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槍小將日再鏢,領兵三千,從東路攻打天蕩山。他冒着箭雨,向無營衝去。片刻工夫,就來到了戰壕邊上。
前文書說過,這戰壕寬有兩支,深有兩丈,總共是三道。再說,裡邊還有土圍子。明軍從此通過,談何容易呀!
可田再鏢騎的戰馬,叫照夜玉獅子,渾身上下,跟雪一樣刷白。惟獨頭頂上,有一撮紅毛。離遠看,像一盞紅燈,閃閃發光。他知道,自己騎的是寶馬良駒,因此,面對壕溝,全無懼色。只見他兩腿一磕飛虎-,二腳緊踹繃鐙繩,緊提絲繮,拼命向壕溝衝去。
這匹寶馬,明白主人的心意。只見它鬃尾亂-,蹄跳刨嚎,把脖子往上一仰,“希溜溜”一聲吼叫,跟閃電一般,向前衝去。好嗎,人借馬力,馬借人力,“嗚”!一躍越過這道戰壕。
田再鏢憑着寶馬,越過去了。可是,其他的人可過不去呀!他們急得抓耳撓腮,在壕溝邊團團亂轉。
田再鏢跨過戰壕,擺開掌中的花槍,面對阻截的元兵,好一頓廝殺。花槍到處,死屍翻滾。時間不長,又衝過了兩道戰壕,越過了土圍子,殺到元兵的心腹重地。
此時,他回頭一看,好嗎!自己的軍兵是蹤影皆無!他聽到了後面的喊殺聲,料知雙方已展開激戰。心裡合計,這該怎麼辦?我要不要回去接應?噯,乾脆,往前衝吧!於是,又舞起花槍,向前衝去。
日再鏢進了元營,如入無人之境。他也不用顧忌,逢人就殺,見人就刺。眨眼間,又衝出一里之遙。
就在這時,忽聽前面炮聲如雷。緊接着,衝來一哨元兵。他們列爲左右,中間閃出一員元兵的大將。
田再鏢定睛一瞅,見此人頭頂金盔,身貫金甲,壓騎大紅馬,掌端金釘棗陽槊。來者非是別人,正是大都督完顏阿烏龍。
完顏阿烏龍來到近前,“哇呀”暴叫道:“明將,休往前來,本都督在此!”話罷,又衝元兵傳令,“巴圖魯,壓住陣腳!”
“喳!”
霎時間,元兵擺了個二龍出水的陣勢,擋住了田再鏢的去路。
此時,田再鏢並沒多說。只見他圓瞪虎目,雙手搖槍,奔完顏阿烏龍扎來。
完顏阿烏龍見田再鏢把槍刺來,心裡說,哼,看你這副小白臉,唸書寫字還行;若到疆場廝殺,哪兒有你的便宜?
結果,他可吃了虧啦。沒過幾個回合,被日再鏢刺中了咽喉,當即死於馬下。
一田再鏢馬不停蹄,又往前衝。剛衝了片刻工夫,又碰上了一個都督,名叫完顏阿骨打。這傢伙也是頭頂金盔,身披金甲,坐騎乾草黃,掌端釘釘狼牙棒。二人見面,也不通名姓,便戰在一處。幾個回合過後,乘二馬錯鐙之際,田再彪把花槍交於左手,“鏘啷啷”拽出了短劍。說時遲,那時快,對準完顏阿骨打的腦袋,“唰”就是一下。霎時間,“喀嚓”一聲,把他的腦袋劈爲兩半。
田再鏢催馬上前,逢兵殺兵,遇將斬將。時間不長,就闖過了這十八道連營。緊接着,又奔天蕩山闖去。
書中交待:天蕩山的主將,名叫赤福延愷。他是金陵侯赤福豔壽的兒子,今年二十一歲,胯下黃驃戰馬,慣使燕尾神槍,那也是有名的上將。
剛纔,他正在帳中靜坐,突然軍兵來報說,明將闖進山來。
赤福延愷聽罷,心中納悶兒,這就怪了!沿途有那麼多人把守,怎麼還容他闖進山來?於是,將渾身收拾緊襯,飛身上馬,帶領元兵,轉過炮臺,衝下山來。正好,跟日再鏢打了個照面兒。
赤福延愷一看回再鏢,不由得嚇了一跳。怎麼?只見他滿臉血跡,連模樣都辨認不出了。他仔細打量一番,大聲喝斥道:“呔!對面來人,你叫什麼名字?”
“某家田再鏢是也。休走,着槍!”田再鏢都殺紅眼了,哪兒有工夫跟他磨牙?“唰”地一槍,就紮了過去。
赤福延愷不敢怠慢,忙用燕尾神槍往外招架,霎時間,二馬盤旋,戰在一處。
過了二十幾個回合,田再鏢心中合計道:他這條燕尾神槍,可真厲害,若這樣硬打硬拼,恐怕不是他的對手,乾脆,待我敗中取勝。想到此處,他虛晃一槍,撥馬跳出圈外,往下就敗。
赤福延愷不知其詳,大聲喊叫道:“明將,往哪裡逃?”話音未落,策馬便追。眨眼間,追了個馬頭接馬尾。這小子眼睛一轉,手託主槍,就要行兇。
因再鏢見赤福延愷追到身後,急忙拽出電光飛錘,猛一抖手,“譁”!隨着一道寒光,衝他砸去。
赤福延愷一撲棱腦袋,心裡說,哎,這是什麼玩藝兒?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呢,那電光錘已來到眼前。怎麼辦?他忙把身子往後一挺,將腦袋躲開。可是,卻把身子給了電光錘。這一錘。正砸到護心鏡上。“啪”!把它砸了個七扭八歪。“哎呀!”赤福延愷大叫一聲,扔掉燕尾神槍,摔到馬下。
赤福延愷一骨碌站起身來,只覺着頭重腳輕,心口發熱,“哇”一口鮮血,噴到地上。
田再鏢本想將他扎死,可是,元兵、元將闖了上來。再鏢心想,沒工夫跟他們在這幾周旋,闖山送信要緊。於是,飛馬越過天蕩山。
簡短捷說。田再鏢躍馬揚鞭,終於闖過層層哨卡,來到了柳河川。
這柳河川,兩山對峙,當間兒是個山口,裡邊是常遇春的駐地。田再鏢闖到裡邊,便碰上了明營的哨卡。
現在,明兵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已斷頓好幾天了。
這道哨卡的守將,是火德真君羅祥。此人胯下火焰駒,掌端五股烈焰苗,也是有名的上將。他爲防元兵的追擊,也挖了幾道戰壕。每日帶領軍兵,在此巡守。剛纔,聽軍兵來報說,有人闖進山來。他以爲元軍來了,便帶領弓箭手,隱身到土丘之後。
這時,田再鏢策馬跑來。
羅祥從土丘後定睛一瞧,吃了一驚。怎麼?從衣着打扮來看,不是元人,而是自己人。看到這裡,不由高興起來。
田再鏢馬不停蹄,霎時來到面前。
火德真君羅祥,這才跳出身來,扯開嗓子喊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們可要開弓放箭了!”
羅祥話音剛落,一百多名弓箭手,拉開架式,對準了田再鏢。
田再鏢緊勒戰馬,定睛一瞧,啊呀,自己人,終於到地方了。於是,擡腿掛花槍,抱拳拱手道:“各位,休要誤會,我奉主公和軍師之命,前來爲開明王下書!”
羅祥略一遲疑,又問道:“是嗎?我怎麼不認識你呀?”
“末將剛進明營,我叫田再鏢。”
“既然如此,你且稍等。”
羅樣令人飛報開明王,自己領人走出土丘。等到了近前,盯着田再鏢,又打量了一番,這才說道:“姓田的,快跳下馬來。”
日再鏢遵命,離鞍下馬。
羅祥又說道:“把手舉起來,我們得檢查檢查。”
軍兵圍上前來,把田再鏢的寶劍、花槍、電光錘,—一沒收。
羅祥來到田再鏢面前,看了幾眼,又問道:“田再鏢,你說你剛進明營,有何爲憑?”
“這——現有萬歲的詔旨。”
“那你把它請出來。我得過目。”
“是!”田再鏢答應一聲。從貼身的懷內取出詔旨,雙手逞遞到羅樣面前。
羅祥一看,果然是朱元璋的詔旨。他怎麼知道?上頭有玉璽大印哪!看罷,這才與他雙雙上馬,奔中軍營帳走去。
此時,軍兵已報知開明王常遇春。羅祥與田再鏢來到帳外,一箇中軍官就迎到近前,說道:“開明王有請!”
田再鏢聞聽,甩鐙離鞍,抖擻精神,整盔抖甲,由羅祥陪同,邁虎步來到帳裡,高聲喊喝道:“未將田再鏢,告進!”話音一落,們-尾,撩戰裙,來到開明王桌前,跪倒磕頭。
再說常遇春。自被困柳河川,已有好多時日。爲此事,他費盡了心機,曾有幾次,率軍衝圍,結果,都被人家趕了回來。
眼看着一天天過去了,營中糧食不足,軍心渙散哪!急得他一籌莫展,如坐鍼氈。心中不住地合計道,四哥,我已派人闖營送信,爲何還不派兵前來?難道說,送信之人有什麼意外不成?他正在着急,忽有軍兵來報,說有明營將官進山送信。常遇春聞聽大喜,就要迎出帳外。正好,田再鏢走進帳來。
常遇春定睛一看,見來人滿身血跡,熱汗淋漓。心裡說,哎呀,這孩子真是死裡逃生啊!他急忙起身離座,來到田再鏢跟前,伸雙手相攙:“將軍辛苦了,快快清起。”
“多謝王爺。”
常遇春問道:“聽說你剛到明營?”
“對。我叫田再鏢,跟您的兒子常茂,是磕頭的把兄弟,他是我大哥。”
常遇春聽罷,十分高興,“噢!快快請坐!”
“在王爺面前,小可焉敢就座?”
“噯!你與衆不同、快坐。來人哪,快將吃的端來!”
什麼吃的?剛好,餓死一匹馬,時間不長,端來一塊馬肉。
田再鏢有多聰明?他一看就明白了詳情。因此,沒捨得吃,急忙端到常遇春跟前。衆人推讓一番,田再鏢才吃了幾口。
田再鏢吃罷,常遇春細問情由。
羅祥說道:“現有萬歲的詔旨,請王爺過目。”說罷,將詔書呈上。
常遇春看罷,不住地點頭。
田再鏢說道:“臨行之前,軍師再三囑咐,讓我面告於您,明晚三更,以信炮爲號,裡應外合,大破元兵。”
常遇春聽罷,傳下將令:“好。羅將軍,你速告軍兵得知,讓他們悄悄做好應戰準備。”
“是!”羅祥答應一聲,走出帳外。
常遇春又對田再鏢說道:“孩子,你先不要回去了。單等明日闖營之時,還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不行。”田再鏢說道,“我現在就得回去。”
“這是爲何?”
“主公與軍師還等着迴音。若不回去報信兒,他們明晚就不會發兵。”
“啊呀!”常遇春拍着他的肩頭,說道,“孩子,你闖十幾道連營,力斬多名元將,已經筋疲力盡了;眼下,如何能再衝闖回去呢?萬一出了意外,豈不耽誤了軍機?”
田再鏢一笑,說道:“王爺只管放心。只要我謹慎小心,定會平安無事。王爺,咱們後會有期,孩兒這就要告辭了!”
常遇春不便挽留,便將田再鏢送到中軍帳外。
他二人到了帳外一看:傻眼了。怎麼?只見那匹照夜玉獅子,渾身慄抖,熱汗直淌。他們知道:人能勉強釘住,馬可體力不支了。
常遇春是久經疆場的大將。他明白:大將無馬,如折雙腿。看這馬的樣子,萬難闖出連營了。他略一思索,有了個主意。忙對馬重說道:“來呀,把我的戰馬牽來!”
“喳!”馬童答應一聲,將開明王的烏騅馬牽了過來。
常遇春說道:“孩子,我這匹腳力,也是寶馬良駒。快快騎上它,闖營去吧!把你的馬留下,讓它休息休息!”
田再鏢連忙說道:“王爺,那……那怎麼行啊?”
“孩子,軍情要緊,不可耽擱。來,快接絲繮。”
“遵令!”
田再鏢牽過了烏騅寶馬,仔細一看,-!這匹戰馬,跟大青緞子一樣,比起照夜玉獅子來,高一頭,-一背。鞍-嚼環,鋥明瓦亮。他稍稍一抖絲僵,只見那烏騅馬把脖子一仰,“希溜溜”直叫.四個蹄子“騰騰”直踏地皮,大有騰雲駕霧之勢。
田再鏢看罷,十分高興。扳鞍紉鐙,飛身上馬,說道:“告辭!”猛加一鞭,離開柳河川,趕奔元營。
書中交待:田再鏢二番往回闖營,可沒那麼容易。爲什麼?他剛纔闖營的時候,那是出其不意,所以,元兵絲毫沒有準備。可是,當他闖過天蕩山,那可算捅了馬蜂窩啦。元兵見有人闖進柳河川,急忙飛報元順帝。
元順帝聞訊,急忙集聚文武,商議對策。羣臣議論道:“明將闖營,定是給常遇春送信。送信之後,還會返回明營,以互通軍情。如此說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兩頭兒通氣兒。”
元順帝點頭同意。於是,重新調兵遣將,將重要哨卡封嚴。
再看回再鏢。他乘跨烏雅寶馬,剛來到天蕩山下,就聽“當”的一聲炮響。霎時間,元兵列開旗門。緊接着,門旗之下,闖出一匹戰馬,馬鞍鞽上端坐着一個老道。
田再鏢自打仗以來,還沒見過老道出陣。他仔細觀瞧,見此人身高過丈,頭戴五樑道巾,金簪別頂,腦門兒上安了塊無暇美玉。兩隻大三角眼,灼灼放光。老道身穿灰佈道袍,白護領,白水袖,腰繫水火絲綜,下身白襪雲履。斜揹着兩個大兜子,鼓鼓囊囊,不知裝有何物。再仔細一看:手提着拂塵,背揹着寶劍。這口寶劍,非比尋常,金把鉤,金什件,白鯊魚皮劍匣,二尺半長的杏黃燈籠穗,在肩頭上直搖擺。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一件寶兵刃。再往臉上端詳:面似骷髏,鬥雞眉,三角眼,鷹鉤鼻子,菱角嘴,滿嘴的板牙,黃焦焦灼鬍鬚,飄撒在胸前。穩坐在雕鞍以上,然然飄,飄飄然,酷似神仙下界。
田再鏢看罷,心中合計,師父曾對我言講,僧、道、婦女,很少出陣;既然出陣,必有外科手段。嗯,我要多加謹慎。想到此處,用花槍一點,說道:“呔!對面出家之人,因何攔住本將軍的道路?快快閃開!”
這老道坐在馬上,穩如泰山。他眯縫着雙眼,把拂塵一擺,高頌道號:“無量天尊!孽障,爾已死到眼前,還敢如此狂傲?你可認識貧道?”
田再鏢氣衝牛斗,高聲答道:“哼,誰認識你這個妖人!”
老道說道:“那我就對你實說了吧!貧道在元順帝駕前稱臣,身爲護師之職。外號火龍祖,我名張天傑!”
這老道不報名便罷,一報出名姓,田再鏢不由就是一驚。一提絲繮,烏騅馬倒退了七八步地。
那位說:他認識這個張天傑嗎?不認識。但是,他從小學藝的時候,就從師父、朋友、江湖豪傑的嘴裡,經常聽到過他的名字。據說,在古國金馬城、三川六國九溝十八寨一帶,那是頭一個武林高手。張天傑自己創了一套劍術,叫“飛燕連環劍”,一共有一百零八招兒。他獨立門戶,廣收弟子。凡是練武藝的,提起他來,沒有不挑大拇指的。爲此,有人叫他爲“北崑崙”。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說他力大無邊。
田再鏢略定心神,心裡說,哎呀,沒想到元營之中,竟還有這麼個禍害!看來,我想闖過天蕩山,那是勢若登天哪!
正在這時,又見老道張天傑,用拂塵一指田再鏢,說道:“娃娃,貧道並非大言欺人,你縱然再練上二十年武藝,能有什麼本領?掐巴掐巴,不夠一盤子;捏巴捏巴,不夠一碗。在貧道面前,你得甘拜下風。你看,我家萬歲,正在半山腰觀敵-陣。你要明白事理,就扔槍下馬,趕緊投降歸順。我家萬歲保你高官得做,駿馬得騎。你跟貧道在一起,也好教你點兒能耐。你若不服,那咱就比試比試。非是貧道大話嚇你,我定叫你化爲膿血!”
因再鏢聽罷,只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