蘭芳的大軍,只有在接受朝廷調令的時候才能行動——這是規定,擅動是謀反。但是與此同時,蘭芳的稅警總團是可以自己動的。” “也就是說,兩邊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嗯。對比塞王和邊軍而言,蘭芳對蘭芳軍的控制,比塞王對邊軍的控制要強很多,而不像邊軍和塞王那樣只是駐紮在一個防區。具體來看有兩點不同——第一,雖然是塞王統並,但朝廷當年會派公爵去協助,和塞王並肩作戰。但在這裡,朝廷不會派人去指揮蘭芳軍,都由國姓自己處理。第二,邊軍是朝廷組建的,但蘭芳軍是蘭芳自行組建的,朝廷沒有花錢。”
“那這就是.”商洛想了想,“這豈不是更接近西周時期的諸侯?”
“正確的理解。雖然制度上是按照我朝的體系來構建,但朝廷與蘭芳的宗藩關係更接近西周時期的天子與諸侯的關係。諸侯自己也有大軍,諸侯受限於禮法而不能隨意調兵。但無論如何,那支軍隊就是諸侯自己的,這不是我們的一紙政令或者幾個印章能改變的。因爲,朝廷並沒有出錢,給蘭芳軍吃飯的人是國姓。以及.”
他頓了一下:“然後就是稅警總團了。這是宗藩之間經過一系列磨合、博弈後所產生的結果。簡而言之,稅警總團是蘭芳的非正式部隊。他們不可裝備足以威脅到正規軍的裝備,但延平侯可以隨意調動他們。”
“那之前國姓在南洋的那些軍事行動”
“幾乎全都是稅警總團辦的。他要想要調動蘭芳軍,就需要打很長的報告,要上摺子,非常麻煩。所以他一般直接調動稅警總團上門——限制稅警總團的規矩只有一條:必須合法。只有對方違反了朝廷的法度,稅警總團才能出動。軍隊依靠宗藩之禮來制約,這個非常繁瑣。但執法的稅警就自由得多,因爲那些個南洋邦國沒有幾個是沒欠錢的。”
“那這次呢?”商洛問,“爲什麼這次,會鬧大了?國姓大可以照着之前的慣例來處理,這次爲什麼都鬧到面前來了?”
“因爲勃泥國是個例外——伱坐地鐵雨花臺線到安德門下站,出站不遠處有一座烏龜山,烏龜山上有勃泥國王‘麻那惹加那’的墓。勃泥國雖然是酋邦,但他們是有功勞的。當年太祖高皇帝的時候,他們第一批入朝慶賀。永樂年鄭和下西洋時,勃泥國王本人跟着下西洋的艦隊回了京城,然後病死在了京城。當時成祖皇帝體諒他們,在京城裡賜下了墓地安葬。”
“合着他們是來哭祖墳的啊?”
朱先烯點了點頭:“一般情況下,南洋那些酋邦是不可能鬧過來的。但勃泥國是特例,他們可以來京城裡哭祖墳。你是不知道,他們比國姓先來。早幾天就在祖墳哭了,還去雨花臺的兵部總部門口哭。這消息暫時沒傳出去,因爲我壓了一手。但現在勃泥國要跑到禮部大門口哭了,禮部大門口在鬧市區!這時間將近年關,有朝貢國在京城的大街上號啕大哭,這像什麼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