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孝廉笑了一聲:“那倒不至於,緬甸再好,畢竟不如自己的土地親切。”
掌櫃的笑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面已經打成一團了,程孝廉撇撇嘴:“這地方就算是沒有官府,總得有本地的士紳吧。”
掌櫃的撇撇嘴:“那兩個人就是本地最大的士紳,要不然怎麼敢在這裡收銀子,誰敢管他們的閒事?”
“那他們總不至於沿街收銀子,也太跌份了吧?”
“嗨,年輕人,你是不知道,我們這裡本來有好幾家士紳,也算的上是一個太平的村子,但是大明沒了,那些老士紳不願意剪辮子,正趕上那位平西王要討好皇帝,就把這些人的全都宰了,這兩撥人是趁機起來的,本來就是鎮上數得上的惡人,誰敢惹他們。況且現在這個時候,上邊當官的哪有心情管我們這些小民的死活。”
程孝廉點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
“哎,不管怎麼打仗,受苦的還是我們這些人,當官的還是當官的。”
“掌櫃的,我想盤下你這個酒肆,不知你意下如何?”
掌櫃的上下打量着程孝廉:“年輕人,我可得把醜話說在前面,這個酒肆現在可賺不到多少銀子,而且大部分還得被他們敲詐去。況且,這是我爹傳下來的酒館,要是便宜了,我可不賣。”
程孝廉也是突發奇想,這裡可是距離山上最近的鎮上,有什麼消息也能及時送到山上去,而且這個掌櫃的不是糊塗人,若是能夠收爲己用,那邊是再好不過了。
掌櫃的想的卻是,如今日子愈發的不好過了,如果眼前的這個少爺能夠出銀子,把酒肆盤給他也好,自己去鄉下用銀子全買了地,也算是個小財主了,日子肯定比現在過得舒坦。
程孝廉咳嗽一聲:“不知道掌櫃的覺得我是做什麼的?”
掌櫃的不知道這是何意,眉頭皺了皺:“大概是富家少爺出身吧。”
“這倒是你猜錯了,我們可是山賊出身。”
話音剛落,兩個錦衣衛已經繃住了神經,仔細盯着眼前的掌櫃的,一旦他稍有異動,便立刻動手。
掌櫃的想了想:“原來是這樣,那恕在下無禮了,在下家室清白,並不想做這種生意,幾位就當我們今天沒有見過成麼?”
程孝廉撓了撓頭:“不聽聽我們的條件麼?”
“呵呵,就算你們把整個鎮子許給我,這生意也是萬萬不能做的,我勸你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我就當咱們沒見過。”
說完掌櫃的轉身便回到了自己的櫃檯前面,連多說一句話的意思都沒有。
程孝廉苦笑一聲:“看到了吧,咱們現在的身份真是惹人生厭,吃飽了趕緊回去了。”
叫劉良的錦衣衛低聲說了句:“要是咱們用強,他未必不同意。把他家人綁到山上養着,他照樣能幫咱們辦事。”
程孝廉趕緊擺手:“不可,咱們本來就不是非他不可,何必擾了人家的正常生活,況且這個掌櫃的是看得明白的,要是不能讓他誠心誠意的辦事,我寧可不讓他辦。”
說話之間,門口的亂戰大概也分出了輸贏,兩撥人互有損傷,罵罵咧咧離開了這裡,看起來誰也不服誰,估摸着以後還會有仗打。
程孝廉他們結算了飯錢,轉身離開了這個小酒肆。
掌櫃的當然沒有什麼好臉色,甚至估計這些人吃飯不給銀子他都準備接受了,他是實在不想跟這些人扯上一絲關係。
程孝廉吃過了飯便回到了山上,只是走到進山的第一座山峰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你們說,一個人帶着一個女弟子,會不會選這麼一個地方隱居呢?”
王五嘿嘿一笑:“要我纔不選這破地方,周圍全是山賊,萬一哪天不小心,女徒弟被人擄了去,那該找誰說理去?”
程孝廉點點頭,回頭對着那個叫吳康的錦衣衛說道:“吳康,你和劉良這兩天盯好這裡,看看山上那個女子究竟在做什麼,不要被人發現了,一旦有危險立刻撤退。”
吳康笑了一聲:“殿下放心,我們盯梢的功夫可是經過天底下數得着數的,只要有異常一準能看出來。”
程孝廉回到了山上,翟嵩鍚走到了跟前:“殿下,不知道今天玩得心情可好?”
翟嵩鍚當然知道程孝廉根本不是勘測地形的,不過身爲屬下,程孝廉只要不惹麻煩就好。
程孝廉苦笑一聲:“翟大人,你不是想讓我跟他們一起練武吧?”
“可別叫我翟大人,我現在就是一個山賊。”
“那你也別叫我殿下,我們家的宮殿都讓人搶走了,連宮殿都沒有,殿下從何談起?”
“哈哈,可是總叫你大當家的,萬一你真的喜歡上做山賊頭子了,我們怎麼勸你反清復明?”
“哎,說實話,我也經常在想,我們反清復明有希望麼?你看咱們這些人,打個山賊倒是勉強可以了,但是真的碰到見過血的吳三桂或者滿清韃子,咱們還不是任人宰割的命。”
“你說想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剛開始我還擔心你會飄飄然,把咱們這些人全都葬送了,不過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我們這些人,包括袁宗皓和孔夫子,身上揹負的使命就是反清復明,就像故事裡說的愚公,明知道山難移,但是仍要移。當然,其實不該拉上你的,這件事本就該在我們這些老傢伙身上終止了。”
程孝廉苦笑一聲:“你們要復明不拉上一個姓朱的,還是復明麼?我就是覺得,也許咱們不復明的話,百姓過得沒準還好。”
翟嵩鍚咳嗽一聲:“你覺得百姓過得好麼?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隱居山水之間,又有多少人因爲頭上那根辮子丟了腦袋,而且這個朝廷未必是個好朝廷,要不然,吳三桂怎麼會被逼反?既然天下重新亂了,便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機會,我們做不做,天下終究會太平,但是這漢人的天下要是給了外族人,總歸是心裡不舒坦。”
程孝廉點點頭:“咱們總歸要先報了咒水之難的仇再談別的,要是咱們回來的時候,天下大定,也許就是上天註定不讓咱們復國,咱們再退回去好麼?”
翟嵩鍚皺了皺眉頭:“我不明白爲什麼你會產生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