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朱厚煌隨即收起自己的妄想。
以他現在的能力,是吞不下安南這樣的大國。
船就要靠岸了,朱厚煌遠遠的看見一個膚色黝黑,面相莊嚴,有幾分斯文之像。身穿安南冠服。看來是這一次迎接他們的正主。
王陽明當先從船上下來,此人說道:“外臣範嘉謨見過王先生,王先生海內大儒,有緣來安南之地,實在是安南之幸。”
王陽明笑道:“原來是武川伯的文膽,範先生,失敬失敬。”
一路上兩人談笑風生,好像是故友重逢一樣。等範嘉謨將王陽明送進驛站之中,範嘉謨說道:“王先生一路旅途勞頓,還是在驛站之中休息一日,明日範某自會來拜會王先生。”
王陽明微微一笑,說道:“多謝範先生了。”
範嘉謨一離開。
朱厚煌就問道:“王師,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王陽明說道:“這個人是一個人才,即便在我大明也是進士之才。只是他對我們這一次過來,可是憂心忡忡。提防之心甚重。一路上沒有一句實話。”
朱厚煌忽然想道:“王師,那麼孤有沒有進士之才?”
王陽明說道:“殿下,想要有進士功名,需再讀書三十年。”
徐愛輕笑出聲。朱厚煌也知道,他要是生在民間的想要考一個進士出來,恐怕三十年功夫未必能夠。
王陽明對範嘉謨進士之才的評價,並不是輕視,大明的進士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範嘉謨回到武川伯府之中,莫登庸說道:“範卿,這位王陽明怎麼樣?”
範嘉謨說道:“王先生學兼文武,讓人高山仰止。”
“雍王的目的是什麼,這位王先生過來的目的是什麼?”莫登庸說道。
“臣不知道,以臣的見識,從王先生哪裡探不出什麼消息,以臣之見,還是明天與王先生開誠佈公談一談吧。”範嘉謨苦笑說道。
“是孤着急了。”莫登庸說道:“範卿慢慢的來,不要着急。”
由不得莫登庸不擔心着急。
莫登庸廢立之事,早已準備好了,就準備動手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有一個明朝的使節過來,其中的意味讓莫登庸感到意味深長,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明朝使節的來臨,讓莫登庸感到煩惱,因爲對他來說,明朝使節是一個不受控制的因素。不過在他感到煩惱的時候,就有人感到高興。
“母后,我家有救來了。”安南小皇帝在大殿之外,走的穩定之極,好像一個小大人一樣,但是一進皇太后殿中,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差點摔倒在地。
“皇兒,莫要着急。”皇太后姓鄭,也是安南大族,家族勢力極大,見小皇帝差點摔倒,連忙上前扶住,說道:“你是做皇帝的人,要沉得住氣。”
“是,”小皇帝正色說道:“不管怎麼說,這一次大明使節來安南,都是一件大好事。朕已經暗中派出好幾批使節北上請求冊封,都被莫賊所阻,這一次,一定能聯繫到大明。有大明支持,這些亂臣賊子,也當有所懼。”
皇太后說道:“陛下,你要心裡有數,北朝畢竟鞭長莫及,而且北朝始終是我朝大患,要小心提防。”
小皇帝不以爲意,說道:“兒臣知道,不過是有輕重緩急,先讓莫賊有所忌憚爲上,等舅舅們領兵來升龍之後,除卻莫賊之後,再論北事,也不遲。不過朕在升龍之中的一舉一動都被莫賊盯死了,所以還請母后,給孩兒推薦幾個人,能聯繫到明使。”
嚴格的說小皇帝夾袋裡面的人,還沒有他母后夾袋裡面的人多。
雖然黎朝也實行科舉制度,但是時間尚短,在安南世家大族的勢力還是相當大的。
鄭太后說道:“皇兒有心了,哀家這就讓範獻暗中去拜訪一下這位明使。”
小皇帝有一點擔心,說道:“千萬不要讓莫賊發現了。”
鄭太后說道:“哀家辦事,皇兒還不放心。”
話說到這份上,小皇帝不管放不放心,也不能多說話了。
第二日,範嘉謨按照約定來拜訪王陽明。
王陽明也沒有心思在安南多待,而範嘉謨也存了開誠佈公的心思,所以他們兩人一開始就進入正題。
“王先生此次來,是以天子使者而來,還是以雍王使者而來?”範嘉謨問道。
“哦,天子使者而來,又如何?雍王使者而來,又如何?”王陽明饒有趣味的問道。
“天子使者而來,外臣自然會上報陛下,請陛下接見,但是如果是雍王使者就不好辦了,之前從來沒有過藩王使者的先例。”範嘉謨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說道:“只能委屈王先生在安南委屈數日了。等朝中商議出結果之後,再接見王先生。”
王陽明說道:“無須如此,我只是受雍王所派遣,故而,無須貴國國王接見。”王陽明特別在國王這上面加了重音,用以否定範嘉謨嘴中的陛下之稱。
不管安南皇帝在國內怎麼自稱皇帝,但是在大明臣子面前,他不過是一郡王而已。因爲大明冊封的南南就只有一個郡王。
“而且,雍王的事務緊急,只需見安南能做主的人就行了,比如武川伯。”王陽明說道。
王陽明作爲一個儒生對安南國內的君不君,臣不臣的局面沒有一點好感,但是他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不滿歸不滿,但是事情還是要做的。
範嘉謨說道:“不知道,雍王有何事要與安南商議?”
王陽明說道:“雍國內部糧食消耗太大,有入不敷出之嫌,所以雍王殿下特地派出使臣出使南洋,就是爲了在南洋採購糧食,安南向來是南洋糧倉,所以老夫第一站,就是安南。在海防的艦隊上,有不少貨物,就是爲了以貨易貨。”
範嘉謨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暗道:“原來是這個事情?”只要大明沒有心思插手安南政權更迭之事,範嘉謨就放心了。不過一想起糧食問題,他帶着歉意說道:“讓王先生失望了,要是往年,即便給雍王殿下籌出百萬石糧食,也不是多困難,只是如果安南江山風雨飄搖,四方紛亂不定,幸有武川伯起於草莽之間,削平安南天下,這纔有今日太平時光,只是這樣一來,連年征戰。糧食消耗太大,而且西京鄭氏,南方陳氏尚在,也不能大兩外借糧食。”
王陽明之前,也被嚇了一跳。
他來之前,也被陸完叮囑一番,讓他在安南小心行事,就是因爲莫登庸有篡位之心。作爲大明朝,對莫登庸的篡位只有一個態度,就是亂臣賊子。
所以他推斷,將來安南與大明之間有一場衝突。只是不知道這一場衝突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但是王陽明並不知道,安南亂成這個樣子,簡直是四分五裂了。
朱厚煌在後面聽的眼睛都亮了,他敏感的感覺到了機會。佔領安南的機會。
王陽明好像也明白朱厚煌的想法一樣,問道:“貴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範嘉謨本不想說,畢竟家醜不可外揚,但是這些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隨便在大街上一打聽,就能知道個七七八八的,再隱瞞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他只好哀嘆一聲說道:“是吾國不幸,實在有辱貴使清聽了。”
隨即他將安南這麼多年的亂事,從頭講了起來,從源頭上來說。安南現在的亂事應該在弘治十七年,安南肅宗皇帝死後埋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