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想起了,就那個在廈門灣大放異彩的黃士龍。
朱厚煌說道:“孤記得,黃士龍不是已經被任命爲指揮使?”
戚景通說道:“殿下,那是沐有威,沐總兵在的時候的事情了。嘉靖登基已來,福建巡撫被換掉,沐有威被掉進內陸,而黃士龍作爲前任總兵的嫡系,是被清理之中,如果黃士龍單單是前任總兵的嫡系也罷了。但是黃士龍從一個小小的百戶開始,到現在指揮使的高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擋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路。所以黃士龍的下場很慘。”
朱厚煌說道:“他怎麼樣了?”
“以通海之罪入牢,全家入獄。”戚景通說道。“他一個人跳海逃生,一妻一子入獄而死。”
朱厚煌萬萬沒有想會是這樣的結局。說道:“他在東雍嗎?”
戚景通說道:“在。”
朱厚煌說道:“讓他進來。孤看一看。”
一個人站在哪裡。
一身衣服沒有怎麼打理,雖然穿着很正,但看上去有些感動凌亂。他的眼睛向下看,雙眼無神,好像是也死人一般。
“黃士龍嗎?殿下讓你進去。”一個侍衛走了出來。
黃士龍猛地擡頭,雙眼之中爆發出精光,好像一個人猛地驚醒了一般,說道:“謝謝。”
他一個大步走了進去。
看見朱厚煌說道:“草民拜見殿下。”
朱厚煌的眼中是一個落魄的中年人。
朱厚煌說道:“黃將軍請起。黃將軍的事情孤已經聽說了,還請節哀順變。”
黃士龍低頭說道:“殿下,草民不需要節哀順變,草民需要報仇。”
朱厚煌說道:“但是東雍不可能幫你報仇。”
黃士龍說道:“如果殿下這樣想,草民只好助殿下早日死無全屍了。”
黃士龍此言一出,朱厚煌還沒有什麼反應,朱厚煌身後的幾個將軍已經跳起來說道:“大膽。”“該死,”
一系列斥責。
朱厚煌一揮手,將所有咒罵都擋住了。
朱厚煌說道:“此言何意?”
黃士龍說道:“殿下,你知道,我是因爲什麼原因落到如此地步嗎?”
朱厚煌說道:“不就是官場傾軋嗎?”
黃士龍說道:“我好歹是一員得力的大將,即便是官場傾軋,也會有保全之策,特別是這個用人之際。殿下猜錯了。”
朱厚煌說道:“那是因爲什麼?”
黃士龍說道:“是因爲,我在廈門灣與雍軍並肩作戰。所謂的通海之罪,根本就是通雍之罪。”
黃士龍的情緒爆發出來,雙目幾乎要從眼眶之中崩裂出來,說道:“就是我與魏大臨合作打了一場勝仗,就因爲這個,就因爲這個,就要我家破人亡。”
朱厚煌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也能理解黃士龍的委屈。
黃士龍在戰場之上如何搏命,他都聽魏大臨介紹過。當時他就有感嘆,大明還是有人才的.
“殿下,東雍與大明之間,總有一戰的,我就是像天下看到,我是就是通雍給你看。”黃士龍說道。
黃士龍一閉上眼睛,就看見自己的妻子與孩子被殺時的樣子。
每想一次,他都覺得心如刀絞。黃士龍每活一日,都是爲了報仇。
朱厚煌還想說些什麼。
黃士龍繼續說道:“殿下,您的水師固然兵強馬壯,但是根基底蘊太差了。我黃家是雖小,但是從太祖傳下來的水軍世家。對大明各類水軍資料,在爲清楚不過,殿下有我相助,就是得到了大明水師的經驗傳承。”
朱厚煌皺起沒有,還沒有說話。戚景通就開口大罵他說道:“黃士龍,你說的是什麼話?”
戚景通如此大聲訓斥,不是因爲看不慣黃士龍,而是爲了保護黃士龍。因爲黃士龍是戚景通推薦的,要負起責任。這個時候罵他是護着他。
戚景通心中暗道:“黃士龍給他說了多少遍了,爲什麼不能收斂那股狷狂之意,”他考察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黃士龍有沒有才華,當然是有才華了而且黃士龍是軍戶出身,與戚景通一樣,所以戚景通與黃士龍有幾分同病相憐。他也警告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沒有想到,他來到殿下面前依舊如此。
朱厚煌卻不是很在意,說道:“哦,看來,你挺有自信的。”
黃士龍說道:“正是。”
朱厚煌說道:“那麼你就在樞密院當一個打雜吧。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天分。”
黃士龍說道:“多謝殿下。”
只是這話說的相當的僵硬。戚景通爲黃士龍鬆了一口氣,覺得黃士龍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朱厚煌這裡會議一結束。
戚景通就讓戚繼光將黃士龍給叫過來,說道:“黃老弟,今日已經怎麼搞,你已經將整個東雍水師上層都得罪,你現在還想在東雍水師之中掌權報仇,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黃士龍說道:“我來東雍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爲了報仇,除卻報仇之外,別無他念,而且,你覺得我得罪了所有水師將領,在東雍水師之中,寸步難行。而我覺得恰恰相反,我只有將東雍水師之中的人全部得罪之後,才能步步高昇。”
戚景通說道:“何出此言?”
黃士龍說道:“你看看雍王殿下,他在雍軍是什麼樣子,雍王殿下親自培訓士卒。在當初親兵的時候,要求個個都要識字,但是水師裡面都是一些什麼人。全部是刀頭舔血廝殺漢。你覺得殿下能要滿意了。而且殿下對水師的不放心,已經顯露無疑,否則爲什麼軍法官卡的那麼嚴?而且那個洋人也不是步步高昇,這說明了什麼?”
戚景通並不是傻子,黃士龍說的這麼清楚了。他還能不清楚嗎?
“你是說,殿下早就想扶植新人代替這些老人嗎?”戚景通說道。
黃士龍說道:“不錯,其實殿下喜歡的是讀書人?”
“讀書人?”戚景通說道:“不是的,我怎麼覺得殿下非常不喜歡讀書人啊?”
黃士龍說道:“我說的讀書人,不是那些科舉的讀書人。而是最少識字的人。”
戚景通想了想好就像是這樣的。
朱厚煌的種種改革全部佈置下去,東雍水師就開始劇烈的調整,而麥哲倫也開始忙碌起來,一邊要主持水師學堂,一邊要關注造船。忙得不可開交,而黃士龍也在悄無聲息的在樞密院工作,似乎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文書,但實際上,卻主管了整個東雍水師的業務。
他廢寢忘食,爲所有將領做檔案,然後努力用人事上的安排打掉一個個獨立王國。
朱厚煌卻關注過這裡的進度之後,然後將視線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有兩個地方,牽引朱厚煌的注意力,一個是東雍的庶務。
鄭綏在東雍很低調,低調到好像沒有做任何事情。好像沒有任何關注。
但是鄭綏做的不錯,他將陸完留下的工程,穩步推行,不急不徐,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朱厚煌覺得這事情不錯,也就放棄了,他將自己事情放在另一個重要的事情上,就是讓翻譯西方的書籍。
這一次跟隨鄭深從西方回來的,雖然沒有第一流的學者,但是還是有一些識字的人,朱厚煌建立一個翻譯所,並從東雍府學之中,挑選出一批人,跟着這些人一起學習,爭取早已學習好西班牙語,翻譯出這些西方書籍。
當然這些不是朱厚煌要看,而是朱厚煌想讓王陽明看的。任何改變都應該是從思想改變的開始,但是怎麼樣的思想才能對科學發展有用。只能讓大儒來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