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是老祖宗留下的教訓。
古時的大災並不是特指地震或者暴雪、洪水之類的災害,像乾旱、泥石流以及連續不斷的大雨,都屬於大災。
因爲城鎮化比較低,醫療條件也低,每當這些亂七八糟的災害發生之後,就很容易出現疫情。
疫情的出現,一部分是自然災害之後引起的人畜死亡,大量屍體沒有得到及時的掩埋處理加之天氣炎熱或溼度很高以至於病菌橫行所引起的疾病。
但是比起屍體的危害,水源的污染則更爲惡劣——人離了水不行!
再加上由於家園受到破壞,災後大量的人口聚集在小範圍內生活,這也是疫病傳染的重要因素之一。
實際上,種花家自古以來都算是比較不錯的——像千禧年後的孟加拉國洪水爆發還會有有超過一萬七千人出現腹瀉的症狀,換成種花家,估計早就鬧翻天了。
大明在大災之後的應對手段相比起後世的玩法,明顯簡單粗暴了許多。
撒石灰大概就是唯一的消毒手段,強制隔離大概也是唯一的治療方案。
不用指望醫生,一個縣裡滿打滿算也沒有幾個靠譜的醫生,光縣城都顧不上呢,人口大量聚集的村莊就更顧不上了。
像後世的種花家一樣有那些最美逆行者?各地的醫生奔赴疫區去救治百姓?
別扯蛋了,等到其他地方足夠數量的醫生趕過去,估計人都死光了,還救個屁!
與其指望這個法子,還不如指望某會不把口罩分給生殖整形醫院來得靠譜呢。
就像是現在,大明一共十八個州縣因爲不斷的大雨而受災,災後的安頓已經讓戶部和地方官府都忙成了狗,忽然莒州和諸城、壽光又爆發了疫情,還有誰能顧得上?
而且紀綱帶過來的消息是錦衣衛的第一手消息,估計朱老四得到消息的時候,依舊在京城裡忙碌的夏原吉等人還在琢磨着怎麼安頓這十八個州的災後重建。
更操蛋的是,莒州和諸城、壽光所屬的青州,是朱高煦的封地——偏偏朱高煦還被朱老四打發去了西域,整個漢王府現在就沒有個真正的主心骨!
在即墨縣衙裡來回轉圈子的朱老四很想問問楊少峰,錦衣衛加上都察院的一百多個御史都搞不定那些貪腐害民的玩意兒,以至於需要老天爺親自出馬來提醒自己這個傻兒子?
還是說,自己這個皇帝就當的這麼不稱職?
年年水災!年年乾旱!年年有事兒!彼其娘之!
想砍阿魯臺,阿魯臺乖的跟孫子一樣!想砍麥鐸,結果麥鐸那孫子還遠在西域!這個皇帝到底有沒有順心的時候!
望着陷入暴怒的朱老四,楊少峰明智的選擇了裝傻。
頭鐵是一回事兒,這時候跑去觸朱老四的黴頭是另外一回事兒,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
來回兜了好幾個圈子之後,朱老四才氣咻咻的問道:“即墨的雨也沒見得就少了,爲何沒有出現水災?那非就是你弄的那些堤壩的作用麼?”
楊少峰當即便老老實實的躬身道:“是。另外,孫兒請往莒州等地一行。”
朱老四陰沉着臉道:“你去了能幹什麼?瞎折騰你倒是行,賑災麼,朕倒也能放心讓你去,可是這疫情,卻不是鬧着玩的,一個不慎……”
楊少峰躬身道:“孫兒若是沒有把握,又怎敢請纓往那些地方去?”
朱老四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之後才問道:“說罷,你打算怎麼辦?”
楊少峰道:“疫情雖然可怕,但是分拆開來,無非就是消毒,防疫,治病,這三個步驟都做好,疫情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想了想,楊少峰打算乾脆向朱老四解釋明白:“所謂消毒,便是多多拋酒一些石灰、酒精之類的東西,能殺滅多少病菌,便殺滅多少。
所謂防疫,便是藉着消毒的機會,讓百姓不再飲用生水,凡是喝水之時,一定要將水燒開,同時多備些大青根、黃蓮水和薑湯之類的東西。
另外,安置無家可歸的百姓,安葬受災而死或染疾而亡的屍首,清理地面,填埋垃圾和糞便,總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至於孫兒所說的治病麼,便是多帶一些醫生去,盡力治療那些染了病的百姓,起碼也要將這些人隔離開來,不能再讓疫情擴散。”
朱老四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冷哼一聲道:“你可知道,歷朝歷代但凡遇到大疫之時,往往一城死絕的情況也不少見,似西晉咸寧元年那般死上十餘萬人的大疫也不在少數。
現在這些地方疫情既起,一個不慎,你可知道後果?”
楊少峰擡頭望了一眼朱老四,又左右瞧了瞧朱高熾和朱瞻基,然後躬身道:“是,孫兒知道。可是正因爲知道,孫兒纔要去。
說句自大些的話,這世上論到對付疫情,孫兒若是認了第二,想來也沒有人敢認第一。”
“狗肚子存不了二兩香油!”
朱老四一聽楊少峰這般自賣自誇的說法,直接就罵開了:“吃了燈草灰,放你的輕巧屁!
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還當世沒有人敢認第二?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模樣?”
楊少峰忍不住黑着臉道:“孫兒曾去遼州賑災,災後可有疫情?孫兒去過臨清,災後可有疫情?還有邊市城和順天府,再加上即墨,這許許多多的地方,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朱老四呵了一聲,訓斥道:“那是你走運!就算你往常每一次都幸運,但是萬一這次倒黴了呢?到時候誰又能救得了你?”
楊少峰卻擰着頭道:“若不是孫兒防疫有方,只怕這些地方早就起了疫情!”
“你!”
大怒的朱老四也不在乎什麼形象了,直接伸手指着楊少峰罵道:“你個小王八蛋!你要是敢去,朕打斷你的狗腿!”
罵完了楊少峰,朱老四的火頭又燒到了朱瞻基的身上:“還有你!別以爲朕不知道,你們兩個混賬東西向來胡作非爲慣了,又都是狗膽包天的性子,說不定還會偷偷摸摸的跑了去。
但是這次的事兒,朕把醜話說在前面,你們兩個誰敢去,朕就打斷誰的狗腿,讓他在牀上躺一輩子!”
楊少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躬身道:“皇爺爺愛護孫兒,孫兒心裡自然是高興的,可是那些受災的百姓又該怎麼辦?”
朱老四怒道:“朕自有安排!你把你知道的法子都寫下來,朕安排別人去做!”
楊少峰見朱老四是鐵了心的不讓自己跑去莒州和諸城、壽光等地,當下也只能拉着朱瞻基一起告辭離開,打算回屋子去把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法子都寫下來。
……
回到了楊少峰的書房裡,楊少峰剛剛說了幾句之後,忽然卻又停了下來,反而有些煩悶的在屋子裡轉開了圈子。
筆尖懸在紙面上方一寸不到的距離,朱瞻基瞧着楊少峰道:“接着說啊,往常你想法設法的坑我,讓我替你寫奏疏,這次怎麼安靜了?”
楊少峰不耐煩的道:“行了行了,這次的奏疏我自己寫,你回去陪你兒子去吧。”
朱瞻基頓時斜了楊少峰一眼,嘲諷道:“我就知道你是不死心,打算支開我之後偷偷摸摸的去莒城,是不是?”
楊少峰正在轉着圈子的腳步一頓,忽然發現朱瞻基這傻孩子不好忽悠了——這貨什麼時候變聰明的?
自己確實是打算偷偷摸摸的跑路去莒州,反正有尚方劍和王命旗牌在手裡,等離開了即墨之後,就算朱老四發火,也不可能再派人把自己給抓回來。
好歹也得顧忌一些影響不是?
而且真論到防治疫情上面,經歷過非典的自己怎麼看都比這些明朝土著更有經驗,也更值得信賴吧?
至於抗旨不遵之類的罪名,這個還不是看朱老四的心情。
自己胡作非爲一些,反倒比循規蹈矩完美無缺更好。
真要是一點兒瑕疵都沒有的聖人,你看看哪個皇帝敢放心用?
心裡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楊少峰的臉上卻是坦然至極:“怎麼可能,我可是個老實人,皇爺爺既然不讓我去,那我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即墨,絕對不會亂跑。”
朱瞻基疑神疑鬼的放下了筆,一邊懷疑着楊少峰怎麼忽然轉了性子,一邊起身向着門口走去,嘴裡還不住的說道:“我跟你說啊,皇爺爺說打斷咱們兩個的腿,估計不太可能打斷我的,但是打斷你的就很有可能了,你還是老實一些的好。”
想了想,朱瞻基又對站在楊少峰身後的狗子吩咐道:“還有狗子,這次你得看好你家少爺,不能讓他亂跑,有什麼事兒,記得來找我,否則出了岔子,皇爺爺肯定饒不了你!”
狗子連忙點頭哈腰的應道:“是,殿下放心,小人都記下了。”
楊少峰冷眼瞧着一步三回頭的朱瞻基離開之後,才扭頭對狗子道:“別廢話,趕緊收拾好尚方劍和王命旗牌,咱們去莒州!”
狗子苦着臉道:“少爺?”
楊少峰道:“回頭倒黴還是現在就倒黴,你自己選?少爺我不是在威脅你,少爺我是在恐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