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營的前部正印副先鋒官虎印,爲助酒興,又練拳,又摔跤,戰敗了野人熊胡強。常茂靈機一動,對小矮子徐方面授機宜,讓他去戰虎印。
徐方久經大敵,沉着幹練。他將衣服收拾利索,從桌後躥到虎印前邊,嘻嘻哈哈地說道:“呔!我說大個子,你叫什麼名字?”
虎印-撒臂膀,往對面一看,沒望見來人,忙問:“哎,你在哪兒呢?”
“你往下邊瞧,我在你眼皮底下呢!”
虎印低頭一看來人,當時就樂了。見此人:身材矬矮,瘦小枯乾。腦袋跟棗核差不多,兩頭兒尖,當間兒粗,奔兒顱頭,窩瞘眼兒,鷹鼻子,帶個尖兒,芝麻牙,薄嘴片兒,羅圈兒腿,爛眼圈兒。別看他長相不濟,可眼睛奔兒亮。周身穿青,遍體掛皁,身背一對鑌鐵棒槌。往那兒一站,倒也有股威風。
虎印看罷多時,問道:“你是何人?”
徐方嬉皮笑臉地說道:“哈哈哈哈!報出名來,嚇你一溜跟頭。在下並非旁人,大將徐方是也!”
“好。這麼說,你願意跟本先鋒伸手助興嗎?”
“那是自然。來來來,快伸手吧,某家奉陪。”
虎印一看他那模樣,心裡說,這個人,像小孩兒一樣。若叫我抓住,準能把他扔到黃河之中。他這麼一想,可就有點兒輕敵了。只見他往前打墊步,毫無顧忌,掄拳便打。
要在馬上,徐方也許不是虎印的對手。這是在步下,他自幼就學的這種功夫。因此,動起手來,那是得心應手呀!就見徐方“滴溜溜”身形亂轉,圍着虎印,躥蹦跳躍,左右出擊。虎印像撲蝴蝶一樣,撲打徐方。可是,怎麼也撲打不着。時間不長,就把虎印忙活了一身熱汗。
徐方與虎印較量多時,眼珠一轉,出其不意地使了個黑狗鑽襠的招數,正鑽到虎印的褲襠之中。緊接着,“嘭”!就用尖腦袋頂他的屁股。
別看徐方個兒小、沒勁,可他這是就虎印的勁來使勁的呀!這一招兒真厲害,把虎印頂出有一丈多遠。他站立不穩,“撲通”摔了個狗啃屎。
這下兒,虎印的臉上可掛不住了。他從地下站起身來,紅着大臉,“哇呀”暴叫道:“好小子,你這是什麼招兒?”
“打人招兒。”
“好!”
這虎印真不講理。只見他“噔噔噔”快步來到臺前,忙朝兵刃架上伸手,拽出一口朴刀,回過身來,奔徐方就砍。
徐方急忙躲過身形,高聲說道:“哎,咱這不是助酒興嗎,你怎麼動開真的了?好,許你不仁,就許我不義。小子,你這叫咎由自取。”話音一落,撤身形,探臂膀,套挽手,亮出鑌鐵棒槌,兩個人就戰在一處。
兩人一伸手。虎印這才發覺,這小個子並不好惹。把他氣得夠戧,恨不得一刀將徐方劈爲兩段。但他光恨不行呀,徐方圍着他直轉悠,連招架都招架不過來,還怎麼能劈死人家呢!
再說徐方。他一邊打着,一邊暗想,剛纔常茂對我說過,利在速戰,不能拖延時間。乾脆,早點兒把他打發了得啦。想到這兒,他虛晃一槌,“噌”!跳出圈外,嘴裡說道:“得!我不是你的對手,咱再換個人吧!”說話間,將雙棒交在單手,悄悄從鹿皮囊裡拽出了暗器棗核縹,假裝敗去。
徐方這一招兒,虎印不知道啊!他挺朴刀在後邊就道:“小個子,站住!”說話間,追到徐方近前,舉起朴刀,就要行兇。
就在這時,徐方猛一回身,對着他的面門一展手,“嗖”一道寒光,將棗核鏢扔出。
虎印一看不好,急忙閃躲身形。可是,來不及了,這一鏢正釘在他的右眼睛上。
虎印中鏢,疼得蹦起老高。忙將朴刀扔掉,就去拽鏢。可是,他疼糊塗了,衝着鏢把,掄拳就打。這一打呀,把外邊那半截也釘進去了,當時昏倒在地。
這時,徐方轉過身來,到在虎印面前,嬉皮笑臉地說道:“哎喲,你看這事弄的,怎麼打到這兒了?常言說,救人救個活,殺人殺個死。看你怪可憐的,別受零罪了!”說罷,先將鏢拔出收回,然後舉起鑌鐵棒槌,對準虎印的腦袋,“啪”就揍了一下。委時間,虎印腦漿進裂,當場斃命。
這二人在席前交鋒,兩旁戰將看得真切,當時就亂成一窩蜂啦。但只見元將一陣大亂,高聲吵嚷道:“了不得啦,先鋒官叫人家打死了!”
這時,大王胡爾卡金才撕破面皮。他率領二王胡爾卡銀、老駙馬左都玉、都督、平章等衆位將軍,撤下高臺,調兵遣將,把朱元璋君臣團團圍住。人家說得明白,要給虎印報仇雪恨!
朱元璋已知中計,只好孤注一擲。他忙命軍兵,從武氏弟兄那裡牽來戰馬,而後,飛身跨上戰騎,各操兵刃,與元軍展開混戰。
這場戰鬥,空前慘烈。仗着朱元璋事先已有準備,來的這些人,都是出類拔萃、以一當十的好漢,才把洪武萬歲緊緊保住,且戰且退。
可是,衆寡懸殊。你再能打,可人數太少。前後左右都是元兵元將,被人家死死圍在垓心。
常茂一邊打着,一邊吩咐:“聽着!正東,朱沐英;正西,丁世英;正南,武盡忠;正北,武盡孝;東北,胡強;西北,徐方;西南,我;正中,主公。咱們擺個圈兒陣,快衝向山口。都聽見沒有?”
“遵命!”衆位小英雄大聲回話,連朱元璋也答應出聲來。
你別說,常茂就是有兩下子。他擺了圈兒陣,把皇上保護在正中,邊打邊退,倒也有效。
這陣兒,皇上可成了累贅啦。衆人且退且戰,血濺徵袍啊!轉眼之間,這五百精兵就傷亡過半。
正在這時,前部正印先鋒官虎牙,催馬提槊,來在近前。常言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虎牙兄弟弟虎印死得那麼慘,能不報仇嗎?
那麼,爲什麼他纔來呢?剛纔他回到大帳,頂盔貫甲.罩袍束帶,周身上下收擡緊襯,這才帶着親兵,提槊上馬,來找徐方。等到在前敵,吩咐一聲:“捩開旗門!”
霎時間,“噹啷啷”三聲炮響。元軍雁翅排開。他一晃金槊,衝到“圓圈兒陣”外,暴叫道:“呔!小矬子徐方,快來送死!”
徐方一聽,嚇得縮了縮脖子:“我說茂,這是你叫我捅的婁子,你可得給我擔着。”
常茂滿不在乎地說道:“無妨。你保護主公,待我會他!”話音一落,將禹王神槊一晃,提馬來見虎牙。
常茂與虎牙的兵刃,都是禹王神槊。可是,他二人的個頭兒卻不一樣:虎牙平頂身高一丈一尺掛零,常茂身高不足五尺。虎牙假若是個口袋,裡頭能裝六個常茂。人家像個金甲天神,常茂卻像個猴兒崽子。
兩個人馬打對頭,虎牙用禹王神槊一指,厲聲喝喊:“常茂,你閃退一旁,快叫那小矬子過來,我要給兄弟報仇!”
常茂說道:“大個子,消消火,生那麼大氣幹什麼?你沒聽人說,‘打仗沒好手,罵人沒好口’。鹽在哪兒鹹,醋在哪兒酸,書出有因啊!你想,他明明說的是在酒席宴前以助酒興,怎麼又取來朴刀,非要置人家於死地呢?是他把我們矬子逼急了,無奈才使出了棗核鏢。你說,這能怪人家嗎?你想要徐方的性命不難,他是我手下的戰將,你得先把我這元帥給贏了。來來來,咱倆比劃比劃。”
虎牙聽罷,怒火難按,點頭說道:“好!那我就先打發你,再與徐方算賬!”說罷,掄槊就打。
虎牙報仇心切,奮力出擊;常茂笑臉相迎,暗中使勁。所以,這兩條禹王神槊,碰在一起,“喀嚓”一聲,可就出了笑話啦!怎麼?兩條大槊都磕出手了。只見常茂“哎呀”一聲,從馬上摔了下去;虎牙也坐立不穩,從馬脖子上出溜到地上。當時.這兩個人都昏迷過去。他二人一昏迷,元軍那面也亂了,明營這邊也亂了。
朱沐英一看,趕緊跑上前去,單膀較力,把常茂搶回。接着,胡強又把禹王神槊揀來。
朱沐英見常茂人事不省,嚇壞了:“哎……哎呀,常茂歸……歸位了!”他眼珠一轉,讓野人熊胡強將常茂背在身上。
唉,這下可成了累贅啦!
常茂是一員虎將,頂着半拉天呢!他這一昏迷,別人可就都沒底了。等元兵二次衝來,又把朱元璋衆人困在垓心。照舊,又是一場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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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他們暫且不說,再表山外。前文書說過,軍師劉伯溫和元帥徐達,料知此事有詐,事先已三路分兵,做好了應急準備。
先說胡大海、郭英。他們領了三千飛虎軍,早已埋伏在興隆山口外。聽見山內殺聲四起,知已伸手交鋒。胡大海對郭英說道:“老七,趕緊闖進去,搭救老四!”
七爺郭英連連點頭:“嗯,事不宜遲,馬上引兵亮隊!”
“對,點炮!”
頃刻間,炮聲隆隆,殺聲陣陣。胡大海手下的三千飛虎軍,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撲向興隆山口。
胡大海領兵帶隊,剛來到山口外,忽聽山內信炮響亮,剎那間伏兵四起,元兵衝來,將道路堵住。
胡大海和郭英帶馬一看,只見正中央一杆大旗,順風飄擺,旗腳下閃出一員年輕的女將。此人頭戴七星花戰冠,身披百花戰袍,內襯金鎖連環甲,足踏犀牛皮戰靴,肩頭橫擔狐狸尾,腦後斜插雉雞翎,胯下桃紅馬,掌端金背七星刀,走獸壺懸天帶,彎弓插箭。再仔細一瞅,這女將長得還真不錯!彎彎的柳葉眉,圓圓的杏核眼,鼻如懸膽,口似桃花,元寶耳朵,面似敷粉,二目如電,灼灼發光。
胡大海和郭英看罷,不覺暗自稱奇:啊呀,想不到元營之中,也有這麼威武英俊的女將。這是誰呢?人們常說,僧道婦女,不可臨敵。既然臨敵,必有高超的手段。嗯,咱得多加謹慎。
時過片刻,胡大海對郭英說道:“老七,你快過去,把這個丫頭片子收拾了。”
“對!”郭英點頭,催馬搖槍,來到女將近前,勒住坐騎,大聲喝喊,“這一女將,通名報姓!”
這個女將微微一樂,說道:“我爹爹乃大王胡爾卡金,我是他的老姑娘,胡爾金花是也。對面來將,你是何人?”
“武定王郭英便是。”
胡爾金花聽罷,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喲,鬧了半天,你就是名震九州的武定王呀?不期在此相遇,萬幸啊萬幸。不過,好漢不提當年之勇。你已到了風燭殘年,豈是我的對手?快把名將換上,前來會我。”
“什麼?!”郭英一聽,氣得臉都變色了。心裡說,好你個丫頭片子,口氣還不小啊!先褒我,後貶我,你逞什麼能耐?想到這兒,劍眉倒豎,虎目圓翻,“撲棱棱”一抖五鉤神飛亮銀槍,直奔胡爾金花衝去。
別看這丫頭歲數不大,卻久經大敵,臨陣不慌。見銀槍扎來,她雙手端刀,接架相還。
五六個回合過後,郭英暗自吃驚,喲,這個女將穩若泰山,招數精奇。怪不得口吐狂言,確實有些能耐。想到此處,加了小心,他攢足力氣,把亮銀槍舞開,亞賽那雨打梨花。
又戰了三十餘個回合,郭英漸漸招數遲鈍,鼻窪鬢角沁出了熱汗。
胡大海一看,心裡說,喲,老七夠戧!嗯,我得過去,助他一陣。他剛要催馬臨敵,可又一想,噯,論能耐,我跟七弟可差遠了。他若不行,我更白給。哎呀,這可該怎麼辦呢?
正在這時,忽見飛虎軍陣腳以外,一片大亂。緊接着,又聽軍兵在那兒喊話;“站住!兩軍陣前正開兵見仗,過往行人禁止通行。再往前來,我們可要開弓放箭了!”
胡大海聽罷,心裡琢磨:這是誰呢,來陣前爲了何事?他略一思索,忙派人前去打探。
時間不長,探事軍卒回來稟報:“回二王千歲,有位白袍小將,說從泗水關而來,非求見你老人家不可。跟他要憑據,他什麼也沒帶着。就憑他那麼一說,不放心呀!可這個人說什麼也不聽,把手下的軍兵也給揍了。你看這事該怎麼處置?”
胡大海略一思索,又問:“他像不像元將?”
“看那長相,不像元人。”
“這……”胡大海心想,不是元人就行。一個小將到這裡找我,決不會是仇人。於是,對軍卒傳令:“命他馬前見我。”
“是!”軍兵轉身跑去。
時間不長,就見十幾個軍兵,簇擁着一個小將,來到胡大海馬前。
胡大海一看此人:銀盔素甲,手提雙槍,-,四個槍尖。這小夥子長得,面似敷粉,目若朗星,黑黲黲兩道八字立劍眉,走獸壺懸天帶,彎弓插箭。看年紀,至多也就是二十來歲。生得英俊,長得喜人。
胡大海打量已畢,便問:“這一小將,你有何事找我?”
白袍小將看了看胡大海,擡腿掛雙槍,從馬上跳下來,問道:“請問,您就是二王千歲嗎?”
“對。”
“啊呀,爹爹呀!”聲音一落,這員小將分-尾,撩戰裙,跪倒在地,就給胡大海磕頭。
此刻,胡大海十分納悶兒:“孩兒,你我父子稱道,從何說起?”
這小孩兒擦擦眼淚,說道:“爹爹,您忘了?我天倫老爹爹是泗水關總兵、雙槍大將固振遠。曾聽爹爹說,從小時起,我就拜您爲乾爹。有此事無有?”
“哎呀!”一提固振遠,胡大海心如刀絞啊!爲什麼?老哥兒倆多年未見,想不到呀!他忙問道:“孩子,你小名不是叫大英嗎?”
“對,我叫固大英。”
“嘿!你都變樣了,我怎麼能認識你呀!孩子,你爹爹挺好吧?”
胡大海一問,把固大英問哭了:“唉!我爹爹久病不起,於春天病故了。我來在兩軍陣前,一來向您報喪,二來爲國家出力報效。”
“好。兩軍陣前,正是用人之際,你來得太好了。孩子,快快起來,先到興隆山歇歇去吧,咱大營就在那裡。”
“好!”
固大英站起來,上了戰馬,正要走去,可他往前敵一看,見疆場上正在有人搦戰,便問:“爹爹,那是誰跟誰交鋒?”
“-!那個黃毛丫頭是胡爾卡金的姑娘,叫胡爾金花。那個老將是你七叔郭英。”
“噢!”固大英略一思忖,說道,“爹爹,請討給我一支令箭,待我去戰這個丫頭!”
胡大海一聽,往前敵看了幾眼,說道:“好。將你七叔替回,讓他歇息歇息。”
固大英聽罷,提槍在手,要大戰胡爾金花。
欲知勝負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