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有財愣了一下,知道這是要面臨的最嚴峻的考驗了,若是這個考驗過不了關,除非他們能夠擋住滿清山下的大軍,否則這一關可難過了。
雖然心中犯難,楊有財嘴上卻並沒有猶豫,這種情況下,越是躲躲閃閃,越容易讓人懷疑。
“我叫楊二驢,是保定府的兵。我身後這倆和屋裡那個傷着的,我們都是鄰村的。”
領頭的滿清將領笑了一聲:“那你們的把總叫什麼?”
這話問的可就有水平了,要是想要查看每個兵卒的信息得費多大的功夫,不如把他們營中的幾個把總記下來,若是對不上號,那身份肯定是造假了,直接帶回去就好了,若是身份對的上,想必也沒什麼值得懷疑的,畢竟傳言大明的皇帝都撤回去了。
饒是楊有財心中也捏了一把冷汗,這身份之類的都想好怎麼應對了,就算去查估計也很費勁,這可不是後世,當兵的根本沒幾個認識字的,說叫楊二驢,這種名字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再糾纏幾天陛下能夠移動了直接就撤了,誰知道這個領頭的問的話竟然如此刁鑽。
楊有財嘿嘿笑了一聲:“我們把總大名叫什麼就說過一次,我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別人叫他孫二愣子。”事到如今也沒法多想了,只能隨意捏造一個了,若是把總裡邊有姓孫的,那就逃過一劫,若是沒有,今日怕是難以善了了。
領頭的那個人也愣了一下,仔細盤算着自己查詢的把總裡邊有沒有姓孫的,身後的副將這個時候開了口:“我還真記得有個姓孫的把總,名字還挺難記,叫什麼來着。”
“孫道延。”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看起來他們倒是不像說假話的,畢竟這個名字太拗口了,誰也記不住。況且這種普通的兵卒,哪兒機會跟把總打什麼交道。”
那邊嘀咕了幾句,楊有財手心都開始出汗了,身子緊繃着,只要一言不合便開始動手,若是讓他們把人帶下山,只怕就真的回不來了。
領頭的轉過頭,衝着他笑了一聲:“這位兄弟,你們幾個在這兒好好養傷,傷好了記得歸隊,我們先回營覆命了。”
看着這些人走出了好遠,楊有財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只覺得雙腿有些發軟:“快過來扶我一把。”
身後的兩個錦衣衛情況倒是好點,他們不用說話,也就不用在這應對之中繃緊心絃,只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旦對面要動手,先發制人就是了。
“你去看一眼,確保他們走得遠了,可別是在詐咱們,反而下山調集兵卒去了。”身處這種環境,楊有財也只能小心無大錯。
再說那些兵卒往下走着,走到了半山腰之間,突然一個人大喊了一聲:“不對!”
所有人都盯着了他,一看是領頭的將領的本家侄子,又齊齊轉頭去看這個領頭的將領。
“小二子,怎麼不對了?”
“咱們來之前我好像在營中見過孫道延這個人,這個人是個瘸子,據說他已經瘸了十多年了,那些人爲什麼不叫他孫瘸子,反而叫他孫二愣子。”但凡是這種綽號都有鮮明的特點,眼睛大就叫大眼,眼睛小就叫瞎子之類的,想孫道延這麼明顯的特徵,肯定是要被稱作孫瘸子的,那麼孫二愣子這種稱呼可就要讓步了。
領頭的想了想:“那咱們再上山一趟,問一問他們,這個孫二愣子有什麼特點,可別真把自己的同袍給害了,要不然回頭到了戰場之上會有人捅老子黑刀的。”
就在這個時候山下的大營之中突然響起了鳴金聲,這個時候可沒有打仗,響起了鳴金聲就是全軍集結了,領頭的面色一緊:“先回去點卯,三通鼓不到咱們都得掉了腦袋。”
滿清軍律,用六人擂鼓,擂三百三十三槌一通,擂千槌爲三通,三通鼓畢人未至,當即斬首。
雖然他們是奉命出來的,但是軍中肯定是遇到了緊急的事情,萬一撞到了槍口上,可沒人管你什麼原因,直接拖出去砍了。
好在他們離大營只有七八里的距離了,一路奔跑就到了大營跟前,到了營中才發覺營中的氣氛有些不對。別的隊伍有幾個人跑回來慢了幾步,被人按住了就砍了腦袋,人頭已經掛在了營門之上,領頭的這個看到皇上就站在點將臺上,面色鐵青,肯定是出了大事。
“今日大軍班師回朝,火速行進,不得有誤,違令者斬!”
聽到了這麼一句,領頭的就把山上的事情完全跑到了腦後,京師肯定是出了大事了,要不然不至於這麼着急趕回去,況且這個時候都傳聞明朝的皇帝已經回去了,若是因爲一點莫須有的事情驚動了陛下,這頭上的腦袋可真的要保不住了。
這年頭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沒功勞頂多是升不了官,若是有了過錯可是要掉腦袋的。
領頭的回過頭看了自己身後的兄弟兩眼,所有人都點了點頭,大家都知道什麼意思了,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這個時候若是不把事情捅出來,以後就更不能捅出來,不然罪加一等,可就難受了。
這次山東的叛亂來的十分突然,但也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自從吳三桂攻佔了江南以來,滿清的補給就完全依仗山東和河南,河南亂了之後,山東的賦稅又加了兩成,百姓連樹根草皮都沒得吃了,只能揭竿而起了。
康熙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京畿之地若是論起來守城不輸給山東和河南,但是自己還沒來得及處理那些圈地的大臣,事情便一件接一件地壓了過來,到現在竟然連唯一安定的山東都反了,除了京畿,唯一安定的就只有遼東了。
若是再遲上兩個月,他一定能夠平定山西,到時候大清還能徐徐圖之,現在手忙腳亂也沒什麼好法子了,若是自己不撤兵,只怕京師很快就要炸了天,畢竟朝中的那些官員官兒做得越大,膽子變得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