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文臣與武將的不同之處。
文官士大夫在面對聖旨的時候,有自己的思量的餘地,說抗旨,也就抗旨了。只有後臺硬,在道德上佔據高地,皇帝也拿他們沒有什麼辦法。甚至逐漸發展成,文官以抗旨,反對皇帝的旨意爲政治正確,但是武官卻不一樣,那麼是一封中旨。他們也絲毫不敢有不敬之處。
沈希儀雙手接過聖旨,恭恭敬敬的的舉過頭頂。
姚鏌說道:“打開看看。”
沈希儀恭恭敬敬的的說道:“是。”這才緩緩的打開,緩緩的看了過去。
姚鏌說道:“唐佐啊,這對你來說可是一個好機會,今上剛剛登基,對下面的文武百官不大清楚,唐佐只有能辦好這一件事情,讓今上記住你的名字,今後可就是簡在帝心。”
沈希儀恭恭敬敬的的說道:“多謝姚大人,大人放心,末將定然將這而已件差事辦得穩穩當當的。”
姚鏌說道:“那就快去吧,從安南傳來的消息,雍國殿下已經插手,去了此了,說不得就幫不上什麼忙了。”
沈希儀說道:“是。”
沈希儀沒有想那麼多,他回去了之後立即開始思考,這一件差事到底該怎麼辦?到底派那一支狼兵南下。
狼兵就是土司兵,在外面看來都是一樣的,但是作爲掌管廣西兵馬的廣西都指揮使,沈希儀卻知道,其中絕對不一樣。廣西,貴州,雲南,四川四省之中的土司特別多,而從國初到現在幾乎都沒有消停過了,沈希儀爲什麼這麼年輕就成爲主管一省的武官。固然是沈希儀家中有世襲指揮使。但是還是因爲沈希儀在屢次平叛之中,立下戰功,纔有他現在的位置。
忽然一個人在沈希儀的腦中浮現出來,就是岑猛。
岑氏是廣西大姓,與韋氏,黃氏,農氏都是土司世家。凡是土司與廣西官府之間,並不是那麼協調的。有的人信服朝廷,有的暗中孕育着反心。特別是大明南方武備鬆弛,更是讓這些土司心中暗暗有了不該有的想法,以至於越往後,大規模土司叛變,幾乎成了常態,從萬曆,天啓,崇禎,乃至南明,都沒有平定。
沈希儀不知道後面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岑猛一定要造反,不爲別的,他太拿自己當會事了。岑氏作爲太祖時期就有的土司,甚至往前能從北宋時期說起,在廣西根深蒂固,也算是地頭蛇了。岑猛又是岑氏的嫡系。而岑猛也早就有反心了,沈希儀早就明白。
說起岑猛的反心,又是一段陳年舊事。
成化十六年,田恩黃氏做亂,攻打岑氏,岑氏家主逃逃離,找朝廷要救兵,想要反攻回去,而黃氏也了拉攏了族中岑欽,一併作亂,岑猛的父親祖父都死在了。岑猛那時候只有四歲,離開岑氏領地去府城生活,而岑氏在岑睿的帶領之下,繼續作亂。而數年之後朝廷大軍反攻過來,一併將岑氏的領地與黃氏的領地改土歸流。
因爲岑猛父祖失陷府城,將岑猛降爲千戶,而且是福建平海衛千戶。但是岑猛不幹,舉兵以抗,又派人重金賄賂了劉瑾,才得已留在廣西。
如此一來岑猛與廣西官府之間,就有了嫌隙了。
雙方的矛盾加劇,只有立場問題,沒有誰對誰錯,而如今,岑猛勢力擴大,已經成爲了廣西的心腹之患了。在沈希儀看來,不出數年,岑猛必然叛亂。所以沈希儀想派這岑猛去安南,簡直是一舉兩得。這一去安南,如果得勝,那麼岑猛即便是留在安南也行,他即便不想留在安南,也由不得他了,如果不勝,自然消弱了岑氏,說不定岑氏能夠安分幾年。沈希儀就輕鬆多了。
沈希儀想了想,就決定如此。
但是沈希儀想調動岑猛的土司兵,也需要辦法。不是想動就能動的。如果岑猛那麼聽話的話,他就不是廣西官府的心腹大患。
他需要一箇中間人。這個中間人就是岑猛的老丈人,岑章。
岑章也是土司,不過他的領地偏遠之極,就歸順府。而歸順府比鄰安南。往來非常的遠。沈希儀修書一封立即送往了岑章所處。
不過這裡面遷延時間很長,所以沈希儀也需要做另一手準備。
他準備從順從大明的各房土司之中抽調一些兵力,等說通了岑猛,一併南下。反正的沈希儀也看透了,廣西土司十幾年一叛,幾乎是規律,他不介意想消耗一批,如此一來,讓廣西平靜十幾年。當然瞭如果岑猛說不通的話,那就先禮後兵,看看岑猛想用兵於安南,還是想被大軍圍攻田州。
就在沈希儀想辦法徵召廣西狼兵的時候。安南的局勢已經到了一觸激發的地步。
寧平城下。
朱厚煌所部,與鄭綏所部,已經在城下列陣了。
而莫登庸也親臨寧平,莫軍的數量並不下於城外的雍軍,只是莫登庸看上去謹慎之極。依靠城池,卻不願意出城決戰。
寧平正是一個關鍵的要地,是以升龍爲中心平原的地帶,與清化一帶的要衝,寧平西邊有山,東邊是海,北邊有河,可以說山河帶甲,如果安南國內南北爭雄,那麼寧平,南定一帶就是必須要拿下來,正如襄陽,南陽於中國一樣。當然是這裡安南,說的是這個時代的安南,而不是後世將湄公河三角洲納入版圖的越南。
從此地往南,則進入清化腹地,清化無險可守,門戶頓開,就會陷入全面被動之後,而從此向北,更是一馬平川,是安南賴以生存的紅河衝擊平原。可以選擇的選項就太多了。
所以雙方都退無可退。
莫登庸雖然大軍南下,但是小心謹慎的多了。他在升龍城下,吃過朱厚煌的大虧。事後他反覆推演,但是依舊覺得,東雍兵鋒犀利之極,能不爭鋒就不爭鋒。而且莫登庸此刻也在享受着弒君後遺症。
雖然升龍一下整個北方都俯首在莫登庸的之下。但是莫登庸分明感受到一種的力不從心。似乎想-操控安南不如當初那麼容易了。莫登庸下定決心,他的想法就是守。一邊守一邊爭取時間。首先莫登庸一統安南北方,佔據物資上的優勢,安南寧平之南,雖然土地不少,但是利用開發之上,就遠遠不如北方了。
莫登庸覺得自己只要整合好北方,大勢就在莫氏。而且等雍軍與鄭軍在寧平之下,久攻不下的時候,莫登庸自然想辦法挑撥離間,在他看來雍王之所以在插手安南,不過是爲了利益而已。只有讓雍軍覺得戰勝莫軍是不可能的,那麼雙方自然有商談的餘地,
當然了莫登庸也沒有忘記,大明的兵馬。他雖然覺得將大明的兵馬引入安南,有一點引狼入室。但是他卻不覺得他不能對付,其實莫登庸與大明已經打過一次交道,之前莫登庸準備廢立的時候,就派人去廣西一趟,他其實發現廣西方面還是很好說話的。只有給足了面子,讓天朝的文官有四夷來朝的快感。然後私下給足了金銀。就可以搪塞過去。而大明的武官在文官面前幾乎一點地位都沒有,只要搞定了文官,武將方面就不用擔心。想來大大出一筆血,就能將這些大明軍隊打發走。
莫登庸有這個自信。不過這些都建立在打敗雍軍的基礎之上,如果不能打敗雍軍,那麼一切都沒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