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並沒有因爲朱瞻基是大明的皇太孫就給他面子,也沒有因爲楊少峰長得帥就給他面子,一場伴着急風的大雨說來就來。
急風引起了巨大的海浪,體型較小,吃水較淺的小船不得不擠身在體型巨大的寶船中間以躲避風浪,否則就有側翻的危險。
至於岸上的營地也算是完犢子了。
傾盆大雨直接把剛剛有了個雛形的營地給衝的七零八落,上午砍下來的樹,下午就被雨給淋了個通透,如果不是選擇了地勢較高的地方,估計這個營地直接就能用來養魚了。
更操蛋的是,因爲誰也不知道這大荒的雨居然會來的這麼急,以至於一萬多人連個斗笠都沒有不說,還沒個躲雨的地方。
欲哭無淚的瞧着基本完蛋的營地,朱高燧氣得想要抓狂:“狗入的大荒!這他孃的算什麼?說下雨就下雨!雨還這麼急!哪怕再他孃的晚上半天呢,就半天,老子這營地就能躲躲雨了!”
楊少峰沒功夫再理會氣到發瘋的朱高燧,望着被淋成落湯雞的近兩萬艦隊士卒和已經泡湯的營地,忍不住皺着眉頭道:“營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最要命的是,咱們現在整個艦隊小兩萬人都在一起淋雨,這要是染上風寒,只怕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會擴散開來,到時候整個艦隊就完犢子了。”
鄭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說道:“船上倒是有些生薑能熬成薑湯,也有一些祛風寒的藥物,可是存量都不算太多,這兩萬多人用,估計連兩天都撐不過去。”
楊少峰點了點頭,說道:“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上哪兒才能弄到足夠的薑湯和祛風寒的藥物,其他的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鄭和的眉頭也擰成了一團:“實在不行的話,就派船去古裡地悶那邊?可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古裡地悶那邊有沒有姜還不清楚……”
鄭和的話,讓本就凝重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起來。
古裡地悶盛產檀香,銀、鐵這些東西也不缺,唯獨不確定那裡有沒有生薑,因爲西洋艦隊往常在古裡地悶停靠的時候根本就沒關注過生薑這東西。
更坑的是,就算古裡地悶那裡有生薑,可是依着古裡地悶土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也很難保證這些人就有儲備的生薑,更別說還要滿足兩萬多人使用的數量。
至於舊港,那邊倒是有足夠的藥物和生薑,可是舊港離着大荒還有很遠的路程,光是跑到舊港再裝船返回,估計就得花上十天半個月的路程,誰又敢保證半個月之後艦隊是個什麼模樣?
楊少峰也很頭疼。
後世看那些網絡小說裡的主角和馬仔們幹什麼事情都是無往而不利,偏偏輪到自己就這麼多的破事兒!
是錢充得少了?還是臉不夠帥了?
萬幸的是,大雨來得急,去的也急,船沒翻,人也沒有傷亡,還沒等楊少峰和朱瞻基等人商量出個結果,太陽就已經再一次掛在了天上,繼續肆意揮灑着無盡的熱量,讓原本的悶熱變成了溼熱。
雨後晴空,彩虹斜掛,原本一片極美的景象,卻沒誰有那個閒心去欣賞。
沉默半晌之後,楊少峰纔開口道:“兵分三路吧。
先安排一支船隊直接去舊港轉運生薑和藥物,另外再安排幾艘寶船去古裡地悶那邊碰碰運氣,整個艦隊從現在進入管制狀態,做好最壞的打算。”
鄭和點頭應了,又接着問道:“那另一路呢?”
楊少峰道:“先把船上的生薑拿出來一些熬成薑湯,讓淋了雨的兄弟們喝下去,再安排一個千戶所的兄弟,讓他們先把衣服烤乾之後去找生薑。”
瞧了瞧已經七零八落的營地,楊少峰又接着道:“無論如何,咱們都不能坐以待斃。
這些木頭暫時是用不成了,估計要曬個三五天才行,但是石頭不怕水,讓兄弟們先把營地收拾出來,然後去搬運石頭。
搬運石頭要用力氣,力氣用足了就會出汗,或許不需要生薑和藥物也不至於產生大範圍的風寒。”
……
徐闖小聲的咒罵着走在隊伍前面,誰也不知道他在罵誰,或許是老天爺,又或許是把他派出來的楊少峰?
跟在徐闖身後的一個總旗顯然也很不爽:“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你咋就不敢頂撞狀元公呢!
這破地方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昨天咱們出來探路的時候就沒看着生薑的影子,現在居然還要讓咱們找生薑?”
徐闖恨恨的呸了一聲道:“少他孃的說老子,你咋不去頂呢!他孃的,真想跟那些個留在營地的殺才們換換,讓老子去搬石頭也樂意!”
無怪乎徐闖心裡不爽。
留在營地的那一萬多殺才裡面除去警戒的那部分之外,剩下的都可以換上一身短打去搬石頭,而像徐闖這些被派出來找生薑的,卻必須要全副武裝,從兵器到盔甲再到羅盤司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樣兒都不能少。
可是這眼看着都出來找了大半天了,沒找着一點兒生薑不說,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發現!
遠處忽然傳來的一聲巨響讓一路上都在小聲逼逼的徐闖停了下來,躬身擺出了一個戒備的手勢,手裡緊緊的握住長刀,帶着幾個士卒悄然向前摸去。
行了一段之後,卻見一個空地上正綁着一個人,深皮的皮膚還有怪異的頭髮,眼睛周圍用白色的顏料塗成了一個怪異的圓圈,旁邊是一堆篝火,還有一些看起來像女子的野人正一邊發出怪異的聲音,一邊用樹枝抽打着被捆起來的那個野人。
離着篝火不遠的地方,還有一些孩子正在互相撕打,這些孩子近乎於赤裸,手腿、腳、肩、背、胸等處都有一些傷疤。
徐闖傻傻的瞧着這一切。
這些孩子的互相之間的撕打根本就不像是玩鬧,反倒像是野獸之間的撕咬,哪怕是有的孩子被薅掉了頭髮,被咬破了臉皮,旁邊一衆圍觀的土人也只會哈哈大笑。
一個總旗湊到徐闖身邊,低聲道:“這就是大荒的土人?咋辦?”
徐闖低聲道:“還能怎麼辦,瞧着也就兩三百人的樣子,咱們兄弟一百多個呢,先跟他們打個招呼,看看他們部落裡有沒有生薑。”
讓幾個小旗將命令給傳下去之後,徐闖就大大咧咧的站起身來,重重的咳了一聲,叫道:“我們沒有惡意,你們部落裡面有沒有生薑?”
兩三百個土人頓時警覺起來,各種拿起了不同的武器在手,虎視眈眈的向着徐闖圍了過來。
徐闖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惡意,又試探着向前邁了一步,高聲道:“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就是想要生薑!”
說完之後,徐闖就後悔了。
自己是個大老粗,後面這一百來個兄弟同樣沒有一個細的,讓這些殺才們操刀子砍人倒是沒問題,可是指望這些人能跟土人去好好溝通,估計還不如指望天上掉幾塊生薑下來呢!
事情的發展也證實了徐闖的猜測。
眼前的土人裡面站出來一個人,瞧模樣倒像是個部落酋長或是長老之類的,但是這個土人嘰裡呱啦的在那裡喊了半天,結果徐闖愣是一個字都沒聽懂。
當然,這種小問題難不住徐闖——徐闖慢慢的從懷裡掏出一塊生薑和一枚銅板,把生薑和碎銀子互相比劃比劃之後又將生薑遞向自己,將銅板往着土人的方向遞了遞。
在徐闖看來,就算是這些土人不通人言,可是這麼明顯的動作應該能看明白吧?掏生薑的動作很慢,證明自己沒有惡意,生薑最後放到自己身前,意味着自己要生薑,把銅板遞給土人,不就意味着自己想要拿錢換生薑?這買賣對於土人來說很划算吧?
徐闖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急智。
站出來的土人也慢慢放下了戒備,試探着望了望徐闖,指了指徐闖手裡的生薑和銅板之後又指了指自己,見徐闖點頭之後便試探着從徐闖手裡接過生薑和銅板,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後又再一次將手指對準了自己。
徐闖頓時大喜,然後點頭示意土人猜測的沒錯,自己就是想拿銅錢買生薑。
但是土人並沒有領會徐闖的意思。
土人疑神疑鬼的從徐闖的手裡接過生薑,直接把生薑塞到了嘴裡嚼了兩下。
這下子徹底惹了馬蜂窩!
從來沒有吃過生薑的土人呸的一聲把生薑吐出來,望着徐闖的眼睛變得警覺了起來,連銅板都扔到了地上,接着又強忍着嘴裡火辣辣的感覺,嘰裡呱啦的喊了一大堆。
徐闖連半個字都沒有聽明白,可是其他的土人卻知道自家的長老在說什麼——這東西有毒!
原本就處於戒備狀態的土人們頓時變得警覺起來,紛紛將原本平握着的石矛對準了徐闖的胸膛。
望着慢慢圍上來的土人,還有一柄柄對準了自己的石矛,徐闖無奈之下只得舉起燧發火銃,對着天空摳動了機括,接着就直接將已經打空的火銃對準了土人。
在這種情況下,徐闖只能賭,賭這些還在用着石矛的土人不認識火銃,賭這些土人不知道自己的火銃裡已經沒有了彈丸——如果這些土人還不後退,那就只能操刀子砍人了!
然後土人就在徐闖的跟前跪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