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任強烈勸阻,但高務實最終還是決定,親自走一趟八寨地區。
當然,高務實也是怕死的,尤其是對於“蠱”這種比較難以理解的神秘手段,他雖然很是好奇,但絕不想以身試法,所以他並不打算跟那些瑤人有什麼直接接觸。
但即便不深入八寨實地考察,最起碼也得到柳州府。柳州府以西就是八寨地區,如果穿過八寨繼續往西,則是思恩府的北部。
只到柳州府的話,高務實還是敢去的。畢竟柳州府有“分守江右管柳州慶遠思恩副使”及“分守廣西柳慶右參將”這一文一武兩位廣西大員坐鎮,安全應該比較有保障。
不過,雖然高務實很着急要去,但事實是他第二天還是不能成行。第一是這天他要走個過場,先拜會一下張任,然後在察院接待一大波前來拜會他的廣西官員。第二是他自己出行的倚仗——三百家丁也要休息一下,並且做好各項在南方地區行軍的準備,這才能夠出行。
至於巡按御史的儀仗、廣西地方給他配備的護衛兵馬之類,也都要準備準備。
到了最後,雖然知道張任命不久矣的高務實心急如焚,結果還是拖到第三天才得以從桂林府出發,一路朝着西南方向急行而去。
說是急行,其實也沒快到哪去,哪怕他自己都舍了轎子改爲騎馬也沒用,因爲他的三百家丁有馬,而隨行的巡按御史儀仗和由廣西護衛派出的五百衛所兵都是沒馬的,只能一路步行。
步行也就算了,這批人走得還慢,搞得高務實心頭火起。
這還不算完,還有更煩的,因爲高務實這一路要經過五個巡檢司:銅鼓市巡檢司(市場的市)、蘭麻鎮巡檢司、常安鎮巡檢司、平樂鎮巡檢司、東泉鎮巡檢司,以及兩個縣城:永福縣和柳城縣。
這兩縣五巡檢司,都是朝廷流官的設置,對於剛履新的巡按老爺經過,他們這些蝦兵蟹將哪裡敢怠慢,個個當成頭等大事來看待,哪一處都是大肆張羅着搞接待,弄得高務實不厭其煩。偏偏這是官場特色,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高務實也不好發火。
幸好巡檢司級別低下,高務實堂堂巡按老爺,大可以稍作停頓便走,只是在永福縣和柳城縣的時候,由於兩個知縣都是進士出身,高務實不得不給個面子,在那裡逗留了一夜。
緊趕慢趕,終於在第三天趕到了柳州府。
柳州府的治所位於馬平縣,高務實趕到的這一日,分守江右副使姜忻、分守柳慶參將倪中化、柳州知府季遇春以及馬平縣令饒養浩四位主官依然如例,帶着一大幫屬下官吏、將校並千餘官軍在馬平縣城之外郊迎巡按大駕。【爲了查清這幾人的資料浪費了我半個晚上我會說?能查的《神宗實錄》可是連標點符號都沒有的純古文。】
現在高務實已經體會到了一些巡按御史的威風,所以這次見面,高務實的派頭就比之前更足了。不管對方如何滿面春風,甚或謙卑巴結,反正高務實都是面色平靜,也就偶爾能對姜忻和季遇春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連同樣是文官但卻是舉人出身的馬平縣令饒養浩都沒能撈到高務實的“微微一笑”。
至於柳慶參將倪中化,他從見到高務實身邊那三百家丁的第一眼起,就開始滿頭大汗,生怕高務實治他個治軍不嚴之罪——他帶來的這一千多人,雖然已經是從柳慶官軍中精挑細選而來,但往這兒一擺,哪怕不懂兵的人也看得出和高務實家丁的差距來。
高家家丁這次隨行是有皇帝許可的,自然不會像過去一樣不用火器、不着鎧甲、不舉旗幟、不設金鼓。
這次他們出來,統一裝備了目前北軍精銳才列裝的“隆慶二式”火槍,配備京華鐵廠自產自用的雁翎刀和少量柘木弓,馬匹上還掛着各自遇戰才穿的上好半身棉甲——這玩意就不能隨便穿了,雖然從時間上來說,已經馬上要進入深秋,可這裡是廣西柳州,棉甲這東西穿久了還是會熱死人的。
他們在馬上隨行的時候,柳州兵將還只是咋舌於高家家丁待遇之好。因爲在這廣西之地,馬價可不是北方的二三十兩一匹,而是中馬五六十兩,良馬上百兩,高家這三百騎看起來全是良馬,那光是這三百匹戰馬,就是三萬兩銀子了!柳州府從萬曆元年到萬曆八年,這足足八年時間裡上繳的田賦,折算下來也就剛剛過三萬兩!
叼你老母吶嘿,你們是來炫富的嗎?
但當他們下了馬,炫的就不是富了,而是陣容軍紀。
倪中化也是帶老了兵的人,以前甚至跟着俞總戎打過仗(俞大猷任廣東總兵時帶兵到廣西平亂多次),可也沒看清這羣家丁是怎麼就以二三十人把三百匹馬全部看管在一邊,而另外兩百多人則隨隨便便排成了左右兩個三排長隊,讓高直指打馬從中而過。
姜忻等人則是對高務實騎馬而來感到詫異,雖然洪武、永樂年間巡按御史到地方只能騎驢的逗逼規定早就換掉了,可是實際上也沒幾個巡按出巡會選擇騎馬,大家都是金殿傳臚出身的進士老爺,騎馬像什麼話,當然是坐轎了!
堂堂一省巡按,牛逼起來連總督、巡撫都是說參就參,坐個轎子不是理所當然?
什麼,你說品級?
哈哈,哪裡來的土鱉,跟巡按老爺論品級,你瞧那從二品的布政使,巡按老爺要是心情不佳沒說請坐,他就得在巡按老爺面前老老實實站着聽訓!品級?
姜忻是分守副使,這個職務從理論上來說是按察司下的官,副使就是按察副使,分守某地則是差遣,按察使都是在巡按監督之下的,副使就更別提了,所以高務實一過來,還沒下馬,姜忻便帶着一大幫子人迎了過去,俯身下拜。
“下官分守江右管柳州慶遠思恩副使姜忻等,參見按臺!”
他身後的一衆官員齊聲行禮,大聲道:“參見按臺!”
高務實心道:你們手底下的兵列隊要是有你們參見上官這樣齊整就好了。
面上卻淡淡地道:“諸位客氣了,都免禮吧。”說着,隨便一翻身,便從馬上跳了下來,把一衆官員驚得差點沒跳起來。
我的巡按老爺,您老可悠着點,您胯下這高頭大馬可不是鬧着玩的,要是摔了可不得了!
高務實來廣西前後不到十天,可是巡按架子已經端起來了,而且主要是他有急事,沒空跟他們磨嘰,於是直接擺手道:“儀式都撤了,去察院說話。”
姜忻等幾人是知道高務實來歷的——這沒法子,高務實現在的名頭哪怕下頭的小嘍囉們不清楚,他們這些官員哪能不清楚?所以見他這有些傲慢的模樣竟也沒覺得奇怪,反倒認爲很正常,雖然擺了這麼久的儀仗,高直指就隨意掃了一眼便說撤了,但也沒有辦法,人家就是有資格這麼牛!
姜忻轉身一擺手,自然立刻有人處理,他自己則客客氣氣迎了上去,道:“高直指一心爲公,不肯有半點耽擱,真是我等楷模,下官佩服之極。”
柳慶參將倪中化就更沒有底線了,屁顛屁顛跑到高務實伸後,一把搶過高務實坐騎的馬繮,滿臉堆笑地道:“末將給您老牽馬。”
高務實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只能點頭“嗯”了一聲。
倪中化見他答應,興奮異常,牽着高務實那粟色戰馬的馬繮,走在高務實舍後,凸肚挺胸,下巴微擡,宛如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凱旋歸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