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對俞大猷的態度越來越客氣,與尊重。
有時候朱厚煌不得不承認,世界上是有天才的,而大多數人都不是天才。至少朱厚煌並不覺得自己是天才,他不過依仗王爺身份,與穿越者見識的普通人而已。他在大明這一戰,爲了培養自己在軍事上的長處,可以說大明與東雍的大小戰事,每戰必與。
但是即便是這樣,這個與自己同齡。不與自己的肉體同齡的年輕人,朱厚煌甚至有一種嫉妒的感覺。朱厚煌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有一天,他與俞大猷戰場相遇,死的人一定是自己。
所以,朱厚煌對俞大猷越發倚重了。好像任何軍事上的難題都在俞大猷這裡都能找出完美的答案。
朱厚煌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他每次上戰場,其實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情。如果將軍權放給俞大猷,取得的效果會更好。但是朱厚煌的私心卻不允許如此,畢竟舉國之兵委與他人,有幾個君主能睡得着覺。至少朱厚煌是睡不着的。
得了朱厚煌的命令,俞大猷立即開始行動。
他先準備了大量的雨具,都是斗笠與蓑衣。
看上去每一名士卒都是帶着圓圓尖尖的斗笠,遮住了眉眼,身上披着蓑衣,看不清楚手臂,只能看見一柄帶鞘長刀從蓑衣之中透了出來,很有武俠風範。
安南的雨季也不是每天都下雨的。
每當雨停的時候,俞大猷就帶着自己的部下在城下準備,先有大量的木頭框架,然後用帶水的泥土,將這些木頭框架埋了。就好像是鋼筋混凝土一樣,即便每次下雨過後,昨日剛剛壘起的土層都會被沖掉許多。甚至虛土泥濘之極,人走上去恨不得半個身子都陷進去。
這樣的木壘非常的建造的非常艱難,俞大猷不得不的大量採用了木料,好像是這土壘並不是用土壘成的,反而是用木料搭建起來的。
俞大猷耗時十日左右,準備在城下建造起一座土壘,並且將一門銅火炮推了上去,好有數門佛郎機炮,乃至於 虎蹲炮,大大小小參差不齊的火器。
再加上上面用木頭搭建起來的寨牆,這裡就成爲了一個與寧平成遙遙相對的小據點。
俞大猷派兵守衛,並且在與城牆平行的位置上,再次開工建造另一座土壘。
此刻莫登庸做不住了。
不過泥濘的土地,承受不了大戰,所以莫登庸派出數百人來圍攻土壘。
這個土壘的位置爲了方便攻城,其實距離寧平城要近上一點,但是與雍軍大營也不算太遠。在大營的後援到來之前,土壘上面的火炮齊發,有了火器的幫助,壓制下面人的進攻。是輕而易舉的。等援軍過來的時候,莫軍早就已經退走了。
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
莫軍好像非拔除這個些要點一樣,只要一有機會,就出城襲擊,圍繞這幾座土壘,雙方爆發極其慘烈的戰鬥,不過這些戰鬥大多是數百人級別的戰鬥。更大的規模從來沒有,也不知道是泥濘的土地限制了兵力投放,或者別的原因。
朱厚煌提心吊膽了幾日,慢慢的朱厚煌也放心下來了,他將這一攤子事情全部交給了俞大猷去管,他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就是防疫之事。
“殿下,疫病越來越嚴重了。”溫醫生說道。此刻的溫醫生與之前大爲不同,所謂不爲良將即爲良醫。溫醫生也是因爲讀書不成,科舉失利才學的醫,要知道江南福建一帶,是自古以來的科舉強省。想這一帶考一個秀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溫醫生在醫學上有天賦,成爲名醫之後,還是一副讀書人的做派,特別是重視儀表,從來不會如此衣冠不整,但是現在的溫醫生卻狼狽的如同一個野人。
但是朱厚煌很理解溫醫生。
因爲大軍中醫生不足。
整個大軍之中,乃至於朱厚煌讓王陽明從南方收刮過來的醫生,也不足百人。當然這不算那些朱厚煌培養的速成外科醫生,不過即便算上他們。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這樣少的醫療團隊,要維持整個營地數萬人醫療,本就很吃力,更不要說隨着時間的拖延,疫病爆發的狀況更加猖獗。
溫醫生作爲醫術最高之人,也是主管這方面的負責人。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他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囫圇睡覺是什麼時候了,他每日就累到隨便找一張桌子就能睡着,而且他睡覺很淺,在他感覺之中,幾乎是馬上就清醒過來。一醒過,就立即開始工作。
至於今夕何夕,今年何年?溫醫生早就不知道了。
朱厚煌問道:“溫先生,軍中情勢如何?這疫病到底能不能控制住啊?”
溫醫生說道:“現在已經不單單是瘧疾了,大規模傷害也快爆發了,臣一個人實在是分身乏力,還請殿下見諒。”
朱厚煌說道:“溫先生的所做所爲,孤都看在眼裡,孤知道溫先生已經盡力,此乃天命,溫先生只需告訴孤,現在營地還能維持幾天吧。”|
溫醫生默默計算一下,說道:“殿下三日之後撤離這裡吧,臣守在這裡。”
“不行,孤與將士們一起。”朱厚煌慘然一笑,他心中暗道:“萬萬想不到,我的宏圖霸業,沒有毀在西方的人手裡,也沒有毀在嘉靖手中,更沒有毀在楊廷和手裡,卻毀在區區一場疫病之中,這真的是天命嗎?是上蒼對我改變歷史的懲罰嗎?”
朱厚煌仰天看着好像漏了一樣的天空,說道:“今日之戰,孤如果敗了,最好的結果,不過是向北京低頭,孤寧死於此,也不願意向那些衣冠禽獸低頭。”
溫醫生說道:“殿下。”
朱厚煌一擺手,說道:“溫先生不必多言,你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經過穿越這樣的事情,朱厚煌再怎麼無神論,也不得不相信似乎有冥冥之中的存在,否則他的存在又該怎麼解釋啊。朱厚煌在心中默默祈禱暗道:“上天啊,你讓我來到這個時代,不就是爲扭轉整個時代嗎?如果是這樣的,就請保佑我,讓我度過這一劫。”
“殿下大喜。”朱厚煌的耳邊一動,他聽見李良欽的話。李良欽繼續說道:“薛神醫,薛神醫來了。”
朱厚煌大喜,以爲是時來運轉,不過他心中默默一算日程,發現其實也該到了。隨即他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驅逐乾淨之後。立即去見了薛神醫。
薛神醫老當益壯,雖然上了年紀的,但是看上去好像是壯年一樣,帶着一大羣人全部走了過來,這些人都是薛神醫的徒子徒孫,大概有一百多人,可以說薛氏一門的精英都在這裡。
當初薛神醫剛剛到東雍的,朱厚煌挖來的薛神醫與其門下弟子,不超過十個人,不過在朱厚煌大力鼓勵招手弟子之下,短短三年就膨脹到如此地步。不過在薛神醫看來在,這些人都是學徒而已,真正能出師的一惡補過跟着他來東雍的那幾個弟子而已。
不過即便如此,經過薛神醫的三年培養,這些人已經在小地方,各個縣城之中獨立開方了。能幫上了薛神醫的忙。
朱厚煌連忙迎了上去,見了薛神醫朱厚煌撲通一聲就要跪下來,薛神醫大吃一驚,一下子攙扶住朱厚煌,說道:“殿下,萬萬不可如此。尊卑有別,殿下如此做,讓老夫如何自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