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花總兵在兩軍陣上,大戰各路反王,一鼓作氣,連勝三木
南漢王陳友諒大怒,催馬擺刀,來戰花雲。二人刀棍並舉,互不相讓,殺了個地覆天翻。
九江王陳友必恐兄長有失,率領諸王,一同衝殺過來,將花雲困在垓心。
俗話說:“強狼難勝衆犬,好漢抵不住人多。”花雲力戰羣頑,把他累得盔斜甲歪,熱汗直流。
副總兵姚猛、吳良一看,急忙麾軍衝殺過去,把花雲救出重圍,逃回太平府內。
陳友諒餘怒未消,命人架炮攻城。
花雲回到城內,傳下令箭,死守太平。他親定各項守城軍規,違者嚴懲不貸。花雲和姚猛、吳良,衣不解帶,日夜巡城,親自督戰。戰鬥一直進行了三天,花雲連眼都沒有合過。
到了第四天晚上,他率領幾名親兵,視察東城,見那裡除一部分軍民守城外,其餘人都睡覺去了,防守得很鬆懈。花雲大怒,命人把守將白如山找來回話。
白如山睡眼——,衣甲不整,來見主帥。
花雲怒斥道:“本帥已頒下嚴令,各城須嚴加把守。你因何私自離開?”
白如山嚇得熱汗直淌,不住地叩頭道:“末將一連三天沒有睡覺,實在有點支持不住了。”
“你困,別人就不困嗎?若都去睡覺,誰來守城?你身爲營官,擅離職守,抗我令箭,這還了得!來人,把他推出去砍了!”
衆將一齊跪倒,苦苦求情。花雲不便駁回衆人的面子,這才把他饒過。不過,活罪沒免,狠狠地打了他二十軍棍。消息傳開,三軍肅然,誰也不敢再偷懶了。
且說白如山。這傢伙口服心不服,越想越恨。他把幾個好友找來,密儀道:“太平府乃彈丸之地,怎能抵住九國的兵將?花雲沽名釣譽,暴虐無情,我等何必保他?不如多個心眼兒,投降了吧!”
“對!”衆死黨道,“獻城立下大功,陳王爺決不會虧待咱們。”
“對,就這麼行事。”
幾個人密議已畢,又蒐羅了死黨二十餘人,在四更左右,由白如山領着,殺死門軍,開關落鎖,獻了東城。
此時,花雲正在帥府議事。忽聽街上叫喊連天,忙命人出去察看。
片刻,一個親兵跑來報信:“陳友諒殺進城裡來了,街上正在混戰!”
花雲“哎呀”一聲,幾乎栽倒在地。他手提寶劍,剛要出去,副總兵姚猛急衝衝跑了進來。花雲定睛一瞧,只見他渾身是血,滿臉是傷,連頭髮、鬍子都染紅了。
姚猛急促地說道:“完了,一切全完了!請大帥快把家眷找來,隨本職逃命去吧!”
花雲聽罷,情知大勢所趨,忙跑回內宅,把母親、妻子、嬌兒找到一處,說明了原委。
花老夫人說道:“爲娘年紀高邁,不累贅你了。快,帶着他們孃兒倆逃命去吧!”
花雲道:“事急矣,請母親速行!”
老夫人聽罷,略一思索,轉身走到內室。花雲等了片刻,不見母親歸來,入室一看,老夫人已懸樑自盡。花雲撫着母屍,放聲痛哭。當他轉身走出內室的時候,見妻子盧氏也橫劍自刎。到了此刻,花雲也顧不了許多了,領着又哭又鬧的兒子花茂,來到議事大廳。
姚猛見花雲許久纔來,急得直跺腳:“大帥,快點走吧!再晚一步,可就出不了城啦!”
花雲說道:“這是我子,名叫花茂。請你將他帶回南京,好好撫養。”說罷,讓孩子給姚猛磕了三個響頭。
姚猛驚問道:“大帥這是何意?”
“食君祿,當報皇恩。城在我在,城失我亡。”
姚猛說:“自古沒有不打敗仗的將軍。只要留得三寸氣在,何愁報不了仇呢?大帥,隨我逃命要緊。”
姚猛再三苦諫,花雲執意不從。
正在這時,府門外一陣大亂。緊接着,幾個親兵跑進稟報:“陳友諒的大軍,已殺到帥府來了!”
花雲果斷地說:“我領人抵擋一陣,你帶領孩子從後門逃命去吧!”
姚猛無奈,把花茂背起來就走。孩子捨不得離開爹爹,把嗓子都哭啞了。
花雲把牙關一咬,吩咐左右:“擡棍帶馬,開門迎敵!”
這陣兒,他身邊只剩下五六十個人了。花雲在前,軍兵隨後,從轅門殺出,衝進敵隊。
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花雲現在已豁出性命,所以倍加勇猛。只見他棍起處刀槍亂飛,死屍翻滾,把敵兵打得紛紛倒退。
此時,有人飛報陳友諒。南漢王親領軍兵,來到近前,閃目一瞧:只見花雲好像一頭狂怒的雄獅,橫衝直闖,如入無人之境。陳友諒又氣又恨,調來三百弓弩手,大聲喝喊:“步騎兵後撤,弓弩手上前!”說罷,“呼啦”一聲,聯軍向四面一閃,把花雲和十幾名士兵暴露在空地上。
陳友諒喊道:“花雲,還不下馬投降!”
徐州王李春也喊:“再不歸順,就叫你們變成刺蝟!”
陳友必接着暴叫:“這小子橫骨插心,勸也無用。射吧!”
花雲四外掃視了一眼,狂笑道:“自古忠臣不怕死,爾等休得囉嗦!”
陳友諒無奈,傳令放箭。霎時,箭如飛蝗,奔花雲射來。可嘆花雲與那些士兵,皆死於亂箭之下。後人有詩讚曰:
大將出寒門,
赤膽極君恩。
十年征戰苦,
一朝變忠魂。
名利心不撼,
富貴不能淫。
光輝照史冊,
萬古美名存。
花雲死後,陳友諒念他是條好漢,命人用棺槨收殮,葬於城郊。又命人撲滅戰火,出榜安民。在此歇兵兩日,向南京進發。
再說飛叉將姚猛。他帶着親兵三百餘人,揹着花茂,冒着煙火,從西門殺出太平府,奔南京疾進。天亮之後,忽聽背後有人喊話:“姚將軍,請等一等!”
姚猛回頭一看,正是雙鞭將吳良。只見他滿身血垢,衣甲破碎,眉毛、鬍子都燒沒了,真是慘不可言。他身後的十幾個親兵,也都衣冠不整,滿臉是傷。
吳良追上前來,失聲大哭:“花將軍爲國捐軀了!”
姚猛聞聽,心如油煎,不住地垂淚。二將邊走邊談,走不多時,忽見對面來了一哨人馬。仔細一瞅,原來是自己的軍隊,爲首大將乃薛鳳稿。薛鳳稿是從哪兒來的?前文書已有交待,他是受了張玉之命,來太平府救援的。雙方見面,述說了原委。
姚猛道:“陳友諒勢大,不可死拼。待咱回京見了娘娘,再作定奪。”
薛鳳稿心想,可也是呀!手中只有三千軍兵,無濟於事。想到此處,只好收兵,與姚、吳二將回京交旨。
馬娘娘得知太平府失陷,嚇得魂不附體;又聽花雲捐軀,更是痛斷肝腸。她撫扶着花茂的肩頭,不住地哭泣。片刻過後,馬娘娘擦乾眼淚,傳下風旨,追封花云爲義侯,子襲父職,並且,讓姚猛把他收養在府中。
次日,警報傳來,九國聯軍已屯兵紫金山,眼看就要攻打應天府。
馬娘娘連夜將羣臣召來,商討對敵之策。張玉道:“娘娘千歲放心。南京城池堅固,兵精糧足。臣等願拼死守護,決不讓陳友諒得逞。”
馬皇后問道:“卿手中有多少人馬?”
“五萬掛零。”
馬娘娘又問;“大將都不在京城,何人可以禦敵?”
張玉答道:“現有七家太保在京,俱可領兵殺敵。”
馬皇后忙問:“這七家太保都是何人?”
張玉說:“有常茂、朱沐英、丁世英、武盡忠、武盡孝、常勝和胡強。”
馬皇后聽罷,眉頭舒展,又問:“聽說常茂等人已隨常遇春出鎮開封,但不知他們何時回到南京?”
“他們昨夜剛從開封歸來。”
馬皇后大喜;“妙極了!只要有常茂、朱沐英在,咱就不怕了。卿快替哀家傳旨,宣七家太保上殿。”
“臣遵旨!”
簡短捷說。頓飯的工夫,張玉把七家太保帶到勤政殿內。
常茂、朱沐英領頭,跪倒在地,給馬皇后叩頭:“參見娘娘千歲,千千歲!”
“給四大娘叩頭!”
“給四嬸嬸磕頭!”-!粗聲,細聲,什麼味兒的都有。
馬皇后說道:“免禮平身!”
太保們站起身來,垂手列立在御桌案前。
馬皇后問常茂:“你爹爹常遇春可好?因何故將你們打發回來?”
常茂翻着雌雄眼,晃着大扁臉,說道:“我爹都忙透了,成天排兵佈陣,巡邏放哨,把黃河兩岸把守得銅幫鐵底,固若金湯。可是,元兵賊心不死,時常派兵到黃河南岸騷擾。不過不要緊,都被我爹給整治了。”說到此處,把淌出的鼻涕擦了擦,又接着說,“我爹聽說皇上御駕親征,擔心京城空虛,才把我們打發回來。”
馬娘娘點了點頭:“六爺想得太周到了。不用我說,你們大概也都清楚。現在,皇上被張士誠困在牛膛峪,你胡伯父闖出連營,回朝搬兵。南漢王陳友諒,組成九國聯軍,趁火打劫。昨日,太平失陷,花將軍陣亡。敵兵貪得無厭,欲搶南京,現已屯兵紫金山,說不定明後日就要大戰。你們想想,怎樣才能將敵兵殺退?”
金錘殿下朱沐英道:“請……請母后放……放心,俗……俗話說……”
前文書說過,朱沐英是個磕巴嘴,口吃得很厲害。只見他伸着脖子,晃着腦袋,青筋蹦起老高,五官都挪位了:“兵來將……將擋,水來土……上屯。陳友諒沒……沒什麼了……了不起,來多少咱就收……收拾他多……多少。”
“你快歇會兒吧,都快把我們急死了!”常茂打斷他的話,說道,“請四大娘放心。我們小哥們兒把敵兵包下了,管叫他們有來無回!”
衆太保也一齊說道:“娘娘放心。有我們在,南京就沒事兒。”
馬娘娘聽着,不住地點頭,對張玉說:“張愛卿,這些孩子就交給你了。他們的父兄都不在眼前,千萬不要出了差錯。”
“臣謹遵鳳旨!”說罷,領着衆位小英雄,下殿而去。
馬後退殿,文武歸府,按下不提。
單表大帥張玉。他把衆位小英雄帶到府中,挨着個兒地作了交待。小太保領命,各自歸府。
次日未時,陳友諒發兵,攻打江東門。張玉聞訊,披掛整齊,升坐帥府,把副元帥薛鳳稿和大將姚猛、吳良,以及各位小太保請來商量。
張玉道:“本師受皇上重託,負守衛京師之責,關係重大,非同兒戲。陳友諒胸懷野心,一再與我主爲仇。今又領兵犯我京城,實乃本朝一患。願諸位協力同心,殺敵報國。”
薛鳳稿說:“請大帥放心,我等願與京城共存亡。”
張玉點頭,操起大令分派道:“姚將軍與府尹梅四祖同守內城,嚴防奸人搗亂。如發現可疑之人,立斬不赦;吳良將軍領兵三千,保護皇宮及各府的安全;薛副元帥領兵一萬,把守水旱十三城,以防敵兵偷越城池。各位小太保,隨本帥出征。”
衆將領命,分頭而去。
張玉命中軍大將樑雲,點齊精兵一萬二千人,放炮三響,開關落鎖,殺出東門。
張玉將人馬埋伏在江東橋兩翼,由兩千弓箭手射住陣腳,他親帶七名太保,立馬橋頭,向前觀看,但見敵兵似海浪,旌旗遮日光,戰鼓咚咚響,刀矛閃寒霜。鋪天蓋地,無邊無沿,盔甲鮮明,龍騰虎躍。再仔細一瞅,見纛旗之下,立着一匹戰馬,馬上端坐一人。見此人:金甲紅袍,青馬大刀。誰?南漢王陳友諒。身後甲士林立,虎視眈眈。
張玉看罷,挺槍躍馬,來到陣前,高聲喝喊:“對面可是陳友諒?”
陳友諒單手背刀,手捻三絕鬍鬚,洋洋得意地說道:“不錯,正是本王。你不是張玉嗎?”
張玉點了點頭:“嗯!陳友諒,你這個人面獸心之徒,無故犯我城池,殺我臣民,本帥正欲興師問罪,爾卻送上門來。還不過來送死,更待何時?”
陳友諒聽罷,冷笑道:“張玉,你是個聰明人,別辦糊塗事。也非本三小看你,就憑你能守住南京嗎?眼下,本王親統大兵二十萬,戰將數百員,已將南京團團圍住。可以說戰無不勝,無堅不摧。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若明白事理,趕快獻城歸順;你若執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條!”
徽州王左君必也鼓着蛤蟆眼,扯開破鑼嗓,喊道:“張玉,放聰明點兒!我們早就知道,南京兵微將寡,朝大空虛,你還逞什麼能耐?不如早些投降,哥們兒保你吃喝不愁。”
衆反王聽了,不住聲地狂笑。
張玉大怒,剛要出戰,忽聽身後有人喊話:“殺雞焉用宰牛刀?大帥,把這幫壞蛋交給我吧!”
張玉回頭一看,正是常遇春的長子常勝。他略一思索,說道:“你要多加小心。”
常勝笑着說:“請大帥放心。”說罷,催開戰馬,手舞長槍,直奔兩軍陣前。
張玉把馬一撥,迴歸本隊,觀敵-陣。
常勝衝到陣前,用槍點指,厲聲喝喊:“陳友諒,有種的過來,和你家小爺爺大戰三百合!”
衆反王擡頭觀看,兩軍陣上閃出一員小將!但只見:
獅子盔,張口吞夭,
朱雀鎧,虎體遮嚴。
素羅袍,藏龍戲水,
八寶帶,高貴長綿。
護心鏡,亮如滿月。
肋下懸,玉把龍泉。
梅針箭,密插寶袋,
犀牛弓,半邊月彎。
鳳凰裙,雙遮兩腿,
魚-尾,鉤掛連環。
掌中槍,神鬼怕見,
胯下馬,走海登山。
真像哪噸三太子,
飛身跳下九重天。
陳友諒看罷,暗中叫絕。略停片刻,對左右說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英俊少年。誰去戰他?”
“某家願往!”話音一落,身後鑽出猛將蘇成。他催開棗紅馬,手擎三尖兩刃刀,來到陣前,緊勒絲僵,問道:“對面這個小娃娃,報上名來!”
“我乃常勝是也!你是何人?”
蘇成惡狠狠地說道:“老子縱橫九省,藝壓三江,大將蘇成便是。”
常勝道:“原來是無名的小輩。少爺的槍雖快,不扎無能之人。你趕快回去,叫陳友諒過來送死!”
蘇成聽罷,氣得哇呀暴叫:“小娃娃,胎毛未豐,乳臭未乾,竟敢口出狂言。來,今日叫你嚐嚐爺爺的厲害。”說罷,掄刀就剁。
常勝一不慌,二不忙,翻着眼睛往上看着。眼看大刀到了,雙手橫槍往上一架,大刀正砍到槍桿上,“噹啷”一聲,把刀崩開。還沒等蘇成變換招數,常勝的雙手一抖,大槍奔蘇成的咽喉刺來。蘇成趕緊往旁邊一閃身形,這一槍扎空了。蘇成使了個金龍纏腰,大刀奔常勝攔腰砍來。常勝使了個懷抱琵琶,把他的大刀磕了出去。一來一往,二人廝殺在一處。
別看常勝年紀不大,武藝卻不俗。他這條槍使得太好了,像蛟龍擺尾、怪蟒翻身,神出鬼沒、上下翻飛,把蘇成逼得眼花繚亂、手足無措。戰着戰着,常勝看出破綻,使了個壓頂三槍,扎眉心、掛雙眼,蘇成急忙抽刀向上招架。誰知常勝這是虛招兒,他冷不丁把槍頭一低,奔蘇成的胸前扎來。蘇成情知不好,可是,再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這一槍正扎到他的左乳之下,扎進足有半尺多深。常勝陰陽一合把,把槍尖拔了出來。霎時間,一股熱血噴出有五尺多遠。蘇成慘叫一聲,死於馬下。他的棗紅馬見主將陣亡,忙逃歸本隊。
常勝擡靴子,亮靴底,把槍尖上的鮮血擦淨,看着敵兵把屍體搶回,這才又喝問道:“哪個再戰?”
此時,陳友諒身後又有人喊道:“王爺,待我把姓常的收拾掉,給蘇將軍報仇!”
陳友諒點頭。
這個人催馬搖鞭,直奔常勝而來。常勝一看,這傢伙長得又矮又胖,項短脖粗,圓胳膊圓腿,好像一個大肉墩子。只見他頭頂虎頭盔,身披鐵鎖甲,雙手擎着一對雙鞭。看樣子,倒有一把氣力。
常勝看罷,問道:“來將通名!”
“吾乃江東名將——賽周倉的周正是也!”說罷,掄鞭就打。
常勝正要動手,忽聽身後馬蹄聲響,有人說道:“有飯大家吃,有功大家立。哥哥你累了,快回去歇會兒,把這個肉墩子交給我吧!”
常勝一看,是“壞小子”丁世英。他把馬一撥,笑着說:“兄弟,多加小心。”
“沒事兒!”
不提常勝迴歸本隊,單說丁世英。他把戰馬一提,來到周正面前,上一眼,下一眼,這個看呀!一邊看,一邊唸叨:“我說你這個人,長得怎麼那麼難看?比水缸多四條腿,比菜墩子多個腦袋,真是人間的怪物,讓人看了多難受哇!活着也丟人現眼,快死了得啦!”
周正一聽,氣得直哼哼。心裡說,這小子的嘴可太損了。他擡頭一看,嚇了一跳。怎麼?見對面這個人:又瘦又小,臉上乾巴巴的,沒有血色。沒有眉毛,小三角眼,眉角朝下耷拉着,歪鼻子,薄片嘴,滿口大板牙,兩隻扇風的耳朵。身穿青衣,頭頂小帽,腰裡繫着一條繩子。兩隻雞爪手,託着一條光腚槍,連槍纓、槍檔都沒有,槍尖都生了鏽啦。騎的這匹馬,光板沒毛,馬尾巴是根,還一個勁兒地直撲棱。人也缺德,馬也難看,把周正氣得哈哈大笑:“山要大了,什麼野獸都有;人要多了,什麼模樣都有。你還說我難看呢,我看哪,比你可強多了。小輩,你是誰呀?”
丁世英少氣無力地說:“我說小子,你小點兒聲好不好?打仗憑的是能耐,聲大頂啥用?我鬧病剛好,你可別把我嚇着!”
周正一聽,說道:“就憑你這個模樣,還能打仗嗎?某家不欺弱小之人,你快逃命去吧!”
丁世英眼珠一轉,四外一蜇摸,悄聲對周正說道:“你呀,是不知道內情,我們那個大元帥張玉算損透了!這不,城裡兵馬不多,他傳了一支將令,把大人、小孩兒都拉出來湊數。我重病還沒好,也得被迫出征。他還給我們定了個規矩,每人都得對付一個。誰要辦不到,就不給飯吃。所以,我跟你商量商量。咱倆假打假戰行不?哪怕打個平手,我也好有個交待。你是英雄,我是狗熊;你是大人,我是孩子。大概你不會不答應吧?”
周正聽了,心裡合計,嗯,小孩子不會說瞎話,城裡肯定缺兵少將。要不,這個病孩子還能出陣嗎?
諸位,周正信了丁世英的話,可上當了。也不光是周正,但凡頭一次跟丁世英打交道的人,幾乎沒有不上當的。他生來就是一副病態,其實,一點兒病也沒有。他使的這條槍,乃是著名的兵器“獨牛戰杆”,連寶刀、寶劍都剁不動它。他騎的這匹馬,名叫“千里橡皮駒”,它也不是沒毛,它是和大象一樣,毛太短,緊貼到身上了。這匹馬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是一匹出名的寶馬。周正是個一勇之夫,哪曉得其中的奧妙?丁世英一貫以病騙人,要不,怎麼得了個“壞小子”的綽號呢?
書接前文。周正想罷,冷笑道:“好吧,本將軍成全你了,陪你走幾趟吧!”
丁世英滿口稱謝,一晃獨牛戰杆,奔周正當胸刺來。不過,他這一刺,連一點勁兒也沒有。周正漫不經心,用鞭輕輕地往外撥開。丁世英又扎第二槍,奔他的頸嗓。周正一歪腦袋,又問了過去。丁世英雙手一抖,又奔周正的小腹扎來。周正一看,這條槍直哆嗦,看樣子都有點端不住了。他也不躲閃,大大咧咧地用鞭往外撥拉。哪知,沒有撥動;再用力,還沒撥動。剎那間,就見丁世英的三角眼瞪圓了,兩隻胳膊也由細變粗了,大吼一聲,洪若撞鐘:“小子,你就死在這兒吧!”那獨牛戰杆一紮有千斤力氣,一下子刺透周正的小腹,槍尖從後腰都露出來了。周正口吐鮮血,撒手扔鞭,死於非命。
丁世英把死屍挑在馬下,又現出了病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說:“你這個人長得太糟了。怎麼剛一碰就完了?哎喲,可累死我了!”
此時,陳友諒和衆反王看得真切,一個個把鼻子都氣歪了,命令軍兵將周正的屍體搶回。
徐州王李春跟周正非常要好,又是乾親家,哪有不痛之理?他大吼一聲,飛馬衝到了世英面前:“小輩休走,着刀!”
丁世英把千里橡皮駒一撥,將刀閃過,說道:“你們都想欺負我這個病孩子呀!”
“呸!”李春罵道,“少他孃的裝蒜!拿命來吧!”說着,又是一刀。
再說雌雄眼常茂。他是各家太保的“元帥”,大家都聽他的指揮。他見了世英打了勝仗,心中痛快,扯開嗓子喊道:“我說病孩子,見好就收吧,回來歇一會兒,有人替你!”
丁世英見“元帥”發了話,不敢不從,於是虛晃一招兒,策馬迴歸本隊。
常茂看了一眼野人熊胡強,說道:“我說野小子,該你的班兒了,快過去把那個傢伙弄死!”
“知道了!”胡強答應一聲,手舞虎尾三節棍,邁開飛毛腳,衝到兩軍陣前,要大戰李春。
欲知勝負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