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決定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跡,他想過做很多事情,但是到了現在,唯有請蕃東雍之事,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也算是改變了歷史?其他的?
正德北征,沒有朱厚煌,他也打贏了。乃至達延汗之死,也是如此,縱然沒有朱厚煌,達延汗也沒有活過正德十三年。而請蕃東雍之事,並不是朱厚煌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反而是他最不重視的東西,他的身份,他的血脈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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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一點用都沒有。比如現在,在東雍做的事情,一個不以內政見長的唐寅。就已經將主角甩了不知道有幾條街了。
朱厚煌獨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雖然大員還是很簡陋,但是朱厚煌所居住的地方卻是不錯,青磚紅瓦,是整個大員最好的房間。
朱厚煌渾渾噩噩的走回去,坐在牀前,雲墨看朱厚煌有不高興,問道:“殿下,您怎麼了?”
朱厚煌仰起頭來,看着屋頂上一出木茬。大員畢竟不是大陸,即便是最好的房子,也是粗製濫造的,各種細節打磨根本不夠驚喜,好幾處都露出不整齊的木茬子,他好像是自言自語的問道:“雲墨姐姐,你說我是不是很沒有用嗎?”
“怎麼可能啊?”雲墨笑道:“世子,你從小懂事,比之其他王府的世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夫人常說,有你這個兒子,讓他省了不少心。”
“是嗎?我爲什麼覺得我很沒有用啊?我將大員臺灣兩地弄得一團糟糕,看唐先生一來,全部井井有條,比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朱厚煌自怨自艾道。
“世子,你管理王府的時候,不是從來不親自動手,而是分派任務,讓下面各司其職,不是很好的嗎?世子即便不如唐先生也不必沮喪啊,唐先生大名即便是在北京也聽說過,是一等一的大才子,而且這麼大的歲數了,世子比不過他也是正常啊。”雲墨好像小時候一樣安慰朱厚煌。
朱厚煌的心緒漸漸的平靜下來。
他作爲穿越者的優越感,被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內心之中再也沒有一絲作爲現代人的驕傲了。暗道:“我雖然比這些明朝人,多了幾百年的見識,但是真得勝過他們嗎?卻不定,我在前世也不過是無名之輩而已,而唐伯虎如果在現代,即便不能入仕。也定然是一鼎鼎有名的大作家,大詩人,社會地位不會比金老先生差多少,而我在前世恐怕連見金老先生一面的機會都沒有。我多出的幾百年來的見識,不過是歷代前輩遺產而已,並不是自己領悟到,我只是知其然,而其所以然,不過後世歷史學家的分析。所謂一切歷史都是近代史,我理解的歷史與大明的真實情況到底差了多少,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一味的按着前世觀念去找,恐怕不過是刻舟求劍,緣木求魚。不過有一點卻沒有錯的,就是歷史的滾滾洪流,是有其必然性,縱然我再不想承認,西方崛起必然有其先進性,種種內幕啊,糾結啊,各種內在或者外在原因,我不必多管,只需發揮我自己的戰略優勢便是了,其餘的事情,交給合適的人去做了。我必須學會怎麼做一個上位者。“
朱厚煌碰了多少壁,終於領悟到一絲門道了。第二日,他就將唐寅找過來,開誠佈公的與唐寅談論。
朱厚煌與唐寅相對而坐。朱厚煌說道:“唐先生來孤麾下這麼長時間,孤卻沒有和唐先生談心,是孤的錯,還請唐先生見諒。”
唐寅對朱厚煌觀感也是很複雜的,起初,他並不是多麼喜歡朱厚煌的。不過是因爲躲避遼王的邀請,才上了朱厚煌的船,朱厚煌自己也心知肚明。故而他對唐寅的使用上,一直是有所保留的。簡直是將唐寅當成了救火隊來用。唐寅自己也知道,不過食人之祿忠人之事。朱厚煌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每一件事情都做的很好。
而朱厚煌也實在沒有人可用了,這纔將唐寅提拔起來。
不過唐寅身上的任務越重,越是繁雜,唐寅對朱厚煌的觀感就越來越好。朱厚煌雖然是一個藩王,但是衣食簡樸,身邊只有一個侍女而已,手握鉅款,但是沒有將一分錢放在享受之上,雖然有種種幼稚的地方,但是能禮賢下士,知錯能改。這樣的品質在唐寅看來,比朱厚煌種種小聰明要寶貴的多。
爲什麼?商紂王,有一句評語,就叫做,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爲皆出己之下。什麼意思?商紂王聰明到認爲自己是對的,而拒絕勸諫,言辭犀利,可以掩蓋錯誤,自以爲全天下人之人,都沒有自己厲害。
這樣的人是暴君的同性,根本無法輔佐。而朱厚煌幾次在唐寅哪裡失了面子,都是回到房間自己去失落,沒有遷怒於人,這樣的品質,讓唐寅也漸漸產生了一絲輔佐朱厚煌的心思,所以唐寅做事也越來越主動了。
唐寅說道:“殿下不必客氣。是臣沒有理解殿下的心意。”
朱厚煌說道:“先生先聽孤說完,如果有錯誤的地方,還請先生指正。”朱厚煌深吸一口起,看着唐寅。這一是場考試,不僅僅是考唐寅,也是考朱厚煌的。朱厚煌決定改變行事風格之後,就已經下了決定了。放棄對事情細節的控制,專注於大局,那麼他必須有一位能完全處理庶務的人,或者說機構,正如內閣於正德。而這個人朱厚煌更願意稱他爲相,雍王相。
不過唐寅能不能成爲雍王相,就要看兩個人思路能不能合拍了。
朱厚煌說道:“孤雖然出身皇室,但是自幼喪父,不願意碌碌無爲一輩子,才從皇兄哪裡求得封蕃海外之機。然孤不自量力,願以爲此時孤能自爲之,現在才知道,孤還差的太遠了。”朱厚煌忍不住心中抱怨,看了那麼多人穿越文,好像金手指一點,就可以。卻不想如今他僅僅管近萬人的移民點,就覺得千頭萬緒根本忙不過來,甚至有顧此失彼的感覺。
“今日請先生助我。”朱厚煌誠懇的說道,隨即將一副地圖鋪在桌面之上,這是一副世界地圖,當然不是給正德那一份,不過這麼重要的東西,朱厚煌也不會沒有備份。朱厚煌指點江山將忽悠正德那一番話,重新說給唐寅聽,最後下結論道:“如今四海盡莽荒之地,而中原多饑饉之難,我願移中原饑饉之民,開四海莽荒之地,有利於天下,顯貴於子孫,留名於後世,於願足矣。”
唐寅一時間目瞪口呆,他從來沒有想過朱厚煌有這麼大的報復。也從來沒有想過朱厚煌有這麼長遠的眼光。作爲一個見識的士大夫,只需一看這世界地圖,就知道有很多東西與他得到消息暗合,這並不是僞造出來的。他之前以爲朱厚煌不過是不想被內地的藩王那麼多規矩束縛而已,卻沒有想到他有這麼大的宏圖大志。一時間看朱厚煌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心中暗道:“這雍王殿下,莫不是周公召公一流嗎?”
周公與召公自然是指周朝建國時兩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周公旦,召公奭。這兩人不僅僅在朝中匡扶社稷,還建立諸侯國,周公是魯國,而召公是燕國,這兩個國家都數十代,在戰國時期才亡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