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借刀殺人誰是刀?

“不對。這事兒不能直接拉着黔國公,那就是個笨蛋。”

徐景昌絲毫沒給黔國公沐晟面子的意思,反而皺着眉頭道:“這貨幾次出兵交趾,都是靠了英國公才能成事。

如果這事兒直接拉上沐晟,只怕好好的事情也會被這個蠢蛋給攪和黃嘍。

說起來,沐斌倒是要比他爹強上許多,與其拉上黔國公,還不如直接拉着沐斌一起呢。

對了,還有那個誰來着,叫什麼思任法的,要不要拉上他一起?”

一聽徐景昌提到了思任法,楊少峰的臉色就慢慢黑了下來:“怎麼着,定國公這是嫌錢燙手了?”

“這話讓你說的!”

徐景昌道:“我這不是想着思任法好歹也是平緬軍民宣慰使司宣慰使麼,咱們現在又要在緬甸開礦,拉上他,許多事情總是方便一些?”

不待楊少峰答話,朱瞻基就呵呵笑了一聲,說道:“以後雲貴這裡就沒有什麼宣慰使司了。”

更多的話,朱瞻基沒有再說,但是徐景昌等人的心中卻跟明鏡一般——沒有什麼宣慰使司,就意味着大明將會在這裡設置布政使司,同樣也就意味着原本的那些宣慰使們要麼老老實實的聽話,要麼就等着去死,不會有第三條路給他們選。

就像是交趾和舊港一樣。

不同的是,舊港的情況好歹特殊了一些,所以纔會有了施二姐擔任第一任舊港知府的事情發生,而緬甸這裡的情況跟舊港可是完全不同,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宣慰使任職布政使的情況存在。

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緬甸在設置布政使司之後只會有一個布政使,而原本的緬甸卻有好幾個宣慰使,到時候該怎麼安排?

所以只能由吏部安排一個布政使過來,好歹在面子上達到一碗水端平的態度。

“那不如直接借刀殺人?”

徐景昌只是稍微一尋思,心中就定下了借刀殺人的想法:“反正黎利那孫子已經跑來緬甸了,現在正好藉着他的手除去那些土司,後面的事情不就好辦了許多?”

“是這麼個理兒。”

楊少峰豎起大拇指,讚道:“先借黎利的手去除掉那些土司,然後再用這些翡翠礦來招募那些土人來挖礦,剩下的就是咱們坐地分錢了。”

徐景昌點了點頭,說道:“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先休整兩天,然後出兵去弄死黎利,也好早點兒把開礦的事情給定下來。”

……

黎利感覺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纔會起兵造反——如果當初沒有造反,現在是不是就能老老實實的在安南當個小官?

現在好了,雖然名義上是安南的王,可是現在自己這個安南王被人追得跟條喪家犬一樣亂竄,連安南都被迫放棄了!

沒有了安南的安南平定王還能算得上是安南王嗎?

更可恨的是,自己前腳剛剛乾掉了高棉,後腳明軍就跟過來收了高棉,自己剛剛跑到緬甸,結果明軍又後腳跟了上來!

這是在拿自己當刀子使?

“派人去聯繫思任法。”

黎利決定不再給明軍當刀子使了,就算是當刀,也得先把緬甸給攪爛:“試探一下思任法的態度,看看他到底是打算死心塌地的跟着明軍,還是希望能夠自立。”

陳元扞躬身道:“大王英明!

思任法之前派兵攻佔了孟定、灣甸、幹崖、南甸、騰衝等地,現在就算他想一條心跟明國混,只怕明國也不會饒了他,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範文巧也躬身道:“臣附議。現在思任法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大王只要派人對他陳以利害,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只不過,單單派使者前去說服思任法,只怕還有些困難,不如與其結爲姻親?”

“結親?這法子好!”

陳元扞接着範文巧的話道:“若是思任法有什麼姐妹,大王可納之爲妃,如此一來,兩家有了姻親之好,聯盟自然也就更牢固一些。”

黎利嗯了一聲,皺着眉頭道:“從來就沒聽說思任法有什麼姐妹?而且思任法的年紀太小了一些,就算他有姐妹,只怕也已經許配了人家,不妥,不妥。”

更何況,黎利還沒有玩膩阮氏路,心裡根本就沒有納妃的想法。

至於對黎利忠心耿耿的阮廌,誰在乎?

反正阮廌都已經死了——哪怕知道阮廌沒有投降,哪怕知道自己冤殺了阮廌的一家老小,黎利現在也沒有機會再反悔了。

與其如此,反倒不如將錯就錯,把現在局面崩壞的責任全都推到阮廌的身上,自己也能好好享用阮氏路,豈不是一舉兩得?

跟陳元扞對視了一眼,範文巧又躬身對黎利道:“既然大王不願意納思任法的姐妹爲妃,那微臣倒還有個法子,一樣可以讓思任法與我安南結爲姻親,從此兩家聯手共抗大明。”

“愛卿快快說來。”

一聽範文巧還有法子,黎利頓時就來了精神:“只要能夠成行,寡人一定重重有賞!”

範文巧卻面露爲難之色,遲疑着道:“臣想請大王先恕微臣無罪。”

黎利哈哈笑了一聲,說道:“愛卿盡心替寡人謀劃,就算不成,難道寡人還會怪罪愛卿不成?寡人又不似明國皇帝那般殘暴無德!”

“謝王上!”

範文巧先是躬身向黎利謝了恩,然後才又躬身道:“大王有兩女,如今皆是待字閨中,只要許一個給思任法,那思任法便成了大王的東牀快婿,此後自然要心向大王?”

黎利嗯了一聲,閉着眼睛開始盤算起來。

把女兒送給思任法倒是沒什麼捨不得的,畢竟只是兩個女兒,哪怕是全送了也沒什麼。

怕就怕思任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收了自己的女兒之後再反過來捅自己一刀,那可就太噁心了。

但是這個顧慮又不能直接說。

怎麼說?

說自己捨得兩個女兒,甚至把兩個女兒一起許配給思任法也沒問題,但是寡人害怕思任法會在背後捅寡人一刀子?

那還不得被人給笑死!

範文巧沒有辜負他的名字。

儘管範文巧的名字跟跟建奴第一忠狗范文程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然而兩人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

嚴格來說,儘管范文程是天字號的第一大漢奸,可是人家好歹也是北宋名相范仲淹的第十七世孫,論到出身,那可比範文巧要顯赫了許多,乾的事兒也比範文巧噁心了許多。

范文程這個紫氣東來第一功的天字號漢奸幹出來的事情,跟另一個紫氣東來第一功的洪承疇幹出來的破事兒其實不相仲伯,堪稱一時瑜亮。

但是人家範文巧好歹還是個安南人,人家替黎利盡心謀劃那是屬於盡職盡責,就算是乾的事兒再壞再缺德,那也是屬於盡了本份,根本就沒辦法指責。

從這些方面來說,範文巧都比范文程要差的太遠。

但是範文巧好歹也是跟范文程的名字很像,所以這揣摩人心的本事,也真就沒比范文程弱到哪兒去。

一見黎利閉着眼睛不說話,範文巧就大概猜到了黎利的想法,斟酌一番之後躬身道:“王上,不若先派出使者前去面見思任法?

若是思任法有意反明,那王上把郡主許配給思任發,從此之後便可兩家變一家,強強聯合之下,只怕明國一時半會兒的也沒辦法吧?

當然,若是思任法無意反明,那許配郡主聯姻之事自然也不用再提,無論王上攻打緬甸宣慰使司,還是西進孟加,也都有足夠的時間去應對。”

黎利這才睜開了眼睛,嗯了一聲道:“寡人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又該派何人出使思任法?”

範文巧瞧了陳元扞一眼,然後躬身道:“微臣願替王上分憂!”

陳元扞也趕忙躬身道:“微臣同樣願替王上分憂!”

黎利瞧了一眼範文巧,又瞧了一眼陳元扞,過了半晌之後纔開口道:“聯姻之議雖然是陳愛卿提出來的,但是寡人以爲範愛卿看的更透,對於思任法的瞭解也更多一些,不如就勞煩範愛卿走一趟?”

範文巧躬身道:“是,王上放心,微臣定然不負重託!”

待黎利點頭之後,範文巧又試探着道:“只是,如果那思任法提出來什麼條件,不知?”

黎利道:“範愛卿看着辦吧,看他能提出來什麼條件。

如今蠻明數十萬大軍就在安南虎視眈眈,雲南又有黔國公府,雖然沐晟不足爲慮,可是蠻明畢竟國力強橫,我安南與緬甸自然要守望相助。”

範文巧的心中頓時瞭然——

話說的好聽,但是什麼守望相助的說法就純屬於放屁了!

現在安南連自家的地盤都沒有了,如果思任法一心跟明國混,自己這支大軍還不是要面臨兩路、三路甚至多路夾擊的局面。

在這種情況下,思任法提出來的要求只要不太過分,那麼自然是他提什麼就答應什麼,如果思任法提出來的條件太過分,安南自然也沒有能力答應。

至於留在原地,或者說玩了命的去攻擊雲貴等地?

別傻了,這種情況只有在思任法跟安南合兵一處之後纔有可能出現,否則的話,安南要麼直接往更西邊的孟加國跑,要麼跟思任法做過一場之後再往孟加國跑。

反正都躲不過一個往西跑的命。

……

辭了黎利之後,範文巧就和陳元扞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大帳。

先是隨口吩咐親兵去準備禮物和一路上要吃用的東西,接着又把大帳之中的親兵侍女都趕出去之後,範文巧才皺着眉頭道:“這事兒不好辦啊。”

陳元扞自顧自的拎起酒壺給範文巧前面的杯子斟滿,又給自己滿了一杯,然後纔開口道:“自然是不好辦的很。

思任法倒是沒什麼,只要抓住他已經派兵攻佔孟定和騰衝等地這一點,就足以說動他起兵反明。

事實上,無論他現在想反還是不想反,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有什麼改變,因爲明國不可能饒了他。”

範文巧嗯了一聲道:“是啊,若是換上其他的皇帝,估計他佔了這些地方也就佔了,說不定還會用一些拉攏羈縻之術來應付他。

只是當今明國的皇帝是永樂皇帝,再加上沐家又在雲南經營了幾十年,自然不可能放任他胡來,所以從他起兵攻佔騰衝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他的結局。

只不過,思任法既然敢起兵攻佔孟定等地,只怕此人也是個梟雄人物,跟他聯姻也只能應付一時,卻不是個長久之計。”

陳元扞點了點頭,說道:“所以這纔是問題的根結之所在。

安南幾十萬軍民跟着大王遠走緬甸,可是大王卻被……,如果不能現在就跟思任法聯姻,藉着思任法的勢起兵,只怕大王會越來越……”

“別說是大王了,其實把你我都給算進去,安南上下又有幾個人沒被嚇破膽子?”

範文巧臉上笑的比哭還難看:“一騎連挑五將啊,就算是項、李復生,只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若是單隻他一個人這樣兒倒也罷了,可是他身後跟着的那五十多個魔神也個個都是刀槍不入,區區安南,實在是無力對抗這等魔神啊。

更可怕的是,大明可以一夜之間封鎖乂安和清化等地,又能快速的調動糧食和藥品來安南,原本應該死傷無數的疫情愣是沒對明國造成什麼影響,反而讓明國藉着疫情又大大的收買了一波民心,實在可恨!”

捋着鬍鬚苦笑一聲,範文巧的臉上又掛上了一絲豔羨之色:“安南國小民寡,若是似大明一般擁有這等國力和這般猛士,只怕早就已經橫掃天下了,又何至於像現在這般,慌慌如喪家之犬!”

“上天何以如此偏愛大明!”

陳元扞也嘆了一聲道:“唯今之計,也只能寄希望于思任法那邊了。”

滿臉苦澀的笑了一聲,陳元扞又接着說道:“想當初,我安南好歹也算是一方霸主,怎麼就淪落到今天這般局面了呢?堂堂安南之主,居然要靠跟一個蠻夷聯姻?”

範文巧嗯了一聲,卻沒有再接陳元扞的話茬,只是端起酒杯向着陳元扞敬了一杯,說道:“喝酒,喝酒。我走之後,這邊的事情還要多多拜託陳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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