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穆佔便點齊了人馬,直奔寧武關而去,他也有四十歲的年紀了,濟爾哈朗既然能在權勢滔天的多爾袞手下斡旋還能保住權柄,最後一招致命,自然不會是什麼庸人。
所以他沒有像京中的一些王公貴族一樣,每天只教給子孫弓馬騎射,到了中原,便要按照中原的規矩來,皇上都開始讀漢人的書了,說明打定了是要將他們同化的主意。
穆佔並不是一個粗魯莽撞的人,圖海要他帶兵,一方面確實是因爲他的能力不錯,另一方面纔是他的家世背景可以擋住朝廷的明槍暗箭。穆佔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不過他並沒有拒絕這條軍令,軍中自有軍中的規矩,再大的背景也不能影響軍伍的正常運作。從這一方面來講圖海站住了大義。
另一方面,穆佔想要接叔父的位置,便要積累足夠的軍功,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所以他要了八千人馬,在圖海的承受範圍之內,又能保證他的計劃順利實施。
在他看來,那些人孤軍深入,哪怕有五千人馬,也只能當成三千用,周圍都是深受王化的百姓,他們必定寸步難行,自己大軍一到,應該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夠取勝。
從潼關到太原府他就走了十五天,而在這十五天裡,程孝廉已經攻破了寧武關,朝野震動。
一開始偏關被攻破的時候,朝廷的文武都覺得這些賊寇千里奔襲,全都是輕騎兵,哪怕是一時打了守軍一個措手不及,一定成不了氣候,誰知道纔剛剛十五天的時間,寧武關便陷落了。
寧武關和偏關不同,這地方已經到了山西的心腹,雖然距離太原府還有二百里的距離,但是誰規定奔襲京師一定要走太原府了?從精武館向東到代州走廣昌,便能直取易州。易州距離京師只有不到二百里的距離,也就是說,再放縱他們下去,他們隨時都有可能來京師城下看一看嚇得驚慌失措的滿清文武羣臣。
這個時候朝堂上面可算是炸了鍋,不管哪一派的人全都支持圖海從潼關撤兵回來拱衛京師。這個時候可不是爭權奪利的時候,一不小心自己就得被趕回遼東放羊去,到時候做朝廷的一品大員和二品大員又有多大的區別?
“爲今之計,只有暫時放棄攻打潼關,奴才們並不是擔心自己的性命,只是一旦京師有了兵事,在外作戰的士卒軍心不穩,別說是潼關,就是在江南與吳三桂對峙的大軍都得受到影響,潼關不管什麼時候都能再打,憑藉圖海將軍的本事也就是彈指間的事情,還請皇上立刻調回大軍。”
康熙冷笑一聲,仔細看着下面的臣子:“你們都是這個意思麼?”說着眼神一直在明珠左右遊蕩。
明珠心中苦笑一聲,硬着頭皮站了出來:“奴才有不同的意見。”
“說。”
“奴才認爲,圖海將軍既然已經派了大軍回援,咱們便該相信他,況且根據八百里加急的文書,敵軍不超過五千人馬,這些人馬打突襲戰還可以,若是失去了突襲的能力,只怕也沒這麼容易打到京畿之地,圖海將軍已經在潼關前激戰了這麼多天,若是這時撤軍未免功虧一簣,況且他要是能夠攻破潼關,那些騎兵未必還有心思繼續征戰。”
索額圖冷笑了一聲,看了身後的門生一眼,那個門生立刻跪在了地上:“奴才彈劾明珠,置皇上安危不顧,置大清朝廷於危難之間,奴才實在不知道明珠到底抱的什麼心思,是不是也想要歸順大明,享受一番榮華富貴?”
還沒等別人說話,康熙冷哼一聲:“噶禮無端妄言,非議當朝大臣,着免去官職,歸家反省。”
按照康熙的心思,恨不得把這個噶禮刀刀凌遲處死,但是現在不比以前,他的權勢受到了極大的阻撓,若是將他處死,未免會引起索額圖一派的強勢反彈,到時候反而不妙,免官便是爲了警告他們,這是自己的意思,讓他們掂量着辦。
噶禮倒是沒有什麼驚慌失措的神色,跪地謝恩之後,除去了頂戴花翎,被侍衛送出了朝堂之中。
索額圖心中嘆了口氣,他今日沒有說話便是想要緩和與康熙的關係,不管怎麼說,皇帝年輕,他已經不年輕,若是處處與皇帝結怨,現在皇帝處置不了他,百年之後家族還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報復。
誰知道他沒有出頭反而讓康熙趁機犯難,康熙當然不會免了他索額圖的官,但是免掉他一個門生的官職誰都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康熙看着下面的朝廷文武:“朕本欲御駕親征,無奈你們不許,好,朕便待在京師之中,如今叛逆來襲,朕正想見識見識是什麼樣的軍伍能讓我大清軍伍屢屢吃敗仗。圖海那裡正是關鍵的戰機,若是你們誰敢誤了他的事,便是誤了大清,朕的刀子可不會手軟。當初圖海帶着幾千奴僕便平定了察哈爾,如今滿朝文武,若是連區區幾千騎兵都怕了,那咱們大清也真該回遼東老家了!”
滿朝文武趕緊跪在了地上:“臣等無能,連累陛下,請陛下責罰。”
“算了,都起來吧,朕不願意責罰你們,咱們君臣同心才能創出一個盛世來,你們有自己的心思朕不怪你們,但是你們要記得,只有大清在,你們那點小心思才能給你們帶來好處,要是大清都沒了,你們算計來算計去,一輩子也不過就是幾十只羊,幾十畝地的區別。”
說着康熙一臉倦意:“退朝吧。”
明珠苦笑一聲,得了,皇上這一番話倒是把人心收拾得差不多了,自己卻成了衆矢之的了,他們這些人擔驚受怕不會把罪過放在皇上頭上,只會放在自己這個傀儡的身上,雖然他也是朝中的一方勢力,但是這股勢力是康熙剛剛培養的,還太稚嫩,如何與朝廷那些龐然大物鬥爭?
就在他恍惚之間,突然聽到一個太監的聲音:“納蘭大人,皇上要見你。”