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沐有威重整旗鼓,準備與葡萄牙人再次戰鬥的時候,朱厚煌也在接見一個重要的客人。
魏升雖然垂垂老矣,但是在面對家族存亡的時候,也鼓起了勇氣,在知道他們魏家已經與雍王扯不開的情況下去,親自奔赴大員去拜見朱厚煌。
朱厚煌自然是熱烈歡迎。
“殿下禮遇之恩,草民愧不敢當,唯有一拙計獻上。”魏升與朱厚煌寒暄以定,一開口就說道。
“還請長者賜教。”朱厚煌恭敬的說道。
魏升說道:“草民不敢當賜教兩字,只是草民海上奔跑數十年,的確有些話,想跟殿下說,佛郎機人,自從他們佔領馬六甲之後,草民就與他們打交道。對他們實在再瞭解不過了,表面上重視契約,其實更看中實力。以草民對佛郎機人的瞭解,他們的艦隊不能在福建沿海久留。所以,即便不去管他,他們沒有安全的落腳點,也會因爲補給等問題離開這裡。所以殿下不用急於消滅佛郎機人。”說到這裡,魏升擡頭看了朱厚煌一眼。發現朱厚煌沒有生氣的樣子。心中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以長者的意思,該怎麼對付佛郎機人?”朱厚煌對這一場提前到來的戰鬥,感到十分無奈。他預計與西方人的衝突,將在數年之後,這數年之內,他將臺灣全部開闢出來,並且建立好一支船堅炮利的艦隊,然後再揮師南下。奪取馬六甲,這個咽喉之地。一邊經營東南亞,一邊與西方人爭奪印度洋。這就是他爲正德規劃的南洋都護府。
只是天下大事豈能事事如意,在他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就遇到了葡萄牙人的突然襲擊。讓朱厚煌很是苦惱。
魏升說道:“以大明之力,敵一小小藩國,自然是必勝。但是未免遷延日久,恐怕官府會再次行禁海之策。這是殿下所不願意的。夷人重利輕義,只需許之重利,他自然能爲我所用,如今,沒過議和。”
楊慎是不想議和的,他雖然是雍王長史,朱厚煌親口許諾的雍王相,但是思維上還是傳統士大夫思維,將雍國與大明連爲一體,佛郎機人襲擊大明藩王,這樣的罪行,必須嚴正處置,絕不能輕饒。
而朱厚煌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注意道,他在內心之中,就已經與大明做了一些切割,最少,朱厚煌不希望大明大插手雍國內部事務,所以現在雍國打不下去了,他雖然向福建方面求援,但是實際上,他更希望能獨立戰勝佛郎機,而不是藉助大明的力量。而且不要看佛郎機船隻不多,在遠東是遠遠超過葡萄牙人力量輻射的地方。但是想清剿佛郎機人,也要費上一番手段。
和議,雖然讓朱厚煌感動不舒服,感到面子上過不去,但是不得不納入朱厚煌現實的考量之中。
朱厚煌沒有說話,但是沒有說話,本身就是一種表示。
魏升鬆了一口氣。魏家不想暴漏自己的實力,作爲一個隱藏的海上巨頭,但是比起大明的實力實在太弱小了。在魏家曝光的時候,就是魏家必須搬離漳州的時候。
但是故土難離。魏升一把年紀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又怎麼捨得離開,他苦思冥想半夜,最後決定爲雍王與佛郎機人之間牽線搭橋。在不動用武力的情況之下,解決這個問題。
朱厚煌長出一口氣,說道:“與佛郎機人議和條件是什麼?割地賠款,想都不要想了。孤就算是死了,也不敢丟太祖的臉。”
“如果殿下,信得過草民,草民願意爲殿下信使,去見佛郎機人,定然能讓殿下滿意。”魏升說道。
不就是錢嗎?魏家雖然說不上是富可敵國,但是也不差三五十萬兩,比朱厚煌還有錢。大航海時代,從福建廣東到里斯本這一條線路,簡直是一條流淌着黃金的河流。魏家與朱厚煌都是這一條黃金河流的涉足者,魏家參與的深度,還遠遠在朱厚煌在上,他怎麼會缺錢啊?
這一件事情,他如果單單是銀子能解決的,他情願往裡面砸銀子。
朱厚煌說道:“既然如此,就拜託先生了。”
事不宜遲,魏升不顧年老體衰,馬上去找佛郎機人。
佛郎機人這一段時間在大海上游曳,有時候找些荒島暫時停留,不過他們依然頑固的封鎖着大員到澎湖的航道。想找他們並不困難。
“魏先生,好久不見,見到你真高興。”弗朗西斯卡大笑,用着生硬的話語向魏升問候。
魏升說道:“好久,不見。”
魏升早就將海上但是事業交給了兒子,好久沒有跑南洋了。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今日,你們魏家給我們帶來什麼貨物?”弗朗西斯卡笑道。
魏升說道:“我給你帶來了最重要的禮物---和平。”
不要高看商人的節操。佛郎機人能在臺海之間橫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爲這些商人的支持,這些無良的商人爲了銀子,給佛郎機人提供了除卻火炮,火藥之外的補給品。並非他們不想買火器,只是搞不到而已。
明代商人根本沒有節操可言,不提後世也是聲明赫赫的八大皇商。即便是萬曆年間朝鮮之役。日本用的鋼鐵很大一部分是從江南買來的,他們好像不覺得前方的戰鬥與他的生意之間,有什麼必要關係。
弗朗西斯卡眼睛一縮,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說道:“你,是代表誰來,是雍王,還是大明?”
“雍王殿下。”魏升說道。
弗朗西斯卡臉上變得嚴肅起來,心中卻是大喜過望。其實他們已經快要到了不得不離開的地步,火藥與炮彈的數量,限制他們持續戰鬥的時間。
在這個時候,能達到雍國和談的消息,對他們來說,卻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就在魏升與弗朗西斯卡初步交流的時候,朱厚煌與楊慎也產生了分歧。
“殿下,區區一藩國而已,就令殿下屈膝求和嗎?”楊慎說道:“殿下不是說,佛郎機人縱然是大國,在馬六甲的海軍兵不滿萬,船不滿百。殿下可上書請求皇上,發南國之兵,滅一小國,不過彈指之間,縱然殿下不欲勞民傷財,也只需與佛郎機人耗着,看一區區小國,能耗上幾日?如此他們自然會來求和,何須殿下紆尊降貴如此?”
“楊師,如此下去雍國無法支撐啊?”朱厚煌說道:“現在我雍國所有財政收入都在海上,佛郎機如此鬧,南洋航行,連澎湖港,幾乎顆粒無收。如此,整個東雍的開發該怎麼辦啊?”
事到如此,朱厚煌不可能爲意氣之爭,而危及他的事業。這是兩項其害取其輕的選擇。
但是楊慎並不這麼想,他覺得朱厚煌作爲大明親王,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是代表着大明,朱厚煌被如此輕慢後面,是整個大明被羞辱。
楊慎一想起,如果朱厚煌有什麼閃失,他將背起失陷親藩的罪名,不僅僅自己的政治生涯完蛋了,還要連累父親。再想起佛郎機不理會大明的意思就滅了滿刺加國。算是國恨家仇,一瞬間涌到了一起。
他是絕對不會原諒佛郎機人。
只是朱厚煌這麼說了,楊慎也不好多說什麼,說道:“殿下如此說了,臣不敢不聽,只是佛郎機人如果貪得無厭,就請殿下收回成命。”
“那是自然,孤也容得他們敲詐。”朱厚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