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並不知道許鬆那邊已經與佛郎機人達成協議,爲王陽明出使南洋掃清了障礙了。此刻朱厚煌正在參觀磚場。
朱厚煌萬萬沒有想到,他當初確定的不過是區區一個實驗型的水泥窖,但是現在已經變成了佔地數裡的大規模磚場。
這裡的地面被剷下去一層,這些土全部被磚場挖掘掉了,只留下大片大片的空地,這空地之上,一座座馬蹄型的磚窯因地勢而立,磚窯周圍一排排正在陰乾的磚胚,還有一排排已經燒好的各種樣式的青磚。
當年朱厚煌只不過是在立了一臺火窖,用來實驗水泥的煉製之法。
但是東雍大發展,需要太多青磚瓦石。爲了節約成本,幾乎就將東雍的青磚都來自這裡,磚場的負責人,早已忘記了當初朱厚煌要求煉製水泥的要求。此刻朱厚煌再次來到這裡,這個磚場的負責人,早已瑟瑟發抖,跪倒在地。
朱厚煌本想訓斥幾句。看他這個樣子,也失去了訓斥的性質。他不由的在心中暗道:“人才啊人才,辦大事首在得人。”
朱厚煌剛剛來到東雍的時候,身邊根本沒有多少人才,而現在的磚場的負責人之前,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工匠。他根本沒有什麼才能,只能被推一步走一步,或者說,他能將擴大這麼大的磚場維持下來,也許就是他能力的極限了。
朱厚煌一想到這裡,就沒有責罰他的想法了。
朱厚煌匆匆看了一下大員這裡的磚場,看着正在熊熊燃燒的磚窯,問道:“這裡燒的是什麼?”
磚場的負責人有些諂媚的說道:“是柴火。”
朱厚煌看着裡面燒成木炭的木材,說道:“不能用煤嗎?”
“大員這裡沒有煤,這裡煤要比木材還精貴。”
朱厚煌默默將這一件事情,放在心中。
不僅僅是磚場如此,連東雍普通百姓家裡面都不用煤,而是用木材,東雍本來就植被茂盛,所以這一點還顯露不出來什麼弊端。不過對於想推廣煤炭對朱厚煌的工業計劃有用。
現代社會之中有需求,纔能有供給。工業時代的生產規模越大,成本就越低。
想到這裡,朱厚煌也沒有什麼心思在磚場待下去。
朱厚煌離開磚場之後,心中暗道:“少府在大員並沒有多少產業。我想要看少府的產業,就要去北港了。”
這就是朱厚煌一開始就有的計劃。
在朱厚煌離開之後,磚場的負責人長出一口氣,認爲這一關已經過去了。只是他在幾十年之後才知道後悔。
哪時候,與他起跟着朱厚煌的工匠,大部分成爲少府官員,即便少部分沒有成爲少府官員,也成爲少府之中老人,地位上很受尊重。而他在幾十年後,東雍比現在繁華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那個時候,少府已經不在把持燒磚的這樣技術含量低的產業。連現在這一座磚場也被拍賣出去了。而最後被僱主趕出了磚場,成了普通的百姓。那個時候才知道朱厚煌今天的離開意味着什麼。
朱厚煌既然決定去北港視察,自然說做就做。
他乘着戰船離開了東雍,不過一日的功夫,就來到了北港。以劉世貴爲首的人一批人,早已在碼頭等候多時了,等朱厚煌來到之後,他們躬身行禮道:“臣等拜見雍王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朱厚煌說道:“諸位免禮。”
朱厚煌沒有心思,與他們多寒暄。因爲這些府縣官的上司是陸完,朱厚煌不會越過陸完來管轄住他們的。不過朱厚煌看到了汪直,他徑直將汪直叫過來,說道:“陪我去一趟礦場。”
汪直大喜,他覺得朱厚煌越過李世貴等人,直接與他交談,是他的聖眷優渥的表現,他連聲說道:“是。”
朱厚煌在汪直引領之下,來到了金礦礦區。
金礦礦區並不只有金瓜子金礦這一處礦牀,在金瓜子礦牀附近,還有其他礦場並列。
朱厚煌在金礦礦區外面一看,這裡已經與他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有了很大的區別。
當初這裡是一片青山綠水。但是現在的礦區,卻有大量的碎石,山巒在大量的火藥作用之下,被崩成一塊塊石頭。
好像有頭巨大的蠻荒巨獸將這裡的山巒咬出大片大片的缺口。
汪直說道:“金礦的礦石分爲兩種,大片大片的金沙,與金礦原石,還有一種就是含金礦石。前一種直接就是礦石,但是後者需要進一步煉製。”
汪直給朱厚煌指着一片工棚說道:“這裡就是進行金礦冶治。”
朱厚煌擡起腳來,說道:“走去看看。”
山路扭曲不堪,朱厚煌在山上能直接看到工棚,只是走過去,還需要好一陣子。
朱厚煌一進工棚之中,就感到一陣熱浪,巨大的熱力迎面撲來。
這裡就好像是當初朱厚煌見過鐵作一樣,一座座的火爐燃燒着。
汪直一邊爲朱厚煌引路,一邊將朱厚煌介紹金礦冶煉的方法。
朱厚煌一邊看,一邊在心頭暗暗鄙視,他不萬萬沒有想到,除卻原生金礦之外,其餘的金礦,是在一個又一個火爐子之中冶煉出來。
朱厚煌又不是冶煉專業出身,所以對這樣的場面,也不能提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唯有嘆息一聲,什麼話也不說。
離開了冶煉作坊之後,汪直又帶朱厚煌去了採礦區。
卻見一隊士卒拉出一道警戒線,一個個人在警戒線前,脫光了衣服,光着身子被兩個士卒一併檢查,甚至還將人扒開穀道看看。檢查這些人,就好像是檢查畜生一樣。
朱厚煌不禁皺起眉頭。
“殿下,”汪直一直仔細看着朱厚煌的表情,朱厚煌臉上細微的表情都被他注意到了。“這也是不得已之事。這些人不下狠手根本不行。你稍稍一寬,他們立即偷盜黃金。”
朱厚煌說道:“這一點孤也能理解。”
很多事情都要結合時間,不恰當的同情心,只會是白左的行爲。朱厚煌看來這些人雖然這樣有些侮辱人格。但是這個時代將什麼人格根本不合適。而且朱厚煌看他們身體,還是比較健壯,雖然大部分身體比較瘦弱,但是並不沒有肉。可見伙食不錯。
朱厚煌看了這裡,說道:“金礦就看到這裡吧,去看看鐵礦與煤礦。”
汪直的臉色微微一滯,低下頭來說道:“是。”
臺北的煤礦在北港以東,與金礦不遠的地方,就有一處煤礦,不過朱厚煌一來道煤礦,朱厚煌的臉色就黑了。
因爲在煤礦與金礦那邊差的太遠了。
金礦那邊的人採礦之人,雖然活得比較屈辱,但是至少還能活下去。但是在煤礦這邊,朱厚煌看見的幾乎上行屍走肉。
不知道多少礦工,身上帶着鐵鏈,每一個都骨瘦如柴,黑瘦黑瘦的,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人,反而像是一具會行動的煤炭傀儡。
朱厚煌的臉色立即冷下去了。
汪直大急說道:“殿下,”
不等他把話說完,朱厚煌已經冷哼一聲說道:“你就是這樣對待孤的百姓嗎?”
汪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屬下知錯,但是臣絕對不敢違背殿下愛民之心,這裡的人都不是殿下子民。”
領導批評,不管是對不還是不對,必須先承認。然後再辯解。
朱厚煌皺起眉頭來,厲聲說道:“你還在狡辯嗎?”
“臣不敢,只是這些人都是臣從南邊調過來俘虜,是從南邊捕獲的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