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北京正陽門大街南海東國使館大門外,數十名朝鮮流亡官員正堵在海東國使館外抄着一口字正腔圓的大明官話朝着大門緊閉的海東國使館高呼抗議道:“海賊還吾河山,滾出朝鮮。”
輪番前來的朝鮮兩班官員在大街上對海東國使館抗議示威,呼聲震天:“陰險海賊,還吾河山。……”
一個人頭從堆着厚厚積雪的海東使館院牆內探了出來大喝道:“嚷嚷啥,大明養着你們吃飽了撐着啦,建州女真人也佔了朝鮮,咋沒見你們去跟建州女真人喊啊。”
一衆海東國使館人員被朝鮮流亡官員輪番抗議得受不了,沈惟敬一直採取拖延外交戰術,哪知這幫朝鮮流亡官員戰鬥力很強很持久,不但堵前門,就連後院的西洋商行專賣商鋪也堵,最後搞得一衆海東使館人員寢食難安。
大明朝廷對此事持支持態度,張誠公公還積極派出東廠番子在海東國使館一帶街巷中戒備護衛抗議示威的朝鮮流亡官員,整個海東國使館附近街巷一帶早已清場,沈惟敬不得不派人與朝鮮流亡官員對話談判。
抗議示威的朝鮮官員見海東國使館人員總算是回話了,兵曹判書李恆福正好在抗議示威的兩班官員中,當即怒斥道:“海賊休要猖狂,上國命爾國撤兵朝鮮,爾國意欲對抗天朝天兵嗎?”
身着青衣直身,外披一件紫貂大衣的沈惟敬朝着身邊的護衛耳語一陣,那名護衛忙從木梯爬上去接替回道:“我海東國豈會對抗大明天朝,皆因未得王命,故不敢擅自做主。”
“休要用藉口矇騙”李恆福老臉凍得通紅,更是氣得鬍鬚顫動,手也冷得忙縮在官袍中,燕地寒,北京比漢城還要冷些:“爾國使者一來一回需多少時日,吾等豈會不知。”
院牆上的海東使館人員譏諷道:“入冬海上風浪大,東海北方渤海皆已冰凍,須得轉道江南,是以需要多些時日抵京,可笑爾等竟不知天時地理。”
李恆福氣得老臉一板,老胳膊老腿有些凍得難受,忙朝着火堆旁靠過去暖和身子,由別的官員接着同海東使館人員有一搭沒一搭理論譴責。
得知海東國使館人員願意搭話,被大明朝廷安置在禮部會同館的朝鮮王朝流亡政權立即派出重臣左議政柳成龍帶着十幾名官員趕來,同行還有大明禮部官員。
柳成龍看着在院牆上探頭的海東國使館人員嘲諷道:“海東國使臣就是這般做畏首畏尾做派嗎?”
院牆上的使館人員一見大明禮部官員也跟來了,忙下梯來向沈惟敬稟道:“稟沈副使,禮部派人來了。”
“把大門打開”既然禮部官員跟着來了,沈惟敬也不怕朝鮮官員趁機作亂打砸。
使館大門轟然打開,沈惟敬迎了出來,一看是老熟人禮部郎中曾鳳儀,忙恭迎道:“原來是曾郎中前來,有失遠迎啊。”
一襲青袍上繡白鷳補子壯盛之年的曾鳳儀主要負責跑腿溝通,看着笑臉相迎的沈惟敬板着一張國字臉問道:“沈副使可是願給我大明朝廷準確回話了?”
沈惟敬面帶微笑的臉龐更顯得狡詐,忙恭請道:“曾郎中快請進”隨即又看向以柳成龍爲首的一衆朝鮮官員道:“朝鮮兩班何人做主,請一同進來,我海東使館容不下太多閒雜人等,是也不敢相迎其餘人等。”
柳成龍朗聲道:“朝鮮左議政柳成龍,奉吾殿下諭令前來。”
沈惟敬看了一眼柳成龍恭請道:“左議政請”
柳成龍忙跟着曾鳳儀進海東使館,使館大門轟然關上。
廳堂中幾個暖爐散發着熱量非常溫暖,沈惟敬坐在中間鋪上皮毛毯的軟塌上,曾鳳儀、柳成龍端坐左右側軟榻上,柳成龍開口問道:“爾國何時撤兵?”
“待吾王命一到便可撤兵”沈惟敬一臉誠懇,隨即提醒道:“眼下天寒地凍,爾國君臣怕也難出關接管吧,更何況平安、咸鏡兩道多爲建州女真所佔,只怕我海東軍一撤,建州女真會趁虛而入。”
沈惟敬如此爽快答應撤兵反倒讓柳成龍爲難了,海東軍真要是撤了,建州女真還真會繼續南侵,大明朝廷已經向建州努爾哈赤施壓,努爾哈赤正派使者進京朝覲。
曾鳳儀盯着沈惟敬那張陰險狡詐的臉深感懷疑道:“沈副使既然答應撤兵,那就等海東王詔令一到便執行撤兵,建州女真受我大明天朝管制,天朝自會管束建州女真,此事不勞沈副使費心。”
“曾郎中所言甚是”柳成龍深感贊同道:“就請爾國準備撤兵交接吧”
沈惟敬春風滿面道:“那就請爾國準備派兵接收吧”
“好”柳成龍聞言大喜,有天朝上國出面施壓,效果顯著啊,一幫同僚在使館外輪流抗議示威喊破了嗓子也沒多大作用。
曾鳳儀決定趁火打鐵,將海東軍撤兵之事板上釘釘,當即提議道:“請沈副使隨吾等前往禮部將撤兵朝鮮之事定下”
柳成龍忙附議道:“對,撤兵之事得定下。”
“好”沈惟敬欣然贊同,配合態度令兩人頗感驚訝。
內閣衙門文淵閣內,代首輔趙志皋喝了一口剛沏的熱茶看向剛趕來內閣的禮部尚書羅萬化問道:“康洲(羅萬化字一甫,號康洲),海東國撤兵朝鮮可是有了進展?”
“稟元輔,海東使館開始與朝鮮官員搭話,下官已派郎中曾鳳儀隨朝鮮左議政柳成龍前往面見海東副使沈惟敬,要求海東副使沈惟敬必須給朝廷明確答覆。”羅萬化也希望海東國能按照朝廷之意撤兵,禮部最近日子難熬,朝鮮流亡君臣天天輪番拜訪,還要供朝鮮君臣吃喝,朝廷更是要求禮部儘快與海東國使臣談妥撤兵之事,海東副使沈惟敬每次都對禮部官員搪塞敷衍了事,朝鮮君臣每天都是哭着喊着請求上國爲其復國。
“嗯,這就好。”趙志皋也希望海東國撤兵朝鮮進展順利,狡猾如狐的海東副使沈惟敬一直都在敷衍禮部官員,隨即吩咐道:“海東國撤兵朝鮮之事須得抓緊,皇上又親自催問了,禮部支銀增加,戶部那邊怨言很大,老夫壓力也很大啊。”
“讓元輔受累了”羅萬化忙起身躬身一禮
“受累倒是無妨,須得儘快解決此事,省得有人藉機攻訐。”趙志皋隨即建議道:“若沈惟敬遲遲不肯明確答覆,禮部派使臣前往海東面見陳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