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看着朱厚煌微微一嘆,不再說話了。
王陽明本心不願意與武川伯多打交道,也從來沒有想過與武川伯做兵器上的交易。他知道雍王是匿名而來了,他所做的一切都要掛在自己的身上。
而王陽明也不願意掛這個罵名。
但是聽了這一句話,王陽明明白,朱厚煌身上最可貴的品質是什麼,不是他的遠見,也不是他的執着,也不是他的行動力,而是朱厚煌的仁心。
王陽明能感受到,朱厚煌對下層百姓的關心是,出自真心的。
這一點就足夠了。
孔子的儒家千言萬語,就在一個“仁”字。
朱厚煌萬萬沒有想到,他從前世帶來的那種小市民的心思,是他能收復王陽明的關鍵。他之所以對下層百姓關心,因爲朱厚煌下意思就自己的位置擺在這裡,而且他接受的教育都是無產階級教育。
他即便在大明成爲王子,也依舊改變不了這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來得很湊巧,武川伯的壽辰就在後日。這一天一大早,就有人來驛站接王陽明與朱厚煌,王陽明與朱厚煌一行十幾人,乘坐馬車去了武川伯府。
這一日武川伯的熱鬧之極,幾乎整個安南的達官貴人都來了,雖然升龍府的規格比較小,而且屢經戰火,但是武川伯的府邸規模之大,並不下於京城的權貴。
“雍王使者,王大人到。”一聲高呼之聲,人羣之中,立即分開一條道路,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王陽明。
王陽明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不緩不急的走過去,風度翩翩,雖然王陽明已經五十多歲,頭髮花白,但是一舉一動卻有一種儒雅的氣度,讓所有人嘖嘖稱奇,人羣之中,不時有人說道:“這就是天朝風範。”
朱厚煌與徐愛一左一右跟在王陽明的身後,朱厚煌看到王陽明的現在的樣子,不由的有幾分自慚形愧。
他心中暗道:“怪不得陸師說,東雍諸臣沒有幾個能讓遠國心服的。果然不是後世是看臉吃飯的,現在也是。”
後世小鮮肉紛紛,好像是後世纔看中顏值,其實不是。
自古以來,中國就重視顏值,顏值不一定是正義,但是顏值不好,一定是不正義,否則怎麼會有鍾馗之事。
一行人進入之後,徐愛好像看出了朱厚煌的不自在,安慰他說道:“師弟,不必在意,你不是儒生,不知道其中禮節而已。”
朱厚煌有些吃驚的說道:“剛剛是一種禮節?”
“當然了,”徐愛給朱厚煌說道,講解了一番如何走路的問題,朱厚煌發現其中細節之繁瑣,朱厚煌還沒有去學,單單是聽了聽,就發覺自己好像不會走路了。他還沒有打斷徐愛說話,卻聽徐愛語氣一轉,說道:“當然了,這些繁文縟節不用在意,萬事在於心,而不在於這些形式,心在,在一切如禮,心不在,則這些禮節也不過是作僞而已。”
敢情你說的都是廢話,朱厚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忽然一個人碰了一下朱厚煌一下,朱厚煌的手中被塞進去一個東西。。朱厚煌一捏就知道是什麼,光光的,圓形,一捏就裂開了,是一個傳遞消息的蠟丸。
朱厚煌給徐愛使了一個眼色,徐愛立即會議,爲朱厚煌遮擋一二,朱厚煌低頭看蠟丸,只見蠟丸之中,是一塊絹布,上面有一個簡陋的地圖。上下點了一個紅點。
朱厚煌靠近王陽明在王陽明耳邊耳語一二,將絹布塞進了王陽明的手中。
王陽明看了一眼,隨即將這絹布塞給徐愛,說道:“暗自燒掉,不要留痕跡。”
朱厚煌問道:“王師,爲何如此?”
王陽明說道:“事情不明,一動不如一靜。”他唯恐朱厚煌坐不住,說道:“這是武川伯的府邸,萬一是他的陷阱怎麼辦?”
朱厚煌蠢蠢欲動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了。他明白王陽明說的對,萬一是陷阱怎麼辦?他雖然想與安南皇室有所接觸,但是不急於一時,該着急的不是他,而是安南皇室那邊。
王陽明說道:“而且,已經在安南這邊有所收穫了,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朱厚煌說道:“是。”但是他心裡怎麼想的,卻不知道了。
還沒有開宴,卻聽外面一聲炮響,說道:“聖旨到。”
無數人都跪下來接旨,但是王陽明巋然不動,好像沒有聽見一樣,朱厚煌更不會下跪了,一個區區安南王的旨意。怎麼能讓朱厚煌下跪,更不要這個安南王還是一個傀儡。
也許武川伯早有準備,所以將王陽明的位置安排在裡院之中,並不顯眼的地方,所以離宣讀聖旨的人有一段距離,朱厚煌只能依稀的聽見:“晉武川伯爲仁國公。”
“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厚煌聽到這一聲高呼,分外不舒服了,冷笑一聲說道:“沐猴而冠。”
酒過三巡,一個下人來道王陽明這裡,低聲說道:“諸位大人,仁國公有請。”
朱厚煌眼睛一閃,知道來正題了。
一行人進入後院書房之中,王陽明等人見到了曾經的武川伯,現在的仁國公。莫登庸不是士族出身,他之前不過是一個漁夫而已,因爲勇力被看中,隨即步步高昇,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上。
所以他身上半分儒雅的風度也沒有,有得只有凜然的殺氣。
他見了王陽明單刀直入,說道:“王大人,不知道兵器之事,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章程?”
王陽明說道:“兵器的事情,與我無官,只是我這個弟子的事情。”
朱厚煌朗聲說道:“外臣許鬆乃雍王少府丞,見過安南仁國公,兵器之事,是由雍國少府做主。”
“那麼什麼章程?”仁國公徑直問道。
朱厚煌說道:“這區區小事,何須我等去談,仁國公之需說,買與不買,其他的事情,自然由下面的人去談。”
仁國公目光一聚,讓朱厚煌感到幾分壓力,不過朱厚煌再怎麼說也是在戰場上走過好幾趟的人了,對這點壓力根本不在乎。仁國公哈哈一笑,說道:“說來也是。讓下面的人談吧。”
這一次出使,就有談生意的準備。所以朱厚煌從許鬆那邊調來好幾個老掌櫃在身邊,這件事情就有他們去談了。
朱厚煌再次退到王陽明身後,王陽明在這邊與範嘉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仁國公時不時的插上兩句。朱厚煌也能感覺到是範嘉謨有意引導所至,否則以仁國公在儒學上的見識,根本搭不上話。
不一會兒,兩個人進來了,一個人來道朱厚煌身邊,一個人到了仁國公身邊。
在朱厚煌身邊的是朱厚煌的人,他在朱厚煌耳邊低聲說道:“這一次安南想買,火炮二十門,刀兵--”
“不用說那麼詳細,直接給我說總量,安南付款多少銀子?”朱厚煌問道。
“安南以糧食付款,總計糧食二十萬石。”
“二十萬石糧食到手,”朱厚煌心中鬆了一口氣,東雍最缺少的是糧食,其次纔是銀子,安南不愧爲產糧地,就算是打了好幾年仗了,糧食依然不少,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朱厚煌目光看向仁國功,心中暗道:“如果接下來幾個國家,也像安南這裡一樣順利,說不定不用動刀兵,就能籌齊缺口了。”
仁國公也聽完了總計的彙報,對這個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衝着朱厚煌的目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