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最終還是沒能從楊少峰的嘴裡套出什麼話來——難道楊少峰現在就告訴朱高煦,說自己打算等工程完結之後繼續坑他們,坑完了之後再把真實的工錢數目告訴牧民們,好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太師是個多麼壞的壞蛋,乾脆反了太師算球?
現在還不是時候!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邊市城給徹底修完,而不是讓韃靼和瓦剌內亂,除非夏老摳撥付個幾千萬兩的白銀,再讓朱老四徵發個幾十萬人的徭役。
很顯然,朱老四不可能徵發那麼多的徭役,夏老摳更不可能拿出來幾千萬兩的白銀。
國庫還他孃的跑老鼠呢,哪兒有錢修城池!
朱高煦倒也無所謂,第二天就早早的起程跑路了,帶着一大堆的小國使節們回了順天府。
留在邊市城的楊少峰楊大少爺很忙,一邊忙着在提舉府司裡躺着修身養性,一邊還要留意盯着新城的修建——基本上就是盯着樑經綸和齊慕堂,外加程漢和自己的兩個學生,剩下的苦力們等級太低,還不需要楊大少爺親自盯着。
直到林羽愁眉苦臉的來到了提舉司府。
楊少峰跟林羽結識的時間不算短,對於這個自稱家財六億文錢的羽六億,楊少峰也算是頗爲了解,從來就沒見過這般模樣,當真也是好奇的緊。
進了屋子的林羽卻是連坐都沒有坐下,反而直接開口道:“姐夫,你麻煩大了。”
楊少峰愣道:“我?麻煩大了?誰?徐欽那個二百五?還是夏老摳?要不然就是陛下打算找我的麻煩?”
林羽搖了搖頭道:“都不是。是我姐,她來邊市城了。”
楊少峰噌的一聲從躺椅上跳了起來,急衝衝的就向着屋外而去。
直到出了提舉司的大門,楊少峰也沒有瞧見那個心心念唸的身影,當即便扭頭瞪着跟上來的林羽,喝道:“你長能耐了是不是?敢拿你姐來取笑我?”
林羽苦着臉道:“我姐沒來提舉司,在城門口呢,你自己去看吧,我店裡還有事兒,我先走了,再見姐夫。”
楊少峰將信將疑的向着城門口而去。
諒他林羽也不敢拿這事兒來騙自己,要不然有他好受的!喊狗子牽來踏雪之後,楊少峰便翻身上馬,一路向着城門的位置馳去。
然後楊少峰就看見城門品處有幾十個騎士,爲首之人一身銀甲,一頂垂着白紗的斗笠下是一張凶神惡煞的面具,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若非是白紗和斗笠,光憑面具和手中拎着的一杆槍,倒是跟傳說中的狄青和蘭陵王差不多。
一見到發愣的楊少峰,對面爲首的騎士就開口道:“那個什麼麥鐸呢?”
聲音沒錯!
我滴個親孃七舅老爺哎,這就是我未來媳婦?
一臉懵逼的楊少峰剛剛擡手指了指西邊,就聽對面爲首的騎士冷哼一聲道:“我去宰了他替你出氣!”
說完之後,爲首的騎士便帶着幾十騎遠遠奔去,只剩下一陣馬蹄聲和一臉懵逼的楊少峰——宰了他?宰誰?本公子以後還有家庭地位可言麼?她要是打我,我該跪搓衣板還是乾脆逃到房頂上去?
忽然回過神來的楊少峰猛的一磕踏雪馬腹,匆匆忙忙的追了上去。
感謝麥鐸那個傻缺,感謝劉少衝那個死太監,感謝通風報信還沒把話說明白的二百五林羽!
仗着胯下的踏雪極爲神駿,儘管林棠先帶人出發,但是楊少峰還是漸漸的追了上來並且反超,然後逼停了林棠和她帶領的幾十騎騎兵。
面具下的林棠不知什麼表情,但是“你想幹什麼”這幾個字,卻幾乎和楊少峰同時說出口。
楊少峰道:“你就帶着這麼幾十個人,上哪裡去找麥鐸?”
林棠道:“不就是西邊麼?大不了我追到亦力把裡去,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楊少峰皺着眉頭道:“麥鐸已經遠遁西域,就算你追過去也找不到他了。”
林棠冷哼一聲道:“那我回家,告辭!”
望着轉身就要返程的林棠,楊少峰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等等!先到邊市城裡休息幾天,然後我派人送你回去。”
一邊說着,楊少峰一邊驅馬到了林棠身邊,然後示意林棠和自己一起回邊市城。
剛剛還喊着要宰了麥鐸的林棠卻忽然慫了,面具下傳來的聲音都低了幾分:“你,你離我遠點兒,我不習慣這樣兒。”
楊少峰驅馬向旁邊離開幾步的距離,既不太近,又不算遠,然後笑着道:“你怎麼知道麥鐸的事情的?可是林羽說的?岳父岳母大人可知道你來麼?”
林棠扭頭瞧了一眼遠遠綴在身後的幾十騎騎兵,低頭道:“林羽那個半吊子說麥鐸兵圍邊市城想要殺你,我,我擔心你的安危,就留書一封,然後帶着家裡的親兵出來了。”
忽然擡起袖子遮住臉,林棠輕如蚊子般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下完了,我回去了該怎麼跟爹孃交待呀!
默默向前行了一段路,楊少峰才無話找話的道:“你怎麼戴着個面具?”
林棠低聲道:“我怕別人不怕我,所以就讓人去買了這麼個面具戴着咯。”
楊少峰的眼角抽了抽,瞧着林棠手裡的那杆長槍,似乎並不比自己家裡的那杆銀槍輕多少的樣子——可愛,似乎又有點兒強大,以後戶主該寫誰的名字?在線等,挺急的……
琢磨了半晌之後,楊少峰才道:“你把面具摘下來吧,這邊市城裡沒什麼危險,不用一直戴着了。”
林棠嗯了一聲,卻又沒有任何摘掉面具的意思,反而開口道:“不成,若是被人瞧見了我的樣子,以後傳出什麼閒話,我便活不成了。”
楊少峰呵了一聲道:“誰敢!我打死他!”
見林棠依舊不願意摘下面具,楊少峰眼珠子一轉,嘿嘿笑了一聲道:“你知道麼,歷史上曾經有個年輕的將軍極爲俊美,擔心打仗時敵人不怕自己,便和你一般戴着面具上陣。
只是啊,這面具戴的久了,這將軍的性情也就慢慢變了,就像他的面具一樣兇戾,最後因爲犯法被殺了。”
林棠呸了一聲道:“你當我不知道狄武襄和高長恭麼?我知道這兩人都是極爲俊美又喜帶面具上陣廝殺的。
只不過,狄武襄乃是因爲嘴生毒瘡,兼之不得志,這才抑鬱而終,高長恭乃是因爲蒙冤被鳩殺,這兩人又有誰是性情大變的?
你不過是想我摘下面具罷了又何必編排了這些來笑我?”
等林棠伸手摘下面具後,楊少峰就開始恨自己怎麼不多長一雙眼珠子——有學問也就算了,偏還長得這麼好看,總感覺怎麼看都看不夠!
林棠一扭頭,自然瞧見了楊少峰的一臉呆相,忍不住扭過頭去呸了一聲,罵道:“登徒子!”
楊少峰剛想說宋玉纔不是個好鳥,登徒子老兄纔是個好男人,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般模樣只怕比宋玉還要強上幾分,當下便扭過頭去不再瞧林棠,而是低聲道:“不可多得英雄氣,最難消受美人恩。”
他作詩了!他又作詩了!要死了要死了!
忽然感覺臉頰一陣陣發熱,林棠乾脆揮着袖子輕輕扇了扇,想要將臉上的熱氣扇走,卻不想一陣微風襲來,將一陣陣幽香帶向了楊少峰的方向。
楊少峰聳了聳鼻子,脫口而出道:“桂花香!”
林棠乾脆帶上了面具——這登徒子,說的話總是這麼惹人心亂,不能再讓他瞧了,臉熱一些就熱一些,總比被他看到自己臉紅的樣子要好。
楊少峰卻一臉懵逼的望向林棠,開口道:“怎麼又戴上了?”
林棠低聲道:“要你管!我樂意!”
搞不懂小姑娘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但是明顯不是因爲生氣,楊少峰覺得多半是因爲害羞所致,當下也不再多想,只是慢慢的帶着林棠往邊市城而去。
走到了剛剛所在的城門位置,楊少峰呵呵笑道:“你瞧,我來之時,這邊市城還不如一個小縣城,如今卻已經蓋好了如此雄壯的城門,再過上一些時日,便是一座塞外雄城,未必就比洛陽之類的大城差了。”
林棠輕輕的嗯了一聲道:“這塞外苦寒,你要保重身體。那狐裘可還暖和麼?”
楊少峰哈哈笑了一聲道:“苦寒倒是說不上,就算是下雪的時候,提舉司的府裡也有地火龍取暖。至於那狐裘,之前我是天天披在身上的,最近因爲天熱了起來,所以這才收了起來。”
聽着林棠淡淡的嗯了一聲,楊少峰又指着遠處的工地道:“你看這些正在幹活的,有韃靼人也有瓦剌人,以後再發生戰爭的機率,便要小得多了,甚至根本就不用打仗了。
待邊市城徹底建好之後,莫說是不用打仗,就算是打仗,你也不必再擔心了。”
林棠忽然呸了一聲,低頭道:“誰擔心你了,你少得意。我是擔心林羽那個傻子,否則纔不會來這塞外受罪!”
聽楊少峰哈哈大笑了一聲,林棠頓時急道:“你笑甚麼?”
楊少峰嘿嘿笑道:“你說的這話,你自己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