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房臨近西華門,又被稱爲西苑。是正德不耐煩宮中僵硬壓抑的氣氛,在正德二年搬到了豹房之中。朝廷大事都決於豹房。
朱厚煌早早的起身,帶着四五個僕役騎着馬,來到豹房門外,通報之後,有人引導着朱厚煌去見錢寧。
錢寧身穿飛魚服,與朱厚煌見禮之後,說道:“世子稍待,陛下昨夜新得美人,如今尚未起,我與世子介紹一下這豹房如何?”
朱厚煌說道:“多謝指揮使。”
豹房在紫禁城西邊,太液池西南岸。原本是宮中飼養虎豹之處,故稱豹房,並不是這裡面真蓄養了很多虎豹,虎豹雖然有幾頭,但更多的是其他建築。比如說寺廟,比如說內校場,比如說正德所居住的宮殿,以及跟隨正德過來的各級官員的辦公場所。
豹房本質上是一座離宮。比之清之暢春園圓明園頤和園。只是同樣的東西,在明朝就是大大的惡政,但是清朝就是大大政績。讓人不勝唏噓。
錢寧帶着朱厚煌參觀豹房,說話客氣極了。讓朱厚煌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朱厚煌知道這位錦衣衛指揮使錢寧錢大人,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威名之盛,能使小兒止啼。今日對他如此客氣殷勤,讓朱厚煌不明就裡,但也不敢怠慢,對錢寧的態度越發恭敬。
錢寧的目光之中閃過一絲滿意。忽然此刻一個錦衣衛來到錢寧的耳邊幾聲。
錢寧眉頭一皺,說道:“廢話什麼,將他們打出去,這是豹房重地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
朱厚煌不由好奇的問道:“錢大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了?”
錢寧說道:“一個佛郎機的藩國來使,不知天高地厚的,在禮部吃了閉門羹,居然敢來豹房鬧。”
朱厚煌聽了佛郎機這三個字心中一震,忽然感覺世界與我相隔並不遙遠,他一時間也記不清楚佛郎機是西班牙,還是葡萄牙,但是確定佛郎機能到大明,說明東西交流已經在開始了。
說實話,朱厚煌萬萬沒有想到,在正德年間,西方已經有使節了。
一時間他心神有些恍惚。
“世子,世子。”錢寧叫道。
“不好意思錢大人,這豹房美景讓我看出神啊?”朱厚煌連忙說道。
錢寧也不去追就朱厚煌的話是不是推脫之詞,呵呵一笑道:“可不是,要不然陛下怎麼就看不上紫禁城,非要住這豹房不可。世子,時候差不多了,陛下快要起來了。咱們過去吧。”
朱厚煌跟着錢寧一併來到後院,卻見正德已經起身,正拎着一柄長劍練劍。所有人在旁邊候着。
朱厚煌看着正德劍光霍霍,好如潑雪。去如雷霆,收如凝波。這一手長劍上的功夫,覺不是自己能夠比擬的。
正德長長出了一口氣,哈氣在空中好如一道白虹,正德問道:“周道長看,朕這劍法如何啊?”
一位老道士身穿金絲道服,手持一柄拂塵,鶴髮童顏,看上去精神很好,說道:“陛下的武功,已經到了無以加進的地步了。”
正德呵呵一笑說道:“朕知道你在騙朕,但這話好聽,朕就不怪你了。”他轉過頭來,看向朱厚煌,說道:“煌弟,你來了,來來下場,與朕再鬥一局。”
朱厚煌一看着場景立即感受到渾身上下正在隱隱作痛,昨天正德砸在身上的傷勢可是不輕,衣服下面還有黑青的地步。他連忙說道:“皇兄武藝,臣弟有所不及,就不用再比了吧。不過”朱厚煌不願意弱了氣勢,他也揣摩到正德的一點想法,在正德面前,有什麼說什麼,即便是衝撞了他,他也不生氣,但是如果唯唯諾諾,一點鋒芒都沒有,正德反而看之不起了。他接着說道:“不過,男子漢大丈夫,這一人敵的功夫,學來用什麼用處,要學就學萬人敵。”
正德擊節叫好道:“好,一個萬人敵,如此,皇兄就看看你萬人敵的功夫的如何?牽馬來。”
一聲令下,就有人立即將馬匹牽來。
朱厚煌一看着馬都是精選的遼東馬,根骨強健都是一等一的好馬。
正德翻身上馬,其餘人紛紛跟着上馬,朱厚煌也上了馬。
正德“駕”的一聲,幾十個人紛紛揚鞭趕上,跟在正德後面。正德繞過好幾個大院落,進入一個大校場之中,猛地一拉繮繩,“籲”的一聲,他停得太快,猛地將馬兒拉着前蹄騰空,好一陣子才落了下來。
等正德下馬的時候,朱厚煌等人也到了。
正德一甩手將繮繩給丟下來,自然有人來安置馬匹,正德一邊往點將臺上走,一邊說道:“擊鼓,點將。”
“陛下有令,擊鼓點將。”太監將聲音遠遠的傳出來。
“咚”的一聲,點將臺邊上,對稱放着八面大鼓,有八名力士,此刻正光着上身,掄起鼓槌,狠狠的敲下來。
沉悶的鼓聲,在所有人的耳朵之中猛然炸開。
只見八名力士將雙臂揚起來,一下一下的砸在大鼓之上,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到最後幾乎都連成一聲。
隨着鼓聲想起,校場之上,無數煙塵掀起,無數士卒從四面八方奔出來,一個個衣甲鮮明,刀槍耀眼,一通鼓之後,校場之上,數千士卒將整個點將臺下面沾滿了。
朱厚煌低頭看下去,橫成列,豎成行。縱然比不上國慶閱兵,但也是算是一等一的整齊了。
這是一等一的強兵。是從外四家軍中選出來的精銳。
這個時候與後世不同,後世對隊列的要求不過是在訓練服從性,紀律性而已。但是這個時代,隊列,陣法,是不折不扣的戰鬥力。能做到如此集結的軍隊,縱然是花架子,縱然是沒有見過血,也比一般的士卒厲害的多。
此刻兩個大漢上前,在正德面前單膝跪下,說道:“末將,江彬,許泰,拜見大將軍。”
正德說道:“諸將免禮。”
江彬許泰兩人大喝道:“謝大將軍。”
兩人按劍侍立在正德左右。正德轉過頭來,好像是一個小孩子在炫耀他心愛的玩具一樣說道:“煌弟,你看朕這萬人敵之道如何?”
朱厚煌說道:“皇兄士卒自然是天下精銳,但是,”朱厚煌重重一頓,說道:“臣弟自認不輸於皇兄。”
正德說道:“好,煌弟有這精氣神就好,來人,給雍王世子披掛。”
朱厚煌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有人將身山文甲捧上,連同頭盔,長劍一一奉上。朱厚煌有點摸不着頭腦,不由的擡頭看正德,卻見正德正微笑看着朱厚煌,好像在看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一樣。
朱厚煌無奈,只好除去外衫,穿上盔甲。他穿好盔甲之後,只覺得渾身一沉,整個人走路都有一點不方便。
他暗暗思量覺得這一身盔甲,至少有三十多斤。壓着他很不舒服。
正德忽然將朱厚煌拉到前面說道:“煌弟,你要用左邊還是右邊?”
朱厚煌疑惑的說道:“還請陛下解惑,您到底想幹什麼?”
正德一拍腦門說道:“對,你沒有來過,江彬,你來給煌弟講解一下。”
江彬說道:“是。”江彬是一個魁梧大漢,臉上有一道疤痕,是平劉六劉七之亂的時候受得箭傷,看上去更顯猙獰。
江彬上前說道:“世子,陛下演武,分士卒爲兩對,用木刀,木槍,弓箭去箭鏃,刀槍之上沾有白灰,凡沾白灰之人,皆算死,退場。列陣而戰,比較勝負。”
隨即將一些細節之處,一一爲朱厚煌說明。
朱厚煌心中嘆息一聲,暗道:“這哪裡是演武,不過是遊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