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這兩日很頭痛,本以爲山東的叛亂是有人故意搗亂,誰知道已經是民怨沸騰,自己身邊的探子探得的情況是基本上已經有八成的人沒有飯吃,只能搶奪其它兩成有飯吃的人的糧食。
若是平定叛亂也容易,把這八成人全都殺乾淨了自然而然就沒有叛亂了,那樣山東也就沒了。若是不殺人,就要撥出糧食前去救濟,接着削減賦稅,在朝廷的大部分人看來,這事要是趕上太平年間,肯定是要血腥鎮壓的,朝廷的威嚴豈是爾等刁民可以挑釁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只能委屈求全,希望皇上能夠顧全大局,調撥一些糧食救濟災民。
康熙也很頭疼,召開了三次朝會,希望大臣們拿出自己家中的錢糧,幫助大清度過這次難關。
但是這要是滿嘴仁義道德容易,要是把自家的肉拿去成全仁義道德可就難了,明珠作爲康熙的心腹親信,也不過是拿出了三成的家產,至於其他的大臣也就不用說了。
倒不是沒有想要忠貞報國的,但是這個時候若是拿出全部家產來,就成了其他大臣的死敵,那些大臣肯定會上書彈劾,你看我們這些清官只有這些家產,他能拿出這麼多家產來肯定是個貪官,到時候怕是要家破人亡了。
康熙思前想後,覺得自己絕對不能步了前明崇禎皇帝的後塵,要是明明京城有錢有糧反而因爲錢糧拖累害得國家滅亡,那在史書上也一定是個惹人嘲笑的蠢貨。這些大臣之所以抱緊錢糧,一來覺得國家還不會亡,二來就是國家亡了,憑藉手中錢糧也能換一個好前程,若是把錢糧拿出來,國家亡不亡都成了窮光蛋,若是皇上再把自己忘在了腦後,那可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康熙一邊安排自己的大內侍衛悄悄查訪各個大臣的地契鋪子,一邊讓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組建一支心腹隊伍,這支隊伍的人都是康熙親自挑選的,一般來說與大家族勾結不深才能進入這裡。當然勾結過深的也沒什麼,只要是寒門出身的便好,這些人既然能夠爲了榮華富貴賣身權臣,也自然能夠爲他所用。
三日之後的朝會,突然有兩位三個三品大臣和一個四品大臣被抄了家,家中的財產悉數充入國庫,康熙在第二日的朝會怒聲呵斥:“朕讓他們捐獻家產以資國用,他們倒好,一人拿出了五萬兩,另外兩個拿出了三萬兩,現在朕抄了他們的家,你們猜一共有多少銀子?”
說着康熙一拍龍案:“摺合成白銀四百多萬兩!如此不忠不義的貪官,朕要他們有何用,傳朕旨意,滿門抄斬!”
說着他恢復了平和的語氣:“朕也不要你們全部的家產,只要你們拿出七八成的家產,幫大清打贏了這一仗,朕不會忘了你們,但你們若是想着帶着金銀財寶另投明主,朕絕不會像明思宗一樣,給你們投靠闖逆的機會!”
衆位朝臣眼皮一震,退朝之後倒是好多人猶豫不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住了當朝兩位權臣,一位是祖宗蔭萌自己又爭氣的索額圖索大人,一位便是皇上眼前的心腹紅人,納蘭明珠納蘭大人。
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打定了主意,回家之後便開始清點財產,若是明日兩位大人把家產上繳國庫,拿自己也隨着上繳,若是兩位大人還能扛得住,那有兩位大人頂着,皇上又能把自己怎麼着。
不過說起來皇上今日辦的事實在是有些不講規矩了,這朝堂上哪兒有不貪的官員,不貪銀子的根本沒機會孝敬上級,不孝敬上級怎麼能獲得晉升的機會?雖說是朝堂還算清明,大人們也都能任人唯賢,但是誰也不比誰強多少,論起賢來,那貪官未必比清官差,既然出此誰還會當清官,前朝有個叫海瑞的倒是不貪,死了連棺材板都買不起,圖得什麼呢?
當然貪得多貪得少性質不一樣,貪財能辦事和不能辦事性質也不一樣,幾千年的官場發展,這些人早就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法門,只要不激起民憤,就算是好官,若是能夠少貪一點,那簡直是青天大老爺了。
索額圖也很愁,退了朝已經有不少人遞上手書來,說爲索大人馬首是瞻,這馬首可不是這麼好當的,皇上一天比一天大了,心中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和計較,況且這次出征又打了一個大勝仗,據說把大明的軍伍逼退了幾十裡,若是自己還硬扛着,萬一一刀把自己砍了,家產全部籍沒,到時候想哭都沒有墳頭。
看着他愁苦的樣子,他的大兒子格爾芬端過來一杯茶水:“父親,爲何發愁?”
“你也不小了,也跟着給爹謀劃謀劃,這皇上下旨大臣們將家產上繳國庫,說是沒人要交七八成家產,爲父倒不是捨不得那些家產,但是這家產交出去咱們可就全要依仗皇上了,以後也沒辦法用銀子買通朝中的臣子了。”
格爾芬坐在了一旁:“父親,兒子也聽說了外面的事情,聽聞山東八成的百姓都跟着造反了,是因爲他們沒有糧食吃,要是再不給他們運去糧食,只怕山東就保不住了。”
“這一點爹早就想過了,若是每個大臣都交出七八成的家產,三個山東也能餵飽了,但是皇上要七八成家產,咱們交出三五成,萬一出了事情咱們家可就沒了。”
“兒子這些日子在讀史記,記得大秦丞相李斯臨死之前說過,牽犬東門,其可得乎?咱們家人都活着便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況且父親如今爲朝廷柱石,若是第一個站出來交出家產,必能得到聖眷,前些日子皇上那些不滿也會放下,等於給咱們家打下了一個厚實的根基,至於皇上會不會顧忌咱們斂財太多,這種時候交出家產更顯咱們赤子之心,皇上若是處置了咱們,以後只怕政令再也出不了紫禁城了。”
索額圖看着自己的兒子哈哈大笑起來:“有子如此,哪怕以後真的牽犬東門,爹也無怨無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